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李宿今日心情尚可,後日便是小年,明日貴祖母就要從皇覺寺回宮,他自然是有些高興的。
因此,他才有這閑心同姚珍珠閑話。
若不多說幾句,回頭貴祖母問起來,他連司寢宮女的名兒都叫不上來,著實有些不太上心。
因著姚珍珠廚藝了得,這幾日又算是一起用過幾頓飯,李宿對她印象最深刻。
只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這小姑娘還挺有一套的。
張嘴閉嘴就是為了他。
滿宮的宮人都會說為他好,卻又有幾個真心?
李宿冷哼一聲:「嗯?」
姚珍珠的腰彎得更低:「殿下脾胃不和,食物最要緊的就是不費口且軟爛,豬肝奴婢特地沒有炒得很熟,食盒裡加了碳匣,一路溫到殿下的膳廳時,時間其實是剛剛好的。」
「或許您用第一塊時會覺得略有些軟,但後面再用,是不是就剛剛好了?」
姚珍珠的聲音很清脆,帶著自信與篤定,她回話的時候不會特地壓低尾音,也不會故意去討好太孫,只是實話實說。
李宿難免就隨著她的話深思起來。
如他所說,確實是如此的,第一口略有些嫩,但是往後用了會兒飯再來品,卻就剛剛好了。
不過,他倒是沒認同姚珍珠的觀點,只問:「那湯呢?為何做的味道那麼淡。」
姚珍珠又道:「殿下,豬肚湯其實做成酸辣的最開胃,又鮮,但為了您的胃,奴婢也不敢多加胡椒,因此便把所有調料都減少,只還原食物的本味,您用下去,是不是也覺得腹中暖暖?」
李宿:「……」
如此聽來,還是很有道理的。
李宿同旁的天潢貴胄不同,旁人有的陋習他一概沒有,但旁人沒有的習慣他卻有不少。
不愛說話、脾氣冷硬、心緒不平、獨來獨往,這樣的貴人,若是旁人來看其實很難伺候。
但姚珍珠卻覺得舒服多了。
即便當了司寢宮女,她做的還是老本行,都不說伺候太孫殿下入睡了,她多往前走一步都能讓太孫殿下皺眉。
不管太孫殿下這是什麼毛病,總歸不用做這些姚珍珠到底是鬆了口氣。另外一個,太孫殿下也對她的手藝頗為認可,如今還挺認真同她討論。
廚藝被認可,對於姚珍珠來說是莫大的鼓勵。
人一高興,話就多了。
「殿下,您的胃病大抵是小時候沒有養好,奴婢不是太醫,不知輕重,但若是以食調養,規律用膳,好好作息,用不了多久便能好。」
太孫如今十九歲的年紀,翻年才要弱冠,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好好調養,一兩個月就能改善,到時候便可以隨心所欲了。
姚珍珠繼續道:「待到殿下好了,奴婢給您做臭豆乾,保准做得香飄萬里。」
她拍著胸脯保證,小臉上略帶了些笑意。
李宿不經意間回頭,看到她晚霞里紅成蘋果的笑臉,心緒一下子就平和下來。
不自覺地,他輕輕勾起唇角。
「你若做得不好,孤且要罰你,那對銀碗筷且要收回來。」
姚珍珠立即回:「奴婢一定努力!」
這一聲回答的好洪亮,不遠處的賀天來都嚇了一跳。
他趕緊往李宿面上看去,卻見他眉目舒展,唇邊甚至有不易覺察的笑意。
旁人看來李宿此刻定是面無表情,但他卻知道,現在的殿下心情一定很好。
這麼多天,終於好起來了。
賀天來略微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姚珍珠,心道:難怪趙大人以前喜歡,這位姑娘可當真很有意思。
姚珍珠行過禮,正要回,就聽李宿道:「你明日不用去上課,去小廚房準備幾樣新鮮點心,孤有用處。」
他小廚房裡的白案御廚就是貴祖母賞賜下來的,他會做什麼貴祖母最清楚,要想送了點心過去,自然要新鮮花樣。
姚珍珠頓了頓,認真問:「殿下,奴婢想問新鮮是何種新鮮?」
李宿道:「宮中不多見的。」
姚珍珠立即就明白了。
她彎腰行禮,響亮回一聲:「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完成任務,包您滿意。」
李宿又勾了勾唇角,揮手:「去吧。」
他終於把話說完了,姚珍珠抖了抖凍得有些冷的腳,小碎步退了下去。
賀天來重新回到李宿身邊。
「也不知姚姑娘會做什麼花樣,臣還有些饞。」
李宿瞥他一眼:「她肯定會做很多,少不了你和貝有福的。」
賀天來蒼白消瘦的臉上揚起一抹笑來:「多謝殿下,臣等可是有福氣。」
有福氣嗎?
