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奇貨 (中)
第十五章奇貨(中)
雷雨整整持續了一夜,第二天早晨,烏雲散去,又是陽光萬道。
因為有了史世用的指點與配合,李彤等人的行動思路,比原來清晰了許多。大夥在目標達成之後,平安脫身的希望,也增加了許多。因此,在興奮之餘,眾人皆抖擻精神,一絲不苟地做最後準備,只待大明使者蒞臨長崎。
也不是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前一段時間對拿到「秀七條」真實憑據的張維善,就相對清閑。該探聽的情報,史世用探聽得都差不多了。該接洽的生意,自有李彤帶著崔永和等人來接洽。至於修船,備戰,長崎城內踩點兒,也有劉繼業帶著顧君恩、張重生等人去實施。所以,他無論走到哪裡都幫不上太多的忙,只能坐在甲板上百無聊賴地曬太陽。
「你乾脆與樹兄一起去接上你的光子,然後去長崎港周圍轉轉。免得周圍還有世叔和咱們都沒留意到的勢力,到時候突然殺出,將大夥殺個措手不及!」不忍心看到張維善臉上的寂寞,李彤笑著低聲吩咐,「另外,昨晚世叔提及,那天在城內放火掩護咱們的,乃是他的一位老兄弟。而眼下這位老兄弟已經成為島津義弘麾下的國人眾。他既然身在長崎,說明島津義弘也在盯著議和的事情,咱們多加一份小心總是沒錯!」
「這,我馬上就去!」張維善臉色微紅,隨即,就乾脆利落的拱手。
二人來日本這麼久,對日本國內粗疏且混亂的官府結構,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早就知道,國人眾,特指的是地方土豪或者流氓頭目。這些人通常霸佔幾個村落或者一定地域內的某個行業,擁有一定數量部下,地位低於城主。但諸侯為了省事兒,卻通常會主動拉攏他們,賜予他們一定權力,同時接受他們的效忠。
而昨夜史世用臨下船的時候,趁著告別的機會,向他、劉繼業和李彤透漏了一個驚人的秘密。萬一所有計劃都宣告失敗,史世用本人還有一個最後殺招。那就是,依靠島津義弘麾下的某位擔任國人眾的錦衣衛,在京都的伏見山突然發難,重演第二次本能寺之變!
該殺招的成功可能性,恐怕比當年的荊軻刺秦王還小上數倍。但因為參與者的身份特殊,此人的捨生取義,足以讓「和談」成為泡影。
出於謹慎,此人的名字,史世用只透露給了李彤、張維善和劉繼業。一方面是為了再給三人增加一點成功的信心。另外一方面,則是某種程度上的「託孤」。以便萬一目標在沒有達成之前,他本人暴露身死。那麼接下來,這個名叫郭國安的島津氏國人眾,就歸李彤、張維善和劉繼業三個負責聯絡,直到大功告成,或者此人也以身殉國!(注2:非杜撰,郭國安是歷史上真正存在的人物,在大明對日戰爭的關鍵時候,擔任日軍要塞守將。主動與明軍建立聯絡,交出了要塞,導致日方防線崩潰。)
「世叔!」昨夜史世用剛剛交代完畢,李彤、張維善和劉繼業人,就全都紅了眼睛。這一刻,他們終於明白,大明不僅僅有石星,顧養謙、沈惟敬這種城狐社鼠,也不僅僅有馬全,范劍這種蠹蟲。大明其實還有無數像史世用,郭國安這樣的英雄豪傑,在默默地用血肉和生命,為她構築起一道無形的長城。
而正是因為有這些志同道合者在,大夥的行動,才忽然變得有了意義。遠在身後的大明,才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值得大夥為其付出。
大明從來不屬於某些只會指天罵地的清流,也不屬於某些將她視為貨物的貪官和姦商。她永遠屬於那些默默守護著他的人,並且永遠因為他們的存在而存在,不管他們,是身在南京,北京,還是遙遠的異國。
「多加小心!」看著張維善匆匆奔向船艙的身影,李彤追了幾步,笑著叮囑,「如果可能,這幾天記得多將光子帶出來轉轉。需要的時候,直接帶著她上船。」
