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齊心
寧老爺子一聽工部的假貨一事兒就知道有些不對勁,只是他雖然猜出這裡頭有門道卻也不知是誰布下了這樣的連環套讓他們鑽。
寧家若真是鑽了套,哪怕能撇清自己,但這名聲可就不好說了,朝中中立派系的官員不少,而坤帝也正值壯年,幕後人為的想來也不過是讓他們蒙上污點,使勁朝他們身上潑髒水罷了,而俗話說有一就有二,有了這個開端,以後數不清的污水潑過來,只怕就能把他們拖下水了。
幾位大爺也知道事情不能起這個埠,紛紛臉色沉重的看著寧老爺子,指著他拿個主意,老爺子沉吟片刻,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沉聲說道:「此事不能打草驚蛇,如今我們在暗,敵人在明,順著這瓜查下去想必能揪出那幕後之人。」
幾位爺紛紛點頭應是。
老爺子眼裡劃過一抹失望,繼續說道:「如今就是如何去查驗之事,工部向來是只管數量朝著兵部要,兵部是幾位主事的負責造冊交給戶部,由戶部批了條子後去採買,所以,這木材唯一經手的就是兵部下頭的人,老四……」
寧四爺站了出來,道:「爹有何吩咐?」
老爺子問他著:「兵部的冊子是你下頭的人造的,是由你批複后交上去複議的,下頭的誰去造冊,誰去採買你心頭有數沒?」
寧四爺點點頭,心裡有幾分計較:「回爹的話,冊子是下頭的幾位主事們造的,他們是與工部的主事核對了數量后造的冊,兒子想著,他們應是沒多大膽子的。」
「膽子?」老爺子突然怪笑了一聲兒:「只要涉及到利益和權貴,就是向天借膽子也不是沒人做不出來的。」
寧四爺被說得啞口無言,一直聽著的寧三爺討好的朝老爺子笑道:「爹別生氣,老四就是生性純良了點,不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
他自以為討了便宜賣了乖,誰料老爺子更是看不上他這諂媚的模樣,呵斥起來:「他是木訥老實,那你是什麼?油嘴滑舌,沒大沒小的。」
寧三爺頓時紅了臉不吭聲了。寧二爺見此,嘴角不屑的勾起一抹笑。
老爺子對這幾個兒子有些失望,大兒子幾棍子打不出個屁,跟個悶葫蘆的只知站著,老二心胸狹隘,老三隻顧著眼前利益,老四底子純,但論心計也沒多少,讓他心裡一陣發涼,只得把目光轉向了一直縮在角落的寧衡:「衡哥兒,你來說說。」
寧衡頓時抬起頭,被幾個人一下看著也沒慌,把心裡頭想的說了出來:「其實四叔說得也有些理,但無論有理沒理都得經過查驗才知道,據孫兒推斷,這材料一事兒能被渾水摸魚想必是有人故意挑了假的摻進來,那材料非經驗老道的匠人才能仔細的確認,兵部的人接這貨的時候也並沒有全數查驗,這才讓人得了逞。」
他條理清楚,不光寧老爺子聽得清楚,便是其他幾人也覺得有些道理,待他說完,老爺子又催促他問道:「你覺得兵部裡頭沒人有嫌疑?」
對此寧衡就慵懶了許多,隨意的說了起來:「這個就沒人知道了,要說乾淨,孫兒是不怎麼信的,總之一切要查驗后才知曉到底如何。」
寧老爺子點點頭,心裡一下就有了計較:「老四,你回去查查,這些材料都是來自何處,咱們得好生查查這些來歷不明的玩意兒了。」
「是。」寧四爺也恨得牙痒痒的,這無意失足是一回事,被人栽贓陷害又是另一回事了,自古以來,槍出了打出頭鳥外,像他們這種有背景的也總比小魚小蝦們更得人關注。
寧老爺子交代完,又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對著其他幾個兒子說道:「還有你們,莫要以為自己很有能耐了,以後再衙門裡頭萬事都得謹慎,千萬別讓自己負責的攤子出了事兒,否則你就是再清白也難斷這悠悠眾口。」
「是,謹記爹的教誨。」幾個兒子異口同聲道,哪怕心裡有那不服氣的也萬不敢表現出來。
出了書房,幾個爺各自回了院子,寧衡是跟寧大爺和寧二爺一路的,父子兩個都未開口,倒是寧二爺見得四周無人,頗有些不滿的朝寧衡說道:「衡哥兒,你在工部遇到難處怎的不尋你爹和二叔,跑去找老四做何?他有甚能耐?」
寧二爺對著他絲毫沒掩飾話里的不屑。
寧衡不欲跟他爭辯,只道:「這不,正好四叔在兵部罷了。」
寧二爺也不是非要問出個原由,而且寧衡做的也沒錯處,他就是瞧不慣老三老四這麼一說罷了,見寧衡退了一步,便點點頭,拿出當叔叔的派頭囑咐了句:「那行吧,只你記得往後有事尋二叔,咱們才是親叔侄。」
寧衡笑了笑沒回話,倒是寧大爺不滿的看了寧二爺,道:「行了,你對他說這些做甚,什麼親不親的,都是爹的骨血,跟咱們流著一樣的血脈。」
寧二爺不甚在意的嗤了聲兒,弔兒郎當的:「行了大哥,那不是一個娘肚子里爬出來的能一樣?」
寧大爺自然知道不一樣,正因為知道所以才煩。
他們把老三老四摒棄在外,又何嘗不是讓下一輩的嫡庶更嚴格,他還指望著大房裡頭,以後寧衡能好生待澤哥兒和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若是讓他學會這不屑的一套,那以後大房裡頭能兄弟齊心?
