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齊心協力
鍾景洲回憶之後,才肯定的說:「那時候,沒有抖。」
「沒抖?」白一峰抓住了這關鍵的一點:「你確定?」
鍾景洲又仔細的想了想:「是的,我確定,只有那一天沒有抖。至於之前的很多次,在救援現場,也有過隨車醫生不及處理的狀況,但我無法幫忙,因為手指不聽使喚。」
夏沫詫異的看著鍾景洲:「我們一起去春天裡村的那天,你也有幫忙看診病人的。」
鍾景洲苦笑:「其實那天也一直在抖,拿筆寫字都是歪歪扭扭,只是你沒注意到罷了。」
夏沫冥思苦想,但更加具體的記憶,就想的不很清楚了,因為她當時的關注點,並不是放在鍾景洲的身上。
「大概率還是心理問題導致的。」白一峰嘆了口氣。
「是。」鍾景洲對於自己的問題也不是被動的在承受,他這幾年看了不少相關方面的專業書籍,甚至在心理學治療的領域已是有著相當的水準。
可醫者不自醫,這幾個字放在他身上是同樣的管用。
他大概清楚,問題的根節點在哪裡,更明白心裡過不去的那個坎兒,主要是什麼。
知道是一回事,也勸過自己得放開。
更加做過一些努力和嘗試。
大約正是因為太太太明白了其中的套路,身體和思維反而勾結在一起,對他見招拆招。
手,就是不聽使喚。
要顫抖的使喚,誰也甭想阻止。
鍾景洲的自我治療,沒有一丁點效果。
更諷刺的是,他看了很多醫書,研究了很多文獻,精通了心理醫生的治療手法,之後,就對心理醫生的治療也免疫了。
對方講第一句,他就已經猜出了下一句。
對方做出了治療方案,跟他自己做出的那些,毫無差別。
這就無奈了。
「行了,你也不用過度關注自己的這點怪問題,既然是突然間就有了的毛病,說不定哪天,突然也就沒了。人的身體是一個特別複雜緊密的構造,醫學能解決的只是小部分的問題,你現在不過是手指哆嗦,不影響正常生活,不影響你目前的工作,這就可以了。」白一峰抬起手,搭在了鍾景洲的肩膀上,大力氣的拍了拍,「垂頭喪氣可不是你鍾景洲的風格,不就是想救一下你在乎的小患者嗎?還有我們在呢,好歹是代表了杭市人民醫院新一代的高水準醫學發展水平,我們幾個齊心合力,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盧醫生目光堅定。
「我們可以!」夏沫緊隨其後。
鍾景洲目光之中泛起了濃濃感動。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要求意味著什麼,也做好了拒絕的準備。
可這些人啊,竟然忘記了最開始的打算,他們明明一開始就是要保守一些,想著先別應承,看看情況再說。
但轉眼之間,居然就開始表決心,讓他放寬心了。
鍾景洲的心裡邊泛起的是一種強烈的情緒,他舉杯:「敬你們。」
白一峰一邊坦然接受,一邊還要耍嘴皮子:「你不是說不喝酒嘛,萬一手顫的更厲害,你真去做看門大叔怎麼辦?我覺得張副院長肯定不能同意,你往那兒一站,紅綠燈都沒有你醒目,這一臉的鬍子,你就不能颳了嗎?」
鍾景洲的感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白眼。
「喂,鍾景洲,說起這個話題,你的手就不抖了!你們看,真的不抖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白一峰講的是事實,鍾景洲的手指平靜了下來,穩而有力的抓著啤酒瓶,捏的很緊很緊,也是在極力控制著朝白主任潑酒的衝動。
「你肯定能痊癒。」夏沫有了信心。
於是,之前的那種沉重的氛圍,突然就又消失不見了。
鬧哄哄的聚餐在繼續。
樓明媚的事放到明天去解決,今晚上嘛,本來是要放鬆的,那還是要忠於主題才好。
夜,更深。
大家四仰八叉,各自倒在了地板上。
白一峰晃晃悠悠的起身,先去給廖醫生上了一炷香,其實他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給廖醫生燒過香了,這會兒喝多了,顛兒顛兒又過去點了三根,然後跟照片里的廖醫生說:「老師,我去幫您把花花草草伺候伺候,大鐘肯定很久沒管了,您瞧,葉子都黃了。」
說完,就真的去了。
夏沫眼尖的看到,那一盆黃色葉子的花並不是枯草,而是葉子本身就是那個顏色。
白一峰已經開始拔了。
她想衝上去攔下來,卻被鍾景洲一把抓住手臂,「別過去,讓他弄。」
「為什麼?」夏沫有點急。
好好的花,都被白一峰給糟蹋了。
「他喝多了,每次都這樣,現在在哭,你過去看到了不好,他會惱。」這些全是壓著聲音說的,鍾景洲湊得有點近,呼吸裡帶著淺淺的酒味,他臉上飛揚的鬍子,刺在了夏沫的臉頰,麻麻痒痒,她的心跳都加快了。
鍾景洲也是微醺的狀態,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在不經意間掀起的淺淺漣漪,並且還繼續在講悄悄話,「白一峰這個人,記性賊好,尤其喝酒之後,自己說的醉話,別跟跟他說的話,還有他做過什麼,看見了什麼,全記著呢,你可別讓他知道,你瞧見他出醜了,不然啊,他肯定好多天都要給你擺臉子看。他啊,偶像包袱很大的呢。」
夏沫立即側過身子,張望了過去,果然看到白一峰一邊揪花,一邊在抹眼睛。
真的哭了。
想廖醫生,控制不住的想哭。
夏沫吸了吸鼻子,眼眶也紅了:「我要去給廖媽媽燒一炷香。」
她站起來,腳底下發飄,也是晃晃悠悠的。本來酒量淺,今天興頭大,也是喝了不少。
鍾景洲拍了下腦門:「得,也跟著來了。」
他無奈的提醒:「你們悠著點,這是住宅,燒香不能過度啊,不然煙熏火燎的味道太大,鄰居還以為我家著火了呢。」
與往常醫一樣,沒人搭理他。
鍾景洲倒也不是真的要管。
他往牆上一倚,抓了個墊子搭在腰后,一點都沒形象,癱在了那裡。
忽然就笑了起來。
嗯,他竟然有點喜歡這個夜晚。
也喜歡身邊那幾個聒噪的傢伙所製造出來的噪音,甚至看他們犯傻的行為,心裡邊也只有快樂飛揚的感覺。
這些年,不止大家有所改變。
其實他也在變。
對於變化,他因未知而感到迷茫。
可也有些期待,下一階段的自己,又該是什麼樣子。
帶著幾分憧憬,鍾景洲放任自己,墜入了甜甜的夢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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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鍾景洲是個晚班。
他睡了一上午,然後給自己好好的洗了個澡。
拿著刮鬍刀,他皺眉看著刀片上的鐵鏽,這玩意太久沒用過,都已經壞掉了。
隨手一扔,丟進垃圾桶,鍾景洲放棄了刮鬍子的想法。
當然,他也有些懷疑鬍子生長的有點茂密,拿家用的刮鬍刀怕是搞不定,得另想點辦法才行。
「以後再說吧,反正也不礙事。」
他換了衣服,直接上班去了。
一到單位,離老遠就看到了站在救護車停車處正門前的王慧,她神情獃滯,低著頭,瘦小的身子縮緊了,站在不起眼處。
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麼礙事。
她怕裡邊的人又出來趕她。
應該是在等人。
鍾景洲本來是勾著車鑰匙,這會兒忽然改為攥的方式。
不過,他並沒有逃避,而是筆直的朝著王慧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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