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摔跤
康熙七年,正月十九日,清廷加封鰲拜、遏必隆為太師,吳應熊為少傅兼太子太傅,耿聚忠,尚之隆、耿昭忠,白文選等為太子少師。
二月初六日,帝命福建督撫重建柔然館驛,以住琉球國國使。
二月十六日,帝命各省選送精通天文之人,經考試後於欽天監任用。
三月初九日,帝諭吏部:論資俸升轉官員雖系先行之例,但才能出眾者常因資淺俸低而破格提拔無期,以後遇有緊要員缺,不論資俸,將才能之員選擇補用。
三月二十三日,在京官員遣人往外省官員處借口問候,勒索財物,挾持請託,顛倒是非。更有「遊行閑棍」持官員書札或私刻別人印章,投見地方官,恣行欺狂。本日帝諭:此等情弊深可痛惡,以後如遇此輩,嚴拿從重治罪、概不輕饒。
四月二十三日,福建水師提督施琅上《盡臣所見疏》。稱「鄭成功死後,台灣鄭氏集團內部互相傾軋,人心動搖,但仍然堅持抗清立場。如專一派遣使差過往招安,則操縱之權在乎世子鄭經一人,恐無率眾歸誠之日。若用大師壓境,則去就之機在乎賊眾,鄭經安能自立?是為因剿寓撫之法。」兵部文到閩,促施琅進京陛見。施琅進京后,朝議對台灣鄭氏集團暫且採取招撫之策,於是裁水師提督,焚戰艦,設總兵一員鎮守海澄。同時授施琅為內大臣,朝退休閑,翻閱歷代二十一史。
——
正直立夏之際。
池水蒼茫,清冽明凈,漣漪激蕩,波光粼粼,清人眼目。岸邊種植著垂楊柳、龍頸柳,微風一吹,新綠的長長柳絲,不住地點著水面,波出一個個一閃即逝的小圓圈。一些尺余長的青鰱,不時地躍出水面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響。
老佛爺心情很好,特地領了后妃們來北海散心。大家都很高興。一到五龍亭,孝庄太后就要大伙兒各自去散步遊玩,無需在她身邊侍候。於是湖光山色之間,綠樹芳草、桃紅李白的地方,處處都有身著紅、綠、粉、紫、藍各色錦緞綉袍的人兒在閃動,恰如春花絢爛,為山水生色。
我帶著良辰美景、佩玉翠環一路嘻嘻笑笑,賞玩而過,登上了白玉橋北面的蓮花閣子。
蓮花閣上,珠簾半卷,正中放著一張長案,案上攤著一本《讀離騷》。十幾個十三歲上下的小宮女,一半人吹笛、鼓瑟、品簫、彈琵琶、吹笙、敲板,一半人和著樂曲唱詞,在廊下演奏。
趴在玉欄上,縱目遠望,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啊!
一陣陣涼爽的清風掠過碧水荷葉,盪起層層魚鱗似的波紋,使得倒映在水中的藍天和玉帶似的白雲都輕輕地顫抖了。遙望東南,亭閣樓榭依著山勢分佈,高低錯落有致,掩映於蒼松翠柏之中,山麓沿岸一排雙層六十間臨水游廊,像一條美麗的花邊彩帶,裝點得瓊島有如仙境。
「娘娘,您看那兒?」美景在我的右邊叫喊。
「娘娘,您看那兒?」良辰在我的左邊嚷嚷。
我踮著腳尖,倚著白石欄杆,應接不暇的望來望去,心裡美哉美哉的。
這時,身後有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傳來,甚是悅耳動聽。閣中的樂府宮女們也停止了彈奏。
我回過身望去,卻是儲秀宮和永壽宮的幾位主子,一行三人有說有笑地走來。
喀麗莎、馬佳氏、張氏迎上前來,按常禮請了安。我也靜靜地答了禮,要她們不必拘束,盡情遊玩。張氏和馬佳氏笑吟吟地走了,喀麗莎卻留了下來。
清凌凌的水,蓮花閣四周荷花怒放,在明媚的陽光中紅白交錯,格外嬌艷。
我微笑著招呼她坐下,想要跟她聊一聊。
喀麗莎溫婉地笑了笑,看看我,沒有做聲,也沒有動。我只好陪她站著。
「遠遠的就聽見古箏樂聲,優美動聽,無比清越,姐姐真是好雅興。」玉指將香帕捏在衣襟前,淺笑的眸子平靜地望著閣中演練樂曲的宮女們。
