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樓明媚手術
鍾景洲整個人發怔,站在了那裡,一動不動。
他指了指車子,意思是他要去停車。
肖謙皺眉:「車鑰匙留在車上,給保安處打個電話,讓他們幫忙停一下。你,趕緊跟我走。」
鍾景洲看著病房樓敞開的大門,整個人的臉色都是很差的。只不過,他臉上有鬍子,看不太清楚。但這事兒瞞的了別人,瞞不住自己,他的雙腿如同灌了鉛,連挪步都變的艱難。
「我去,也沒用啊。」
「你自己的手術,你自己的病人,你不去的盯著,直接交給了我,你能放心?」
鍾景洲本來想說,交給你,我就是很放心。
結果,話還沒出口,手臂就被肖謙一把抓住,直接向前帶。
「時間緊急,邊走邊說。」
鍾景洲仍是不動。
肖謙抬高了聲音:「樓明媚還在急救呢。」
鍾景洲一下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砸到了頭上,腦袋裡砰的一聲響,他恍惚聽到了碎裂的聲音。
但他手上的沉重感卻是在這一秒鐘消失掉了,能走得動路,就能跟著肖謙一起跑。
守電梯的大姐已專門騰出了一部醫護人員專用的電梯,可以直接送他們到病房的急救室。
而這也是鍾景洲在離開醫療區三年四個月後,首次踏入絕對屬於醫生的戰場。
肖謙在換手術服了,順便讓人給鍾景洲也拿一套過來。
他跟鍾景洲說話時,並不會耽誤手上極其迅速的動作:「沒時間處理你的鬍子了,等會你多戴兩層口罩,遮的嚴實一些,一定要注意無菌操作。」
鍾景洲本來還是想要拒絕,這個環境讓他非常的不適應。
但無意當中,他瞥見了一道玻璃窗之後的手術室,樓明媚靜靜躺在那裡,身上插滿了管子。
「鍾景洲,別犯愣,是你衝到我面前,拜託我一定要救這個孩子,現在我來了,你要是掉鏈子,我饒不了你。」
肖謙的一聲呵斥,徹底將鍾景洲從某個遊離的世界里拉了回來。
「是。」他應了一聲,開始洗手消毒。
醫生進入手術室之前,有一套完整的操作流程,這樣有效的防止微生物進入人體組織或其他無菌範圍之內。
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要經過充分的清洗、消毒,再穿戴上無菌手術服。
肖謙回頭時,發現鍾景洲真的在臉上帶了三個口罩,完完全全的將他臉部凌亂的胡茬全給遮蓋住了。雖然看起來鼓鼓囊囊的,一定不會很舒服,但鍾景洲平靜的很,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了這樣子的不適。
白一峰和盧金也跑了進來,他們是來給肖謙做助手的。
幾人見面,沒有寒暄太多。
只是白一峰和盧金在做手術前的無菌消毒時,白一峰有點遲疑的說:「盧醫生,你有沒有覺得,剛才咱們進來時,看到的那個醫生有點眼熟?」
盧醫生問:「你說的是,站在肖謙身邊直勾勾盯著咱倆的那個?好像還打招呼了,聲音也耳熟,總好像是在哪兒聽過似得。」
時間緊急,來不及思考太多。
消毒完畢,他們就要進手術室了。
肖謙今天已經研究過了樓明媚的病例,而白、盧兩位的了解更加相近,這三位簡單交流之後,一致決定,直接為樓明媚進行手術。
時間,不等人。
突然,鍾景洲講話了,他是在補充三人沒有注意到的幾個點,這裡邊,他才是對樓明媚的狀況最最了解的那個人。
結果,他一張口,白一峰和盧醫生直接嚇到了:「鍾景洲?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是一直在這裡嗎?」若不是情況緊急,鍾景洲真的要被他們的反應給逗笑了。
「你的手,可以參加手術了?」白一峰最關心的還是這個事。
鍾景洲直接抬起來,讓他去看一直顫個不停的雙手:「好像,還是不行。」
「你的手怎麼回事?」肖謙這也是剛注意到鍾景洲的問題,之前兩個人的接觸不多,來不及問。
鍾景洲黯然的搖了搖頭:「這件事,手術完成後再跟肖師兄細說。所以,我今天能做的只是在一旁幫忙提建議,其他事,就拜託三位了。」
他在他們面前,深深的鞠躬:「辛苦了。」
「走吧。」肖謙眼底劃過一抹觸動。
然而此時,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然拉開了帷幕。
他們沒有時間,再去說太多話。
八個小時后。
「可以了,縫合吧。」肖謙的嗓音都變的沙啞了。
這件事,本來交給其他醫生即可。
白一峰卻說:「我來吧,這心口上的傷,還是要縫的有技巧,小姑娘以後要結婚嫁人的,身上的疤可不能留太重。」
「行,這裡就交給你了。」肖謙是真的累了。
下了手術台,他下意識的去尋找著鍾景洲,但手術室內沒見他在,一個在門口忙著整理醫療器械的護士說,他已經離開了。
大約就是從確定了樓明媚的手術獲得了預期效果之後,就悄悄的從手術室內退了出去。
「這人……怎麼提前走了。」肖謙喃喃念了一聲。
————
