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起
季溟起身,走到門口時又回頭,「師叔還沒有說肅王為什麼要殺她?」
如果只是因為她破壞了裴家那兩個女人的福運這樣的理由,他可不想自己的劍沾染上這種無聊的鮮血。
「她手裡好東西太多,但又跟胡家軍最不親近。如今肅王紫薇之氣最重,我們要跟肅王打天下,就先得把這個大石端掉。至於她對別人福運的破壞,也確確實實存在。」
所以,這個女人死有餘辜。
羅袖忍不住打了一個很大的噴嚏,老老實實坐在車門口的扁擔立刻看過來,擔心道:「羅姑娘,您是不是受涼了?我包里有生薑。」
這個叫扁擔的小夥子看起來長得高高大大,其實才剛十二歲,但他已經在外面流浪了三年多,近兩年遇到一個好心的客店老闆,才能攢到一些錢。
現在的土豆子也很便宜,一個錢就能買兩三斤,於是他攢到兩貫錢就跟老闆辭了工,他還記得自己有個姐姐。
他要回去記憶中的老家,看能不能找到姐姐。
出發沒多久,就遇到了在路邊歇腳的羅袖一行,張弢當時就喊一聲扁擔哥。
得知之前這個少年一直多有照顧張弢,這些日來對張弢感覺很不錯的羅袖便邀請扁擔跟他們一起走。
算是替小傢伙報答一番恩人。
同時,也是因為羅袖很喜歡心地好的人。
李棗青也忙說道:「要不停下來一會兒,我給姑娘煮一碗生薑紅糖水。」
這些小孩子們不知道,李棗青卻清楚,羅姑娘這兩天的小日子剛過去,此時是萬萬不能風寒的,否則不知道要多難受。
羅園一看,就跟外面的張平說讓他停車。
羅袖完全沒有說話的機會,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擔心她受不了顛簸,之後羅園和張平輪流駕車,也沒有趕太快。
季溟第一次奉命殺人,卻很有耐心,一天前他來到樂安縣北向的寬整大路旁,在路邊一棵高大的楊樹旁坐下來,一等就是一天半。
過路人看到這麼個人,雖然奇怪,也沒誰下來問一問。
燭樹說的兩天時間眼看就要過去,將近子時,空中圓月灑下一片銀霜,把這個寒冬之夜雕琢的更加冷峻。
季溟抬頭看了看天空圓月,起身,他準備直接去闖羅家窪。
正在這時,寬闊無人的平整大路上駛來一輛馬車,車上掛著琉璃燈,五花馬,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趕車。
季溟往樹後站了下,屏息聽馬車內的呼吸,共有五道,有女子的說話聲傳來,「姑娘,到樂安了。」
一道很輕的嗯聲響起。
就是他們了。
季溟走出來,站在大道上。
「前面是什麼人?」羅園看到突然一個人站出來,就擋在他們馬車行進的正前方,「你沒看到車嗎?快讓開。」
「來取命的人」,季溟緩緩抽出長劍,「我只要車裡兩個女人的命,其他人可以當做沒看見。」
羅園哈了一聲,「你他媽有病吧。你知道我們車裡是誰嗎?傷了我姑姑,別人不說,義軍一定不會放過你。識相的就滾遠點。」
大半夜冒出來一個人說要取命,不但羅園,整個馬車裡的人也都以為這人有病。
但是羅園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劍光便襲到面門。
羅園往後一躺,才驚險地躲過。
「媽呀,真的是殺人」,羅園趕緊把懷裡的手槍掏出來,對著季溟就是一槍,「平子,快出來控車。」
他們能只有兩個人跟著姑姑出來,自然是有保障的。
但是這個人卻好像一隻身形迅捷的雀兒,羅園的準頭已經夠好了,但竟然兩槍落空,下一刻,又一道銀白劍鋒劈來。
羅園腦袋一瞬空白,隨即被一把力道拉進車裡。
「姑姑!」
「姑姑。」
那道劍鋒沒有刺到羅園,劈在了羅袖肩上,張平和羅園都紅了眼睛,扣動扳機朝那個一動便能快出影子的人接連射擊。
蒼生道:「主人,這個人好熟悉呀。」
「嗯」,羅袖道,「他是小三子。雖然長高了些長壯了些,五官也長開了,但是我能確定,就是他。」
「園兒,平兒,都住手」,羅袖迅速喊道。
雪亮的月光下,季溟看清這個突然衝出來的女人的面容,他心裡輕微震動了一下。
這就是師叔讓他殺掉的人,長得這麼好,殺掉可惜了,不如帶回去,做自己的禁臠。
冒出這個念頭,季溟只覺心底一股火熱,一直衝到月光下如白玉一般的兩隻耳朵上。
這時,蒼生在羅袖心裡喊道:「主人,真的是他,小三子的感謝值專欄又漲了,一下子飆了一千啊。」
羅袖無語,很想問問蒼生天天監測的這個感謝值,真的只是感謝值嗎?剛才,她很明確,自己沒有做任何會讓小三子感謝的事。
更何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全然都是陌生,誰可能上一刻還要殺一個人,下一刻就狂飆感謝值。
羅袖懷疑,他這時候狂飆起來的,是殺人前的腎上腺素。
「小三子」,羅袖擋住握著槍隨時可能會再扣動扳機的兩個少年,看著仗劍不動的另一個,問道:「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你不認識姐姐了?」
月光下,少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你,挺有趣。」