「哦!」我甩了甩雙臂,抬頭笑笑,回答說:「這些都是為中秋夜宴演習的。此劇中,東皇太乙、東君、雲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山鬼全都出場,人多場面熱鬧,又照著仇十洲的《九歌圖》新作了幾套行頭。還不知道大伙兒喜不喜歡呢?」
「姐姐想的真周全。這麼早就開始著手準備了。到了中秋之夜,皇上,老佛爺還有皇太后率領大伙兒一道觀看,曲文共欣賞,豈不妙哉!」喀麗莎的笑容輕鬆愉快,她抬起手指將額邊的一撮髮絲往耳後捋了捋,樣子嫵媚溫順極了。
我笑了笑,一揮手,提高嗓音喊道:「今天就練到這裡吧!大伙兒都下去休息吧!」
「是!」席地而坐的樂府小宮女們應一聲,紛紛起身。我賞了她們一大盤點心,吩咐她們用心練習,唱好了另外有賞。
送茶點的人絡繹進閣,茶香裊裊在杯中。
我和喀麗莎並肩坐在紅欄下,談笑中,我隨手捏起一塊玉露霜方酥遞給她。
喀麗莎怔一下,然後笑著接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
「皇上也喜歡吃這個呢?」我笑著眯起眼帘,信手捏起一塊,塞進自己嘴裡。
喀麗莎出神地望著我,頓了頓,輕輕道:「多虧了姐姐的推薦,這半年多來,皇上有數的召幸了眾宮的各位姐妹,這是何等的榮幸和恩惠啊!姐姐,你對我們真是太好了。」
我淺笑著咀嚼糕點,垂下眼帘,靜默不語。
喀麗莎又道:「如今,永和宮裡的秀珍姐姐,還有永壽宮裡的素秋妹妹皆懷有身孕,大伙兒都真心實意地感念著您的好呢!」
胸口咯噔一下,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恢復了冷靜,一笑了事。
是啊!早些日子我就知道了,馬佳氏和張氏有幸懷上了龍子,老佛爺專門請了王太醫和張太醫為她們倆調理身子,安神保胎。為這事,良辰美景可沒少在我耳旁蘑菇。
喀麗莎容光煥發,一邊飲茶,一邊說些趣聞軼事。我聽著聽著,低沉沉的心緒又逐漸開朗起來。兩個人談論琴棋書畫,說說笑笑,樂悠悠地度過了一個中午。
——
回宮以後,我一連好幾天都沒有踏出坤寧宮的宮門,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趴在書桌上看書寫字,心情特好的時候臨窗撫一撫琴,日子過得簡單而充實。
窗外的樹葉由新綠變為深綠,再由深綠變為金黃,轉眼間,秋風四起。
再過幾天,應該就到三年一度選秀的日子了吧!
夜晚的時候,明月當空,凈如玉盤。一爐清香裊裊盤升。
七弦古琴鏗鏗鏘鏘,琴聲清越激昂。
窗外飄來淡淡的花香味。
我端坐在細席坐墊上,興緻勃勃地臨月撫琴。
火石打響,蝶衣點燃了幾根大紅蠟燭,用絛紗燈罩罩住,輕輕端過來,放在我身後的長桌上。
我回過頭去沖她嫣然一笑。
蝶衣也靜靜地笑了笑,立在我的身旁,看著我彈琴。
琴聲昂揚,好似大江東去。
猛然間。
「錚——!」的一聲利響,琴弦從手指下斷開,如彈簧一般收攏起來。而我來不及應變的手指也被割出了一道泊泊的血痕。
蝶衣嚇了一跳,臉色蒼白的撲過來,掏出帕子為我止血。
我疼得嘶嘶吸氣,卻面帶笑容地搖搖頭,告訴她我沒事。
蝶衣面色驚惶,怔怔地幫我包紮傷口,包紮了一半,忽然低低地哭泣出聲:「娘娘,您別這樣,心裡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哭出來就沒事了。」
我微張著嘴巴,感覺到喉嚨處咔著一股艱澀的氣流,讓我的呼吸有些艱難。
「沒事、真的沒事。我只是一時沒有調整好狀態,很快就能緩過來的。」我吃力地眨了眨眼睛,讓自己笑起來,裝作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蝶衣睜著淚眼,獃獃地望著我,那種心酸的表情讓我的心都抽緊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一邊輕聲勸慰她,一邊笑盈盈的抱著古琴從案前起身:「琴弦斷了,還可以續上嗎?續上了,又是一把好琴。說不定琴音比以前更悅耳呢!」一邊說著,一邊吆喝著讓良辰美景過來幫忙。