寧二爺告辭后,寧大爺抵著唇輕咳了兩聲兒,對身後不緊不慢跟著的寧衡說道:「別聽你二叔的,這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都是一家人哪裡來這麼多嫡嫡庶庶的,只有兄弟齊心這一家子才能安生的過日子呢。」
可惜寧衡大了,早就不吃這套,當下便義正言辭的辯駁起來:「爹說這話卻有失公允,嫡庶自古有別,在族裡能享受到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語,若是沒有嫡庶沒有規矩,那一個家豈不是亂套了?如爹這般,為何能早早的壓著二叔三叔和四叔,獨獨被封了從一品的少傅,而幾位叔叔這般年紀卻才熬到四品官的位置?」
「你!」寧大爺沒想到他還能回嘴,當下氣的臉色鐵青,只是心裡也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只無奈的說道:「可那也是你親兄弟不是?」
拿兄弟情分說事兒,寧衡連臉色都沒變,還認同似的點點頭,道:「沒錯,確實是我寧家子孫的又豈會薄待了去,是什麼身份地位我寧家自然不會少了誰的吃喝,該有的排場也斷然不會苛刻。」
聽得寧大爺一肚子氣。這小畜生的意思不就是說庶子就該拿庶子那份,旁的想也別想嗎?澤哥兒可是他親兄弟,還有沒有良心了?
彷彿看出來他心裡的不滿是的,寧衡反而笑了起來:「爹也別擔心,若是爹能對幾位叔叔,你的親兄弟一視同等,把你的地位、家產都與他們平分,全了你們這段親兄弟的情分,那做兒子的自然跟著爹的壯舉如此行事,爹意下如何?」
當然是不如何!
寧大爺咬著牙才沒把這話說出來,他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手中握著旁人艷羨的權利和財物,要他怎甘心拿出來與幾個兄弟平分?
前後話都被寧衡給堵得死死的,寧大爺再沒有說辭的餘地,當即臉色不善的看了看他,冷哼著甩著袖走了。
鶯歌院里,月橋剛吩咐人把宮裡貴妃要的牲畜送出門,就見寧衡走了進來,臉上雖看著跟平日里一樣,但嘴角微微垮著,顯然是心裡有不舒坦的,關心了兩句:「這是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
寧衡揮了揮手讓屋裡伺候的丫頭們都下去了,這才苦了些臉,在她身邊坐下,說了兩個字:「我爹。」
說起寧大爺,月橋心裡對他是沒幾個好印象的,以往她還當寧少傅是個規矩嚴密的人,進了寧家門才知道,這也是個擰不清的,尤其在後宅之中,荒唐得還不如那位三爺呢,至少人雖沉溺女色,但沒跟寧大爺這般非弄個寵妾在後院里擱著,讓她跟嫡妻對著干,弄得妻不妻妾不妾的。
對著寧大爺的品行,月橋也說不出個好的,只沒多大在意的說著:「爹這個人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較真,把他的話放心裡那就是自討苦吃,咱們不理他,就當左耳進右耳出了。」
寧衡也不過是一時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罷了,打從他有記性開始,父母之間就時常爭執,對他這個嫡子,寧大爺也並沒有多少在意,等蘭姨娘的澤哥出生就更甚眼裡沒他了,都這些年了他也早看慣了。
只是,他不由冷笑一聲兒。只是他爹說再多做再多都是鏡花攬月,只要他祖父還在,只要他姐姐還在,他的位置,他娘的位置,他的東西,他娘的東西就沒人能動彈半分!
「我知道的,不會把他的話當真。」靠著月橋的頸窩,寧衡如此說道。
月橋難得見他有半絲脆弱,心裡也是一軟,說著其他的話兒扯開了話頭:「對了,六妹遣人來府上報信了,說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