「知道了!」張維善的臉色更加紅潤,答應了一聲,喊上張樹和幾個心腹家丁,匆匆離去。不多時,便來到長崎城內的朝長家大宅。
由於前一段時間,通過「張發財」的關係,朝長家賺了個盆滿缽圓。所以雖然離婚期還有一段時日,朝長家上下,卻早已將「張發財」當成了半個主人。門房當值的奴僕看到他到來,立刻畢恭畢敬上前行禮。
「張發財」也著實大方,出手就是每人兩粒一錢重的銀豆子。然後也不進院兒,只說邀請朝長小姐出門遊玩兒。結果,才等了五六個西洋分鐘,朝長光子便穿戴一新,如蝴蝶般飛出來。
二人一同上馬,朝郊外疾馳。不多時,就將張樹等人連同長崎城,遠遠甩在了身後。而夏末秋初的海畔,風光極為秀麗。圓天如蓋,碧水如鏡,鳥翔魚躍,白帆卧波,晶瑩剔透的浪花,如情人的手臂般拂拭過白色的沙灘,五彩斑斕的貝殼燦若繁星。
如此美好的景色,能夠有資格欣賞的,卻只有張維善和光子一對兒。其他忙碌在海灘上的男女,則全都累得直不起腰。而大戶人家的豪奴,則揮著鞭子,不停地朝忙碌的男女叱罵,彷彿後者全是牲口一般,根本與自己不是同類。
有張維善這個明國人在場,朝長光子禁不住為同胞的做法臉紅。連忙又用腳磕了幾下馬鐙,帶著未婚夫奔向更遠的位置。足足又跑出了二十里遠,終於看不到有人在繼續忙碌。這才飛身跳下坐騎,張開雙臂迎接海風的洗禮。
張維善自知二人很可能分別在即,而下一次相見,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也就耐著性子,在旁邊靜靜相守。那朝長光子難得有機會跟心上人獨自出遊,快樂得如同雪地中的小狗兒。竟是半點都沒感覺到自家未婚夫心事重重。在海灘上玩了片刻之後,她忽然變戲法般從衣袋裡一串貝殼項鏈,踮起腳尖,雙手換向對方的脖頸,同時用極為生硬的漢語說道,「夫君,這個給你,信物。」
她的身高還只有五尺半上下,即便惦著腳尖兒,雙手很難將項鏈兒給張維善戴上。而後者卻像融化了一般,主動緩緩蹲了下去,任由她肆意擺布。
誰料,項鏈才戴了一半兒,還沒來得及扣上末端的同心環,不遠處,忽然傳來陣陣馬嘶。二人同時扭頭觀看,頓時臉色大變。
「不好,有人要偷馬!」顧不上再遷就對方的小女兒心態,張維善大叫一聲,拔足便朝二人的坐騎奔去。而偷馬賊卻已經割斷了拴在礁石上的韁繩,跳上其中一匹的鞍子,用力拍打馬背。
「住手!」張維善豈肯如果當著朝長光子的面兒,被人將坐騎偷走?頓時怒不可遏!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的鵝卵石,直接砸向了偷馬賊的后心。那偷馬賊一心急著逃走,根本沒留意張維善的動作,「咚」地一聲,被砸了個結結實實。
即便被尋常壯漢丟石頭砸中后心,傷得也不會太輕。更何況,張維善還是個百戰武將?「哇!」那盜馬賊嘴裡猛地噴出一口污血,身體如爛泥般從馬鞍上墜了下去。
「這可是你自找的!爬起來自己滾!我可以不揪你去見官!」沒想到對方如此不禁打,張維善楞了楞,本能地交代了一句,也不管對方能否聽得懂。
話音剛落,耳畔忽然傳來的兩聲金屬破空的呼嘯,兩點寒光緊跟著映入他的眼底。「啊!」嘴裡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他雙腳猛然扎入海灘中白沙,身體迅速後仰,整個人在前衝過程中,來了一記迎風折柳。
寒光迅速變大,先是箭蔟,然後是箭桿和箭羽。張維善久經戰陣,反應是何等的迅速。堅決不肯給對面第二次瞄準的機會,藉助後仰之勢,右手猛拍地面,整個人身體如同巨蟒般在半空又來了一記橫翻,直奔距離自己最近的礁石。
「彼を殺す(註:殺死他)!」遠處傳來了野獸般的野獸般的厲嚎,腳步聲快速接近,伴著朝長光子凄厲的尖叫。緊跟著,又是兩支羽箭貼著礁石掠過,銳利的箭蔟,在礁石表面上擦出兩串火星!