李宿背著手往前行。
夕陽西去,落日歸巢,銀盤重又掛上天際,深夜一瞬而至。
月色之下,他修長的身影如同孤島里的大樹,蒼翠卻孤單。
賀天來心中嘆氣,卻依舊跟了上去。
姚珍珠回了自己的左廂房,這才問聽瀾:「你可知道貴妃娘娘?」
聽瀾仔細合上房門,把窗戶也合上,這才端了洗腳水過來給姚珍珠泡腳。
「姑娘想聽什麼?」
姚珍珠道:「什麼都行。」
聽瀾想了想:「奴婢入宮時間短,也就早姑娘兩年,那會兒貴妃娘娘還在宮裡頭,奴婢曾經見過幾次。」
她感嘆道:「都聽說早年故去的孝慈皇後母儀天下,儀態萬方,可咱們這位貴妃娘娘也絲毫不差。」
孝慈皇后是當今洪恩帝的原配,出身溪川蘇氏,歷朝歷代,幾經朝代更迭,溪川蘇氏皆屹立不倒。
其蘇氏門庭,出過無數位風流才子,也出過匡扶朝政的鼎力能臣,更出過母儀天下的後主鳳女。
孝慈皇后是當今蘇氏族長的嫡長姐,母親是琅琊王氏旁支,可謂是出身名門。
她早年便嫁給洪恩帝成為太子妃,成婚一年時便誕下皇長孫,也就是當今太子李錦昶。
姚珍珠聽得入迷。
這些事其實坊間早就有耳聞,不過百姓們不敢說得太過明白,只是閑話之間閑談而已,如今聽瀾口裡訴說的,卻是宮中都知道的舊事了。
她輕聲道:「早年皇後娘娘當真是鳳主天下,她頗為仁和慈愛,當真為一國之母,只可惜……」
只可惜紅顏薄命,年輕早亡。
聽瀾聲音更低了:「洪恩二年,皇後娘娘再度有孕,只可惜這一胎趕上豐泰草原上的鐵木部族叛亂,陛下親征,這一戰大捷,還未等班師回朝大行慶祝,宮裡就傳來消息,道孝慈皇后難產。」
這一段往事,是當今心中永遠的痛。
皇后薨逝第三年除夕,當今在太極殿上酩酊大醉,這事是他自己邊哭邊說的。
這麼多年,當今只哭了那麼一次。
孝慈皇后難產薨逝之事,舉國皆知,只不過眾人卻不知其中細節,宮中的小宮人們倒是私底下會說幾句,聽瀾也就是從她們那裡聽來的。
聽瀾坐在小凳子上,嘆了口氣:「聽聞當時陛下不顧大軍,直接率領御林軍親衛,星夜兼程,一路奔波兩日不停,趕回了盛京。」
年輕皇帝大戰告捷,正是意氣風發時,然而轉頭卻見髮妻難產血流如注,病懨懨躺在床榻上。
這場景想來就令人難受。
姚珍珠道:「然後呢?」
「然後就是夫妻二人見了最後一面,皇後娘娘艱難誕下壽寧長公主,次日薨逝。」
姚珍珠也嘆了口氣:「紅顏薄命,事無萬全。」
聽瀾摸了摸水盆,感到水有些冷了,伺候她擦乾淨水坐到炕上去。
姚珍珠突然道:「說了這麼半天,竟說皇後娘娘了。」
聽瀾一愣,隨即道:「是奴婢走神了。」
她倒了水,另取一盆水來給姚珍珠凈面漱口,才繼續道:「當年皇後娘娘薨逝,陛下悲痛不已,說他若不是離開盛京,皇後娘娘也不會因難產而亡。」
這話若是淺淺聽來,似乎沒什麼毛病,但若認真聽,卻是有些門道的。
姚珍珠沒說話,只讓聽瀾繼續道。
「因此陛下在洪恩四年便立大皇子為太子,並昭告天下,此生不再立后。」
至此二十幾年過去,坤和宮依舊沒有等來新的主人。
因此,才有這位小蘇氏貴妃入宮。
洪恩十年,蘇氏另選嫡系女,入主後宮,是為小蘇貴妃。
這位小蘇貴妃是孝慈皇后的堂妹,兩人差了將近二十歲年華,孝慈皇后剛入宮時,小蘇貴妃剛剛出生。
而此刻小蘇貴妃入宮時,太孫殿下剛呱呱墜地。
聽瀾道:「太孫殿下是先皇後娘娘的長孫,貴妃娘娘很是喜愛,往常便多有撫照。」
姚珍珠點頭,總算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聽明白了。
宮裡這一重套一重的關係,實在令人聽了頭疼。
姚珍珠道:「早年先太子妃還在世時,也是貴妃娘娘關照太孫殿下的?」
聽瀾道:「奴婢聽周姑姑說過一嘴,道太子妃娘娘不喜孩童哭鬧,自己又體弱多病,便沒怎麼照料過太孫殿下,從小都是幾個奶娘和貴妃娘娘親自關照殿下的。」
姚珍珠立即便明白,李宿讓她準備的點心,一定是要送給明日即將回宮的貴妃娘娘。
她心裡有數,便問:「貴妃娘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瀾卻好半天沒說話。
姚珍珠看她不似走神,便安靜等。
燈花跳了一聲,聽瀾才開口:「貴妃娘娘是個很奇特的人。」
※※※※※※※※※※※※※※※※※※※※
姚珍珠:你可以扣我錢,銀碗不能收!
李宿:為何?
姚珍珠:這是作為吃貨的底線!
昂,新年快樂呀!大年初一啦,給大家拜個年,么么噠~今天依舊發一百個紅包!愛你們!新的一年都有好運氣!喜歡錦宮春濃請大家收藏:()錦宮春濃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