鍾景洲知道,手術室外,王慧一定等在那裡。這個為了女兒的身體康復,幾乎搭上了整個人生的女人,身上有著一股極強的韌性,她可以付出一切,失去一切,只要能換回女兒的生命,她什麼都願意做。
這就是母親。
這就是為母則剛。
而現在,她應該可以鬆一口氣,好好的歇一歇了。
不過,這個好消息,鍾景洲卻不打算自己去說,甚至連在這一場挽救生命的手術當中,他所起到的至關重要的作用,鍾景洲也不想提前。
他悄悄的從醫護人員的專屬通道離開了。
來到戶外時,已經夜色轉深。
外邊在夜裡散步的人,還真是不少,大家都很享受這個季節不熱不涼的夜風,吹在臉上,涼絲絲的舒服。
走著走著,鍾景洲就覺得渾身發軟了,緊張過後,身體的自然鬆懈,讓他整個人都提不起力氣。
於是,他來到了今早跟夏沫吃飯的石桌前坐下,撥通了她的電話。
「鍾景洲,找你一天了,也不接電話,你去哪了?」
電話一通,傳來的是夏沫焦急的聲音,她有點事卻一直找不到他,這個下午幾乎是隔著半小時,她就會撥一次電話,但始終沒有撥通。
想要找某個人,卻總是找不到人,那種感覺還真是火燒火燎、撓心撓肺。
這會兒鍾景洲主動把電話回過來,夏沫的口氣明顯不太好。
鍾景洲的聲音聽上去就是有氣無力:「沒大沒小,要喊哥,不準直呼名字。」
「你怎麼了?」夏沫已聽出了他話語之中的不對勁,很虛弱,很難受。
「晚上沒吃東西,又有些疲憊,低血糖導致的虛脫。」鍾景洲的眼前,一陣陣的發暈,許多小星星在眼前飛啊飛,他的腦袋一陣陣的沉,脊背後冒出來冷汗,一層接一層的覆蓋過來,那種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就別提有多難受了。
「你在哪兒?我去接你。」夏沫更加的急了。
「醫院,今早吃早飯的那張石桌。」
「我十五分鐘後到,你不要動,等著我。」
鍾景洲本來還想叮囑夏沫路上注意安全,他這邊沒什麼大問題,不需要擔心。
夏沫那邊已經掛上了電話。
這個夜晚,從極度緊張到完全放鬆,經歷的是宛若過山車一般的巨大變化。如今,一切平息,他發現醫院周圍其實特別的安靜,偶爾能聽到遠處有人在說話,在笑,這是人世間的生機,哪怕是在醫院這種地方,都能感受的十分清楚。
鍾景洲單手撐著身體,就一直維持這樣的動作,知道夏沫頂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麼回事啊?跑去參加馬拉鬆了?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模樣?」
說著,手忙腳亂,把匆匆買來的麥當勞放在桌上,可樂杯里插上了吸管,送到了鍾景洲的面前。
一口喝下,透心的冰涼,漂浮的冰塊還沒融化呢,口感和味道全保持在超好的一個狀態。
「我們有一次救了一個掉進井裡的小女孩,說什麼孩子都鎮定不下來,直到後來說只要她好好配合援救,就給她買麥當勞吃,小女孩立即就乖乖的聽話了。」念完了這些,鍾景洲已經開始捧著漢堡包在啃了,他口齒不清的說:「你這是在哄小孩嗎?」
「已經是這個點兒了,就只有快餐出餐最快,而且熱量高,糖分大,最適合緩解你的低血糖,你別挑剔。」在她心裡邊,他不就是個長不大的熊孩子,沒有差別。
「我沒挑剔呀,吃這個很好,剛才那一口可樂,真爽,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一個漢堡吃光,還是沒吃飽。
鍾景洲在紙袋裡翻了翻,發現還有不少東西吃,頓時眉開眼笑,高興極了。
「你身上怎麼有股那麼重的消毒水的味兒,去哪兒了?」夏沫仍是在追問。
鍾景洲顧左右而言他,抬起胳膊自己聞了聞:「有嗎?我怎麼沒聞到。」
接著又說:「瞧你說的,這裡不就是醫院嘛,每天多少次的消毒殺菌呢,染點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很正常?你身上也有。」
「胡說,我是在家裡過來的,才洗過澡,都是香味。」夏沫也抬起了手臂,深呼吸一口氣,她今天用的是茉莉香味的沐浴露和身體乳,一身花香。
「你天天都處在這種環境里,自己肯定聞不到自己的。就像我也聞不到自己的味道,你不是一坐下就開始念叨消毒水的味道大了。」
邏輯性,似乎有點對。
夏沫遲疑,心裡邊還在跟著繞圈,但並沒有繞明白,她的注意力已經被鍾景洲給拉到別的地方去了。
「你是一整天都待在醫院這邊?」
鍾景洲點了下頭:「在忙一點事。」
夏沫立即帶入是醫療救援中心那邊臨時要求鍾景洲加班了,倒也能理解:「救護車隊的突髮狀況比較多,只要有需要,就得全員在崗,這也是職業的特殊性吧。哥,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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