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理

講道理

寧九姑娘寧慧,嫁予周家今科舉子周衛。

周衛是有幾分才華的,自幼也有些聰慧,只是周家家境有幾分特殊,早年周父出門進貨被人弄斷了腿,導致家中鋪子買賣一落千丈,后只得由周母衛嬸出面頂上。

衛嬸是個厲害的,鋪子家裡一手抓,還把周衛供到考上舉子,整條街坊就沒有不知道她的,說起她也只道周家男人不頂用,讓女人潑辣摳門了些。

此刻的周家堂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周家倆老的端坐在高堂之上,月橋則坐在下頭平淡的喝著茶水,周衛急得不知該說些甚,又聽得不時的幾聲兒低泣更是滿臉的欲言又止,那是寧慧在哭,丫頭梨子不住的安慰她。

過了約摸一刻,月橋才打破了冷靜:「還哭什麼,梨子,快把你家主子扶去房裡歇著。」

梨子正六神無主,一聽月橋的吩咐立馬把哭得眼都成桃子似的寧慧扶走:「主子你別哭了,哭多了傷身,如今少夫人來了,定然要給你討公道的。」

寧慧哽咽著抬起霧蒙蒙的眼朝月橋那頭看去,得了她的肯定后,這才掩著面兒由得梨子把她帶回房。

人一走,周衛頓時苦起了臉,愁眉不展的跟月橋道著歉:「是我不好,沒顧好家裡頭,沒照顧好小慧,嫂子,你要罵,就罵我吧。」

月橋那雙煙眸一直盯著茶杯里漂浮的幾顆茶葉子,聞言只點了點頭,語氣也很柔和:「妹夫這話就說差了,本夫人又豈是那些潑辣的婦人,不過是講道理罷了。」

周衛一聽臉色更是凄苦了兩分。

衛嬸兒向來把兒子視為命根子,眼見兒子被為難住,忙顧著護了起來:「冤有頭債有主,她嫂子找我這個老婆子就是,打從媳婦肚子出事那日起,已經讓我兒子虧心了多少日了,她嫂子又何必說這些來扎他的心呢?」

不就是個鄉下來的丫頭罷了,旁人把她傳得有幾分本事,她衛嬸在這街上多年,可怕過誰?

月橋到這時才抬眼高看了衛嬸兒兩分。

若不是她是寧慧的嫂子,說不得還當真得誇獎兩句有勇有謀,敢作敢當呢。衛嬸這面相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處的,眉宇凸高,眼裡還冒著精光,做了這些年的買賣,糊弄個沒甚本事的寧慧自然綽綽有餘。

但,兒媳婦好欺負,性子軟,就真的被當成泥團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嗎?

月橋不禁想起了前日寧慧的丫頭梨子跑回府向她求救的情形,也是那是她才知道,往常聽寧慧說起在婆家日子和美不過都是那丫頭忍氣吞聲罷了。

衛母帶大了兒子,自然不希望兒子在娶了媳婦后就跟媳婦一條心,把她撂開,哪怕兒子娶了個高門媳婦,先頭幾日她自是不敢有所動作,後頭見寧慧性子軟和,又上趕著討好好,先是說著家裡花銷貴,把寧慧帶過去的丫頭給發賣了,後頭又不時的挑撥著這對夫妻的關係,不時的插在這夫妻之間,還時常跟寧慧說周衛要讀書,不讓她去打攪,弄得一對好好的夫妻,成親都快小半年了,楞是在同個屋檐下住在一塊兒的次數不過一雙手指就能數的出來。

這些荒唐的事兒寧慧都忍了,只前幾日這周母非說家裡忙不過來,讓寧慧跟著打把手,指揮著主僕兩個搬那雜貨鋪的貨物。

這一搬,硬生生把寧慧剛懷上的肚子摔沒了。

「娘……」被衛母給護著,周衛朝她搖頭:「是兒子齊家不嚴,未能讓你們在家享清福,是兒子的錯。」他扭頭急急的給月橋說道:「嫂子,小慧肚子沒了是我的錯,你打罵我吧。」

「衛兒!」周母不依,寸步不讓的瞪著月橋:「是我老婆子指使她搬東西的,你要怪就怪我,不許找我兒子。」

月橋被他母子兩個給歪膩壞了,說話也漸漸不客氣起來:「我找你做甚,就如同你兒子說的,是他齊家不嚴,修身不正,讓我寧府的姑娘在周家受此大辱,所以也怪不得我寧家仗勢欺人才是。」

「你……你要做何?」包括不能動彈的周父,這兩口子都急了。

「做何?」月橋冷冷一笑,在他們臉上撇過,神情高貴冷艷,十分不屑:「本夫人覺得,那大理寺的牢房非常適合周公子去住住。」

周母頓時瞪圓了眼:「我兒子可是舉人!」

舉人雖然在這天子腳下不怎稀罕,但她兒子如今還如此年輕,再努力個幾年說不得能考上個進士,那可是能入朝當官的,在周母心裡,她家周衛千好萬好,以後入了官場也能平步青雲,讓周家光宗耀祖,給她掙個老封君的。