「一共十五個人上下,兩個弓手,另外十三個是步卒!帶頭的是朝長太郎,光子沒有危險!」雖然已經兩年多沒上過戰場,可當初在生死之間打滾而積累下來的本事,卻絲毫沒有退步。光是憑藉對方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張維善就判斷出了敵人的數量和來歷。隨即,雙手各自抓起一塊鵝卵石,迅速將身體從礁石側面探出大半兒,作勢欲走。
那兩名剛剛射空的弓手,正在重新張開弓臂,猛然間看到目標居然從礁石側面出現,還好像準備逃跑,連忙再度鬆開了弓弦。
沒有足夠時間瞄準兒,也沒有蓄足力道,倉促射出來的羽箭怎麼可能命中?其中一支才飛到一半距離,就扎入了沙灘中。另外一支勉強飛到張維善附近,「咔噠」一聲,與礁石撞兩個正著。
「找死!」張維善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手臂前揮,將兩枚鵝卵石奮力擲出。一下一個,正中兩名弓手的胸口。
這個力道,可是比先前砸偷馬賊還要沉重一倍。那兩名弓手立刻嘴裡各自噴出一口鮮血,仰面朝天栽倒。雖然不至於喪命,這輩子基本上也變成了藥罐子,再也無法拉得開角弓。
沖在最前頭的兩名流浪武士和朝長太郎,都被弓手栽倒吐血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已經跑成了長串兒的十幾名徒步者,也嚇得心驚膽戰。
偷襲者的腿腳不由自主放慢。而張維善,卻不會給他們調整心態的機會,猛地從腰間拔出佩劍,縱身撲了過去,竟是主動向對方發起了反擊,以一敵十三。
「啊——」朝長太郎只是個紈絝子弟,什麼時候跟人做過生死之搏?沒等佩劍刺到自己身前,就被殺氣所迫,尖叫著連連後退。
「呀——」被他重金雇傭來的兩名流浪武士,勉強還算對得起各自的身價。扯開嗓子大叫一聲,雙雙舉刀攔截。鋒利的刀刃與劍身不斷相撞,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
「去死!」張維善冷笑著撤劍,雙腿騰空而起,越過攔路的流浪武士,直奔倉皇後退的朝長太郎。後者被嚇得亡魂大冒,嘴裡又發出了一聲大叫,轉身就跑。
兩名流浪武士不敢讓朝長太郎受到傷害,急匆匆轉身過來相救。卻不料,張維善兩腳落地之後,忽然又擰身來了一記回馬槍,銳利的劍鋒宛若閃電,「噗!」地刺入了其中一名武士的肩窩。
他不願惹火燒身,所以在最後關頭,將劍鋒壓歪了數分,只剝奪對手戰鬥力,卻不取對手性命。而另外一名流浪武士,哪裡猜得到他的心思?見同伴受傷噴血,嘴裡立刻發出了餓狼般的咆哮聲,竟不顧自身安危,高高地將倭刀舉起,試圖與他拼一個同歸於盡。
「想得美!」張維善大聲冷笑,兩腿邁開,接連兩個斜向跨步,就將該名流浪武士甩到了一旁,隨即又瞄著朝長太郎開始猛追,嚇得後者連聲呼救,狼狽不堪。
流浪武士麾下的那些徒步者們,到了此時才終於趕到近前,一個個咆哮著將倭刀在各自面前亂揮,聲勢浩大,卻毫無章法可言。
張維善才不會被這些人的虛張聲勢嚇住,又追著朝長太郎繞了半個圈子,忽然再度改變方向,從側後方衝到那些徒步者身旁,長劍連連急刺。每一下,要麼刺中一人肩窩兒,要麼刺中一個大腿根兒。。
「啊!」
「呀!」
「痛いです!」
……
接連五名徒步者的身體,相繼冒血。第六名徒步者亡魂大冒,不待寶劍刺向自己,轉身就跑。剩下幾名徒步者見有同夥帶了頭兒,瞬間也失去了繼續堅持的勇氣,嘴裡齊齊發出一聲尖叫,四散而去。
唯獨先前被張維善甩下的那名流浪武士,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仍然不願放棄作為武士的驕傲。再度硬著頭皮衝上前,揮刀與「張發財」拚命。後者可憐他忠勇,估計賣了個破綻,騙他將倭刀劈落。然後側身避過,又一劍刺去,正中此人手腕。
「噹啷!」倭刀落地,流浪武士痛苦地甩動胳膊,滿臉驚愕。
「価値がない!」(不值得)張維善的半桶水日語,終於有了一次發揮機會。丟下一句提醒的話,拔腿再度追向朝長太郎。「別跑,速來受死!」
「命を助けてやる——」(饒命)朝野太郎根本聽不懂「張發財」在喊什麼,卻知道一旦落到這個便宜妹夫手裡,肯定落不下好果子吃。丟下兵器,拚命邁動雙腿,逃了個風馳電掣。
作為朝長家的長子,長崎城有名的二世祖,自打出生到現在,他何曾受過半點兒委屈?故而,雖然一再受到其父朝長幸照的收拾,在他心中,卻始終沒有放下嘴邊禁臠被搶之恨。
而朝長幸照雖然知道顧全大局,卻終究捨不得對自家兒子責罰太重。所以,上次雖然當著李彤、張維善等人的面兒,命令麾下將朝長太郎押去了京都,過後卻沒有再派人專門盯著此事的落實。結果,朝長太郎才出了長崎沒多遠,就甩掉了押解自己的家族武士,轉頭又偷偷跑了回來。
回到長崎之後,他自知得不到朝長幸照的幫助,所以乾脆就沒回家。先到昔日的狐朋狗友家中借住了幾個晚上,然後悄悄地雇傭了一夥流浪武士及徒步者,請他們幫自己剷除情敵。
按照他的想法,「張發財」雖然給朝長家和大村氏,都帶來了諸多好處。但畢竟是個戰敗國的商販,性命與賤民相類。他只要能將此人幹掉,然後再到外邊躲上十天半月,就不用擔心受到任何追究。
所以,聯繫好了流浪武士和徒步者之後,他就派心腹天天盯著自己家的大門,就等著情敵自投羅網。
他甚至都想好了,流浪武士們將情敵活捉之後,自己要如何去羞辱此人,如何逼著此人當著光子的面兒,向自己搖尾乞憐。而自己,則堅決不予饒恕,一定像貓玩老鼠一般玩弄個夠,才一刀砍了此人腦袋。
那種感覺,想想都讓他興奮的戰慄,所以,他忍不住一遍遍去想。無論在白天,還是在夢中。
而今,這一天終於到來,只是最後結果,卻與他白日夢裡的情景,正好掉了個兒!