但他心裡卻有點慌,這個女人,竟然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的親切感。
雖然是奉命來殺人,季溟卻並不覺得自己一定要唯胡肅之命所從,一瞬間他就決定,不殺這個女人。
「他又要動手了」,蒼生慌忙警告,祂能夠通過對一個人的步伐細微動勢判定對方是否要出手,朝哪個方向出手。
羅袖立刻喝了一聲:「小三子,你要幹什麼?」
季溟下意識一頓,實話實說道:「不能殺你,車裡的那個女人就當作添頭了。」
張平、羅園一起道:「姑姑,他傷了你,還要殺人,我們便先殺了他。」
不是你死就是我方亡的時候,誰都會選擇你死。
羅袖忙大聲道:「都別動手。」
看向季溟,「你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來殺我?」
季溟的目光從那兩個護在女子左右的人身上掠過,對他們手裡的槍還是有幾分忌憚的,眨眼之間他已經做出決定。
飛身掠過去,單手撈起羅袖,圈在腋下就飛身離去。
羅園張平立刻策馬去追,但季溟很快就轉到路邊的林子里,在樹林里幾下借力,很快就消失不見。
羅袖倒不慌張,她有種感覺,小三子即便不認識自己了,也不會對自己做什麼。
但這個感覺顯然有點兒失誤,羅袖被季溟夾帶著,竟然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再次醒來,她人躺在一張鬆軟的床上,穿著身很寬敞的衣裳,肩膀的傷口處也清涼涼的。
應該有人給她處理了傷口。
這麼想著,一側身,就對上趴在床邊跪坐在軟榻上,眼中欣賞色彩還沒褪去的小三子的目光。
羅袖一開始是有點感動的,她以為小三子想起來了,擔心她才這麼一直守著,沒想到下一刻便聽他聲音里充溢著笑意道:「你真美!」
羅袖:、、、無奈道:「你也不差。」
季溟右臂一撐便上了床,側身躺在羅袖旁邊,勾起她一縷髮絲道:「這麼說你對我的長相很滿意?我既然捨不得殺你,你以後待在我身邊不要出去,對外界的人來說,你跟死了也差不多。」
換個人羅袖可能還會產生點兒驚慌的感覺,但是面對小三子這張臉,她真慌張不起來。
「你這裡嚴密嗎?」羅袖看著這間屋頂很高的屋子,「一般的地方可困不住我。」
季溟低頭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笑道:「美人兒,別擔心,這裡是我一個人的地方,誰也找不到。」
羅袖起了層雞皮疙瘩,想躲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有些無力。
「你想做什麼?」
季溟翻身,整個人都撐在羅袖身上,話音幾乎都是從喉間滾動出來的,「你知道嗎?半年前,我師父要把小師姐許配給我,小師姐是平日跟我很親近的女人了,可是我對著卻她根本沒有半點衝動,後來出山,我去妓院里閑逛,那些女人連讓我有半點感覺都不能。」
說著,他低下頭在羅袖頸間慢慢地落下幾個吻。
「我還以為我有問題不是個男人呢」,他帶著幾分后怕,「可是,你讓我很有感覺。原來,我是喜歡比我大很多的女人啊。」
羅袖差點吐血,不僅半點害怕都沒有,還想問問他:「我有比你大很多嗎?我才二十三。」
季溟勾起唇角道:「二十三的女人,孩子都該七、八歲了。難道還不老?」
他再次給自己下了判斷,「我竟然喜歡風韻猶存的老女人。」
還一副對自己的喜好有些新奇的模樣。
羅袖對意識海里已經聽得瞪眼的蒼生道,「我想揍這個小兔崽子一頓。」
蒼生忙道:「主人,我看他像是來真的。萬一他要動強,你別反抗太厲害,我剛掃描了下,他如今的體質比你高出好幾個等階,你太不配合,恐怕會斷胳膊斷腿兒。」
「他敢」,羅袖怒道,「他給我用的什麼葯,我要兌換解藥。」
蒼生無語,「主人,你的葯好解,但是你確定我給你傳送過來你能吃到嘴裡。」
「小三子,你最好快放開我。」
季溟抓著她的雙手,嘴唇在羅袖臉頰上摩挲下了下,笑道:「我喜歡你生氣的樣子。」
話落便俯下身來。
羅袖一瞬間的不可思議壓過了其他所有的情緒與觀感,斥道:「季三兒,你敢胡來?」
「我為什麼不敢」,季溟看著她,如星耀的黑仁中充滿著愉快的笑意,「我簡直迫不及待。」
「不過,我不叫季三兒,我叫季溟。」
蒼生嚇得一抖,匆匆道:「主人,我先屏蔽了。」
「葯能不能直接給我傳送到嘴裡?」羅袖不反感和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男人歡度一晚,但怎麼都不能在無力的情況下。
更不能是和這個更神經的小三子。
蒼生問道:「你確定?這樣很可能被對方發現端倪。他他他,他很厲害的。」
羅袖:「你快點兒,不然來不及了。」
然後下一秒就來不及了,羅袖的嘴唇被季溟冰涼的雙唇完全封住。
蒼生:我還是個寶寶呢。抱著葯就趕緊撤,反正這個季溟長得不錯、身材更是頂級,早前主人還跟祂抱怨這裡沒有女人消遣的地方,想找個小狼狗都不能。
現在不就是小狼狗主動送上門兒了嗎?
