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御狀
寧衡稍稍高興了兩分,而後噗嗤一聲笑出來后又感嘆起來:「這幾月里懷孕的人還真不少,前有啊姐,後有大嫂和六妹,就連……」
就連思蘭院那位都老蚌生珠。
「你也不瞧瞧這兩年嫁人娶親的有多少?」月橋算過,就她身邊而言,那也是一股腦的全成親了,她兩位哥哥,婆家的隔房兩姑子,還有金陵府大大小小看得見走得著的那些沾親帶故,統共算下來一雙手都數不下來了。
一般成親后在一年內就能懷上,若是這期間還沒個信,只怕長輩們不知道多著急呢。
寧衡英氣的眉一挑,頗有些自傲:「那又如何,他們不過是娶親嫁人,咱們可是連大胖兒子都有了。」說起大胖兒子,他四處一看,沒見到平日里吚吚嗚嗚的小人兒,還有些疑惑:「樹兒呢?」
「被娘使人抱過去了。」月橋有些擔心:「也不知道小樹兒會不會哭鬧呢。」
都說兒行千里母擔心,她這不過是被人把兒子帶出院子都擔心這擔心那的,就怕他哭了嚎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哄著去。
寧衡心裡一喜,不過臉色沒露出來:「娘是過來人有經驗著呢,就讓小樹兒去陪陪她吧,那主院裡頭烏怏怏一大群丫頭僕婦的,還能顧不過來一個小人?」
話雖說如此,但月橋這幾日帶慣了人,這冷不丁人不在,沒個聲兒在一旁,她多少還有些不習慣起來。
「沒事沒事。」寧衡一邊攬著人,一邊拍著她的背,開始自薦枕席起來:「你瞧,今兒個樹兒不在,不如我來陪你吧,免得你不習慣。」
這一副為她好的語氣聽得月橋直發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寧小侯如今對著外人那是一副正經的模樣。只要在她面前又跟個孩子似的,常常讓人啼笑皆非的。
她幽幽的說道:「這怎好意思麻煩你,我如今坐月子呢,還是一個人吧。」
寧衡心裡頓時打翻了五味雜陳,沒管住嘴,忍不住說了句:「那樹兒在你怎的不說一個人?」跟兒子比起來,他是大,但他大有錯嗎?
「還跟孩子計較起來了。」月橋推了推他,斜眼嗔了句。
「不管不管,今兒我就留下了。」眼見說不通,寧小侯難得耍起無賴來了,整個人一下鑽進被窩裡,裹著被子,一副打死不出來的模樣。
「我也沒說你不能留下來啊。」到這會兒,月橋攤著手無奈的說了句。
清晨,寧衡去了衙門,前腳剛走一會兒,後頭乳母就把寧樹兒給抱了過來,寧樹兒這會兒已經醒了,正睜著漆黑的眼烏溜溜的轉著,兩隻眼眶還紅紅的,顯然是哭了一場,月橋又好氣又好笑,忙把人接了過來,笑著問了起來:「昨兒在大房那頭可有哭鬧?」
秦乳母老老實實的回道:「小公子想必是想您了,所以才哭了。」
像是配合她的話一般,寧樹兒拱著肉乎乎的小身子往她懷裡鑽,兩隻手還一拍一拍的,若是能表達,定然是說她壞把他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真是個愛哭的小子。」嘴裡雖然嫌棄,但月橋沒有半絲猶豫的一把把人擁在懷裡,在他的小襁褓上輕輕拍著,又好笑的問道:「昨晚可是把大夫人吵著了?」
秦乳母吶吶的,不知該如何回話。
月橋一看她這表情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心裡還有一絲暢快。看吧,寧樹兒也不止折騰他們呢。以她對安氏的了解,恐怕以後再招寧樹兒過去歇息也不可能了,這畢竟是隔了一輩兒,就是寧衡當年都是由兩個乳母帶著睡,那時初為人母的安氏都沒這個心,如今也不過是聽聞她如此有些好奇罷了,何況,寧樹兒從她肚子里爬出來,而她跟安氏又一慣不對付,安氏就是喜愛孫子,那情分也定然是有限的。
「罷了,我在哄著樹兒歇息歇息,你自去忙吧,趕在樹兒餓了回來便是。」月橋說完,又把人放在一邊躺在身側了。
秦乳母聞言大喜,都是為人父母的,她的兒子也不過才幾月,寧家的這份工錢雖多,但她最想的還是自己的親兒子,平日里都是由婆婆把人抱著到後門里讓她餵奶,見不到一會兒就得出去,少夫人給的時辰雖然不多,但也夠她好生瞧瞧孩子了,當即就朝她感激連連:「多謝少夫人,多謝少夫人。」
月橋受下了,朝她擺了擺手,沒一會兒,秦乳母自去了,母子兩個躺在床上,在月橋的輕輕拍動下,寧樹兒淺淺的打了個哈欠,眼角還沁出一滴淚水,慢慢的闔上了眼。
寧衡到時,柳主事正在他門前徘徊,見到他,眼一亮,一把就把人拉進了屋,壓著聲兒小聲的問道:「如何了?可有法子解決,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若是不及時稟報給上頭,只怕……」
柳主事回去后,那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坤帝點名的連弩材料出了問題,他這個負責連弩的主事也脫不開干係,如果第一時間報上去說不得還能減輕罪責,他跟寧衡不同,寧衡是寧家的嫡子長孫,家大勢大,就是出了事,憑著寧家的關係,憑著宮中的貴妃也能相安無事,但他一個寒門子弟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卻是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那背後,還有一大家子指著他呢。
寧衡知道他的顧慮,不由溫言保證起來:「柳大人放心,此事定然不會波及到你的,這案子如今已在暗中審查,待會兒我還得進宮一趟,你就安心做事吧。」
柳主事還是將信將疑,但寧衡此人與之共事的日子也不短了,還是了解幾分的,他都能如此說了,那定然是有三分真了,何況,他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就算報給上頭,但他無權無勢,真的追責下來,能不連累他嗎?