情敵沒有求饒,他卻先向情敵求饒了。重金請來武士和徒步者,沒有傷到情敵分毫,卻被情敵如同切瓜砍菜般,給刺傷了一大半兒,剩下的一小半兒,則逃得無影無蹤。
「彼女をあなたに譲ってあげます!彼女をあなたに譲ってあげます!(我把她讓給你)」猛然福靈心至,他調轉方向,直奔海灘上目瞪口呆的朝長光子,嘴裡話,也從求饒,變成了討價還價。「勘弁してください!誓うよ!」(饒了我,我發誓!)
同時,悄悄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匕首。
打不贏情敵,還打不贏光子?!
他不信自己有那麼弱!
而那張發財為了光子,出手極為大方。只要他將朝長光子抓住,不愁此人不乖乖放下寶劍,任他宰割。
想法很豐滿,只可惜,他的動作實在太慢。還沒等他靠近朝長光子身前三步之內,「嗖!」一股勁風在腦後響起。
「啊——」朝長太郎下意識朝前趴去,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被張維善丟出的鵝卵石命中后心,瞬間摔了個狗啃屎。
「命を助けてやる!命を助けてやる(饒命)!」
所有勇氣,隨著來自背後的痛楚消失殆盡,朝長太郎快速丟掉匕首,雙手抱住腦袋,將身體縮捲成一團,大聲求饒。
「你這王八蛋!」張維善恨此人無賴,拎著寶劍走上前,用劍鋒抵住此人大腿根兒。正準備狠狠給此人一個教訓,身背後,卻忽然又傳來了一聲柔柔的驚呼,「夫君,不要——」
扭頭再看,只見朝長光子雙手捂著嘴巴,滿臉是淚。
「終究是她的兄長,雖然並非同父同母!」張維善立刻意識到,光子不願讓朝長太郎受到傷害,猶豫了一下,緩緩挪開了劍鋒,「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說罷,也不管對方能否聽懂自己的話,收起寶劍,輕輕捉住光子的手腕。後者,又是傾慕,又是感激,目光溫柔似水。再也不看自己躺在血泊和屎尿中的哥哥,任由愛人牽著自己,一同走向坐騎。
當晚,張維善與朝長光子兩個,就在城中新買的宅子里安歇,等著朝長家老前來問責,或者朝長太郎再度前來報復。
然而,等了整整一夜,卻沒得到任何結果。朝長家老彷彿不知道女兒徹夜未歸,兒子也被人打傷一般,選擇了裝聾作啞。而朝長太郎,卻不知道因為害怕遭到他父親的懲罰,還是自覺沒臉見人,竟躲得不知去向。
「孬種!」張維善心中,對朝長父子好生鄙夷。更不願意送光子回府。正琢磨著,怎樣才能找個借口,讓光子在新宅子里多藏今天,然後待時機成熟,再將其直接送上沙船,卻看到李盛匆匆趕來,說李會首召他回去謀划商會中的大事。
知道關鍵時刻即將來臨,他只好先讓張樹送光子回朝長家,然後急匆匆返回沙船。一進船艙,便聽好友大聲說道,「守義,沈惟敬那廝以身體欠佳為由,沒來長崎,只派了一個副使頭前探路。這個人,卻是咱們的老熟人,今天下午未時左右就會抵達。大村喜前為了討好他,已經下令,要求所有在長崎的大明商人和百姓,前往碼頭迎接。」
「熟人,誰?」見李彤面色凝重,張維善下意識地追問。
「顧誠。」李彤緩緩吐出兩個字,苦笑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