第二十七章另類
第二十七章另類
胡先生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之人,既然他做了決定,那麼在場眾人誰還敢有意見,於是乎一個個都乖乖的思索著自己的辯題,俯首案頭,時不時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勾勾寫寫……
最後一點火光伴隨著香灰消失在了香爐中,只餘下香煙裊裊緩緩升空,胡先生微微一笑,將羽扇往書案上一拍:「停筆!」
聞言,在場眾人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再次打量了一遍手中的答案。
榮澤扯扯嘴角,推了推盛邦,輕聲道:「依我看胡先生該是同人有約在先,這才尋了這麼一個題目搪塞人,趕快結束這場辯論,如今他應付這差事也是越發不走心了。」
義與利到底何為一者,這明擺著的答案,無論人心中怎樣想的,放在明面上說的話誰又願意背上重利小人的名聲呢?是以,這答案實在再明顯不過了
盛邦看了看上首的胡先生,忍著笑意推了推榮澤:「快安靜些吧,當心胡先生叫你起來答題。」
榮澤不在意的笑笑:「有你在,他會提問旁人?」
兩人說話間,胡先生那邊已經開口詢問道:「時間已經到了,你們何人先說?」
眾人沒有言語,果不其然,胡先生自然的轉頭,將目光落到了盛邦的身上,微微一笑:「盛邦,你是如何想的,說來聽聽。」
盛邦聞言,恭謹起身,對著胡先生作了一揖,又對著在座眾人禮數周全的作了一揖,這才將自己面前的宣紙展開在眾人面前,只見上書幾個大字「舍利而取義」。
胡先生滿意點頭:「不錯,何解?」
盛邦點點頭,沉聲道:「回先生,學生不才,只是憶起聖人有雲『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單單這一句話,可見在聖人心中義比起性命更甚,更何況是區區利乎,是以,學生認為義利面前自然應該是舍利而取義!」
胡先生一捋山羊須,滿意點點頭,眼中滿是讚賞:「不錯不錯,不愧是盛邦,果然分得清輕重好壞,實在難得,實在難得,其他人呢?是個什麼想法?」胡先生朗聲問道。
眼看著胡先生對盛邦的答案很是滿意,在場的誰會有異議,更何況此題的答案如此明顯,眾人如今都是巴不得趕快結束這場辯論好交差才是,聞言自然是全部點頭稱是:「我等謹遵教誨。」
唯有唐湄低著頭,沉默的看著面前的宣紙,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理智告訴唐湄,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實在不是一個反抗的好時機,此事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自己實在不必要為了這件事情強出頭引得胡先生不快。
只是,感性又告訴唐湄,有些話自己非說不可……
唐湄抬起頭看向盛邦,又瞥了一眼再做的眾人,嘲諷一笑,在他們眼中,聖人的學問就是天!就是聖旨,凡是都要有聖人所言的依據才能行事,唐湄冷笑……只是聖人所言,就一定對嗎?……
「先生,我有話說。」此刻安安靜靜等待胡先生收尾總結的閣內,突然傳來了一聲女子低婉又透著堅定的聲音,引得大家一陣疑惑,循聲望去,正見到唐湄素凈著一張臉,衣袂飄飄的立在書案前,單單是一個側身玲瓏的剪影,便足以讓眾人驚嘆其無雙的風華氣度,眾人心中皆是一驚,從前只覺得唐湄生的極好,怎的沒有發現唐湄身上竟然有如此氣度風華?如今一看,這童聲的氣度倒像是明珠出土一般的光滑璀璨。
一時間在場男子更或者是女子都不由的有些看呆了。
、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提出異議,胡先生不由一怔,今日自己選這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是個做學問之人都明白在義利面前都是要輕利重義的,是以,答案很是明顯,自己今日也是閑著早些結束課業前去茶道之約這才想了這麼一個淺顯的題目出來,卻沒想到竟然有人反駁……
胡先生看了看天色,有些焦急,但又不得不耐著性子擺出一份良師益友的模樣開口詢問道:「哦?有何話說?」
唐湄環顧一下眾人各異的眼神,微微一笑:「沒什麼,只是學生的觀點同盛公子略有不同罷了。」
盛邦聞言一怔,有些錯愕的看向唐湄,坐在下首的莫素素也是眉頭一皺,抬起頭看向唐湄不明白她要說什麼。
唐湄只是定定的看著盛邦,心中更是百般滋味,自己從前為了在盛邦面前扮演好「聶清婉」的角色處處都順著盛邦,處處揣摩若是「聶清婉」會如如何應對,只是如今們面對這件事情,自己是在不願意再偽裝了,第一次,唐湄穿越以後第一次感覺到了自由,在這個同盛邦無甚牽扯,甚至是讓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皮囊中,自己終於可以不必小心翼翼的顧忌盛邦的看法而隱藏真正的自己了,從前自己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竟然活的如此委屈……
胡先生聞言挑眉:「有些出入?怎麼……難不成你是覺得利重於義?!」
唐湄微微一笑:「這樣引人非議的話學生不敢亂說,盛公子只說聖人之言,我倒是覺得聖人之言也未必可以盡信。」
此言一出無益於大逆不道,向數千年的學問發起挑戰!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倒吸一口涼氣,看著唐湄的眼神好像在看異類一樣,如今眾人腦中只是一個想法,這唐湄莫不是落水后多嗆了幾口湖水……嗆傻了……
榮澤桃花眼輕輕一眯,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眼唐湄,唇角勾起一玩味的笑意……
唐湄不顧眾人的面色各異,挺起胸膛朗朗開口道:「學生以為,人生而有欲,有所求便是利,這是人的本性,『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是皆生於人之性情者也』何故世人談利色變,避之如同洪水猛獸一般,退一萬步來講,難道在座諸位刻苦攻讀為的只是報效國家,沒有半點出人頭地加官進爵的想法?守城將士難道生來便一心奮勇殺敵,沒有絲毫賺取軍功的想法?即便是先生,教書育人難道只為傳播學問,沒有絲毫名揚四海之心?義與利本是可以共存,世人都是一邊獲利一邊守義,又為何談起義利來總是取義而舍利?學生疑惑,何解……」
「這……」胡先生被唐湄這一席話驚的有些合不攏嘴,尷尬的看了看眾人。
榮澤打量著唐湄,本來帶有些許玩味的眼神變的鄭重深沉起來,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閃著凜然的英銳之氣,在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著銳利如膺般的眼神。
盛邦對於唐湄的回答也是頗為訝異,慣看了雲淡風輕的面容上鮮少的顯露出一絲訝異來。
閣中人雖多,一時間卻都是屏聲靜氣的望著唐湄,空氣中流淌著詭異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