寧衡說去宮中就去,安慰了柳主事兩句抬腿就走,他在宮中有塊御賜的牌子,能自由行走不受規矩限制,平日里寧衡很少用,主要是因為隨著他年紀越來越大,在宮中行走多有不便,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衝撞了誰,來個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就不美了,是以,若非召見,他是不會隨意在這宮牆裡走著的。
通往明正殿的路他十分熟悉,倒是守在門前的太監侍衛們見他出現頗有些意外,與他關係最好的湯圓不在,倒是小慧在,見了他,模樣清秀的小太監掛著客套的笑迎了上來:「小侯,你怎的來了?」
「過來瞧瞧,陛下在嗎?」寧衡與他不大熟絡,也只客套的問道。
小慧兒眼咕嚕轉,實在沒猜到寧衡來的目的,而且他看樣子也隨意得很,想來並非是急事兒,嘴上倒是麻利的回道:「在呢,陛下正在批閱奏摺。」
寧衡還是不動聲色,隨意的通他說著:「那麻煩公公幫我通報一聲兒吧,本來想去綉春宮瞧貴妃娘娘的,只是……算了。」
寧小侯想去綉春宮又顧忌著什麼,只得來尋陛下,這句話前後一聯繫,小慧頓時就想起了上回寧小侯在宮中碰到了麗嬪之事,宮裡是沒有什麼不透風的,就是寧衡和麗嬪之間的話也有流傳出來,讓人一下就猜到了他的顧忌。
想來怕又在路上碰到下一個麗嬪吧?
這些想頭在腦海里不過一瞬間的轉換,小慧麻利的笑了笑:「小侯你稍等,奴才這就去通報。」
「多謝。」寧衡說道,熟練的從袖子里拿了兩個銀錠塞了過去,小慧從容的接過,臉上的笑又真誠了點,輕手輕腳的進了明正殿,不大一會兒就走了出來,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小侯,陛下召你進去。」
「多謝。」寧衡點點頭,在進殿之前也稍稍放輕了腳步,待他走進去后,大門被人從外闔上,他腳步不停,穿過幾道屏風到了裡間,坤帝正坐在案后批著奏摺,頭也不抬,身邊立著端茶倒水伺候著的湯圓,還便他擠眉弄眼了下。
到了近前,寧衡微微施了個禮,喊道:「姐夫。」
這是私下的稱呼,人前當著外人的面,寧衡一慣是喊的陛下。
坤帝從堆滿的奏摺上抬頭,聞言扯了扯嘴角,滿臉唏噓:「上次喊我姐夫的時候還是幾年前的事兒了吧,為了得個賞,還在跟前撒嬌,這回子喊我姐夫可又是有什麼壞點子了?」
「哪有?」寧衡也不跟他客氣,挑了個位置落座,還不客氣的使喚起了湯圓公公:「小湯圓,你快去給我奉杯茶來。」
若是沒有坤帝在,湯圓公公早就白了他一眼了,這會兒子只在心裡罵了他兩句,臉撇向坤帝的方向,等著坤帝發話。
「去吧。」坤帝揮了揮手,湯圓便下去了。
人一走,坤帝好笑的看著他:「說吧,遇到什麼事兒了?」
「嘿嘿。」寧衡笑了兩聲兒,抬了抬屁股,身子朝前傾了傾,抿著唇毫無保留的說道:「姐夫,工部弩營的材料被發現摻了假。」
坤帝連臉色都沒變,只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的?」
於是,寧衡便把懷疑和暗地裡請人查驗的事兒一一說了,連寧家已經派人順藤摸瓜查下去都說了出來,最後還總結道:「姐夫,如今我可是毫無保留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了,你可是知道了啊。」
「我知道什麼?」坤帝忍不住失笑:「你就打著朕知道,萬一事情沒壓住還得給你壓著是吧?」
寧衡摸了摸鼻子,朝他討好的笑了笑。
「行了,朕知道了,你們就好生的查。」坤帝臉色冷凝:「朕倒是想看看,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