「舉人,綠芽姐姐你聽聽,周夫人這一聲兒舉人老爺聽著可是有何不同?」

「自然是不同,原本是王八,非得說是烏龜。」

「哈哈哈,舉人啊……」

月橋身後,幾個婢女早就忍不住嬉笑了起來,言語之間一副全然沒把一個小小舉子瞧在眼裡的模樣把周母給氣得渾身發抖。

「你們……你們混賬!」

「周夫人說誰混賬呢?」月橋可是不依:「想來周夫人這些年順風順水已經忘了尊卑權勢這幾個字了,娶了我寧家的閨女卻把貴女當奴婢,本夫人看,你好大的膽子!」

她眉頭只輕輕一蹙,周身的氣勢就壓了過去,儼然凜然不可侵犯:「本夫人是來講道理的,但若是講不通那本夫人就只好用別的法子了,你們說是吧?」

周母心裡打鼓,再不敢逞強,恰在此時,周父也拉了拉周母的衣角,順著那力道,周母只得服了勸,先前還強硬的態度立馬軟了下來,勉強笑道:「她嫂子這說的哪兒話,咱們都是一家人不是,」說著她擦起了淚兒:「這事兒都怪我,是我不知道兒媳婦的反常,這才……」

若是早知道寧慧後頭還有人撐著,她就不該明目張胆的使喚她了,如今卻是說什麼都晚了。

「嘭」的一聲,周家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打斷了周母的欲言又止,屋裡眾人嚇了一跳,只見外頭寧衡大步走了進來,手上的鞭子看也不看的就朝後一扔,穩穩噹噹的掉進了寧全兒的懷裡。

「可是出了何事?」

寧衡長腿在月橋一旁坐了下來,側頭打量著人:「媳婦兒,我回來了。」

月橋身子顫了顫,心裡頭瞬間安定了下來,隨後還有一股火氣在心間徘徊,交織著讓她冷哼起來:「回來就回來吧,正好替你妹妹做主。」

寧衡見了人,如今媳婦在一旁看著,自然是要拿出他寧小霸王的氣勢,當即眼眸就不善的在周家幾個身上閃過:「咋的,欺負我九妹妹了?」

「這這這……」周母等人都是知道他的,尤其周母,她常年在外頭做買賣跟人打交道,寧霸王的名頭如雷貫耳,況且,跟月橋這個鄉下丫頭可不一樣,寧小侯可是正兒八經的嫡子,將來是要繼承國公府的,只要她開口說要給寧慧撐腰,那自家還不得被掀了?

衛嬸兒想到這兒簡直大恨,都怪上回去過禮的那賊婦,說甚寧慧背後沒人撐腰,整個寧家都不當她回事兒,若非如此,她也斷然不敢把事兒做絕。

她又不是吃撐了沒事兒做不是?

「小……小侯爺誤會了,不過,不過是不小心罷了。」

寧衡把臉一側,問起了她媳婦:「小橋,這婦人說是不小心?」

月橋哪能不知道他這是想讓她出面兒,嘴角微微帶著笑,道:「不小心我倒是知道,可這婆子故意刁難羞辱我寧家的姑娘這一筆筆的可都有人證在側,若非是她這些刁難羞辱,九姑娘好好的又豈會變成如今這樣,說來說去,不都是你周家的錯!」

在月橋看來,這周家之人,個個都有錯,在這小院子裡頭,寧慧每日做了什麼難不成其他人都眼瞎不成,周父不說了,但就一牆之隔的周衛見到自家嬌生慣養的妻子被老母磋磨,就沒有好生處置?

周母是主謀,這父子二人又何成不是幫凶?

「我夫人說的可是事實?」寧衡聽得眉頭都打起了結,也有些出乎意外,在寧家的姑奶奶裡頭,能被婆家給欺到的也怕就寧慧這一出了罷?

周衛滿心的羞愧,自然早早就把錯給攬在了身上:「是我沒顧好她。」

「不,是我!」

「我不過是想給她點下馬威罷了,老婆子我真的不知道寧慧她,她有了啊!」

周母如今也是悔不當初,只是寧衡卻搖起了頭,呼著從西賀帶回來的一群結實有力的侍衛們,擺了擺手:「來人,給我砸,狠狠的砸。」

他扶著月橋走到了門外,聽著月橋吩咐人把寧慧兩個給接出來,又緊著加了句:「鋪子里也不要放過!」

「聽到少夫人的話了沒?」

寧衡仰著頭喝問了聲兒,得了侍衛們異口同聲的回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一馬當先的把人扶上了馬車,等女眷都進去了,他這才翻身上了馬,冷漠的看著扶著滿臉淚痕的周衛說了句:「若是我九妹妹不能原諒你,本公子告訴你,你這個舉人也到頭了。」

周衛驚駭莫名,而周母更是被嚇得一下暈了過去。

「娘,娘你醒醒,娘你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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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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