主要是吧,現在把葯送給主人,肯定會被季溟吃掉的。
這個原劇情中的大魔王他可不想惹。
怪只怪主人運氣太差,誰知道頭一天就把劇情里的武力值天花板、且還是個殺人機器的大魔王救了呢。
蒼生把自己屏蔽后,就打開自己的小電視機看起動畫片來,一看就忘了外邊的事,等他想起來,已經過去一天一夜。
悄悄打開屏蔽,蒼生往外瞄了一眼,看到自家主人正氣色很好地坐在桌子旁喝粥,放心道:「我就知道您不會要死要活。」
羅袖拿起一根油條,慢慢地吃著,問道:「你還有臉見我?」
「主人,我不是要拋棄您,當時的情況我也是經過一百次的分析判斷的」,蒼生委屈,「這個屋子在懸崖峭壁上,您逃出去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一。後來那解藥,不是一開始我沒想起來能直接給你送到嘴裡嗎?」
「再說了,小三子是熟人,您不把他當成弟弟,這麼一個優質男人,對您來說也是一頓大餐呀。」
羅袖擺擺手,「隱蔽,暫時不想搭理你。」
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兒,她現在還感覺有些不真實,怎麼就突然找到了小三子,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被這個更神經幾分的傢伙帶到一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然後不是久別重逢后的溫和相處,反而是一天一夜的暴風驟雨。
一根油條沒吃完,羅袖便不想吃了,往桌子上一扔,轉身到已經換上整潔床單的床上大字躺平。
這時候,嵌在岩壁中的木門被打開,換了一身淡藍織錦衣衫、帶著幾分冰涼水汽的季溟走進來,他看了看桌子上幾乎沒怎麼動的飯食,來到床邊坐下來,問道:「你說我在你吃不下去,現在我不在你也吃不下去?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他說得極為認真,半點不是開玩笑的樣子。
羅袖這一下子連悶氣都生不下去了,看著這少年,「懷孕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那事兒的?」
季溟聽出來她的揶揄,還以為她仍舊是跟昨天晚上一樣是不滿意自己,綳著臉道:「我自然有方法知道。」
跟著便換了話題,「我剛才下山給你買了三天的食物,衣服被子都買了新的,有一筐炭,還有一個棉帘子,待會兒我給你掛上,你在這裡好好待三天,我去處理一些事,三天後再來看你。」
你倒是想得周全。
羅袖巴不得他快點走,卻是問道:「你打算把我在這兒關一輩子?」
「現在肅王要你的命,我師叔也想殺你,再過兩年恐怕不止這兩人要你的命呢」,季溟說道,「等我自己有了兵,再把你帶下去。怎麼,你這是捨不得我了?」
羅袖一腳踹在他腰上,「跟誰學的這大男子主義的渣男話?」
季溟握住她軟乎乎自己一巴掌就能完全拿住的小腳,雖然被打了,心裡竟然感覺有些甜甜的。
「很快我就能讓你風光出現在人前。」
「不用,我現在靠自己就很風光。你要走,就讓我也走。」
「不行」,季溟摩挲著手心裡的腳,聲音很是柔和,「外面要有一場大仗,之前因為有你在各方都不敢輕動,其實好些人都等不及了,你如果出去,很不安全。」
羅袖沒想到季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如今天下相對的和平,真的是因為自己嗎?頓了頓,說道:「羅家窪很安全,新朝建立前我不再拿出來什麼東西就是。」
季溟笑了下,捧著羅袖的腳丫子印上一吮,像是要吸禿嚕皮一樣。
「我當然知道羅家窪很安全,你如果進去,不是幾萬大軍都傷不了你,但那樣我也沒辦法想去找你就去找你了。」
「在這兒安心帶著吧,我會經常來看你的」,季溟說著,又忍不住要去吻她的嘴唇。
羅袖嫌棄地躲開了。
季溟哈哈笑道,「你真可愛,我非常喜歡。」
羅袖抓起床上的枕頭就扔在他身上,下一刻才察覺一向冷靜的自己被這傢伙氣得都矯情了。
「快滾!」
不讓她走,那就眼不見心不煩。
季溟起身,彎腰咬住她的耳垂吸了下,「下次來的時候,我給你帶個戲班子。」
狗屁的戲班子。
「等等」,羅袖喊住已經走到門口的人,「都被你氣昏頭了。我寫一封信,你送到羅家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