三個小丫頭湊在一起,情緒都有點低落。
我逐一拍了她們的腦瓜,呵呵地笑道:「不許鬱悶,都打起精神來,快快樂樂的。」
「好——!」美景大聲回應一句,笑了。良辰和蝶衣相視一眼,也勉力笑了起來。
我抬起雙臂,將她們擁住,無比依戀地說:「你們要是不開心了,我也開心不起來,所以為了我,大伙兒都高高興興的,成嗎?」
「嗯!」三個小丫頭目光盈盈,很用力地點頭。
我抱緊她們,扁起嘴巴,感動得都快哭了。
就在這時。
小順子在外面喊:「萬歲爺來了!」
我怔一下,然後笑著換口氣,歡天喜地地跑出去迎接。
三個小丫頭一蹦三尺高,一溜煙地跟了上來。
——
第二天早上,退朝後。
康熙帶著我去御花園裡轉了一圈,我暗暗覺得他這些日子行蹤有些詭秘,就笑著問他忙什麼。
玄燁不說話,雙手背後,傲然的臉上有隱晦的笑容。
看到他故弄玄虛,我急了,嘟起嘴正要追問。他拉過我的手,沉聲笑道:「跟我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我興奮地瞪圓了眼珠子。
「去了就知道了。」
遠遠的,就聽到月華門內傳來劈里啪啦的嘈雜聲,像是在廝打,又似在說笑,不甚真切。
待走進了月華門的門洞,我驚呆了。
紅赤赤的日頭當空高懸,滿地的煙塵濺起,摔跤廝打的壯烈場面。
有兩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正在場上打成一團,納蘭容若和曹子清在旁邊看得樂不可支。
康熙拉著我站在一旁,揚了揚眉,唇角薄抿,笑容淺淡而深遠。
納蘭容若和曹子清目光一偏,看到皇上來了,想上前行禮,康熙打了一個手勢,制止了他們。
熱氣騰騰的摔跤場上,一勁裝少年急著要在皇上面前露臉,幾次用關外大力擒拿法向對方攻擊,不料,對方佔了力大的便宜,兩人攻來打去,不分勝負。那少年看準了對方下盤不穩,雙手勾成爪形直撲上來,豈料對方將手一格,身子一側右肘直撞向他胸前,少年撲了個空,又被對方當胸一擊,一個屁股墩跌坐在地下,狼狽極了。
我呵呵地笑出聲,康熙也不禁鼓掌大笑。
那得勢的少年沖萬歲爺頷首一笑,正欲退下,身後傳來一聲怒喝:不要走。原來是那倒地的少年不服氣,一個鯉魚打挺,一躍而起撲了上來,趁對方毫無防備,躲閃不及,一把揪住了他的辮子。少年急轉身回腳一踢,踢中了對方的下巴。受擊的少年仰面朝天倒下,兀自拉著對方的辮子不鬆手,兩個人一拉一扯中,都摔了個四腳蹬空。
「哈哈哈——!」我彎著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康熙輕輕瞅了我一眼,抬起拳頭抵住鼻樑,輕哼一聲,強忍住大笑的衝動。
摔跤場上的兩個少年坐起身來,望著對方發愣。
一個道:「你這叫甚麼拳?」
另一個也不饒讓,道:「打倒你便是好拳!」
旁邊觀戰的納蘭容若輕輕笑出聲。曹子清雙臂抱肘,正了正色,訓斥道:「起來重新比。打的沒一點章法,活像兩個街痞子!」
場上的兩個少年紅著臉,訕訕地爬起來。
康熙款步走過去,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笑著寬慰道:「朕覺得還不錯,能打倒對手,就是好拳嗎?」
那兩個少年得到了小玄子的誇獎,登時激動得面露喜色。
就在這時。
有豪邁的大笑聲從門洞外傳了進來。
我驚了一下,提神望去。
跨步邁進來的不是別人,卻是鰲拜,跟在鰲拜後面的是班布爾善,一臉猥瑣相。
康熙回過頭來,表情相當鎮靜。
鰲拜雙手抱拳,笑道:「皇上好興緻!」
康熙翹了翹唇角,興緻勃勃地對摔跤場上的幾個少年道:「高手來了!喂,鰲拜,你何妨下場與這幾個奴才玩玩兒?」
鰲拜似乎是有準備而來,並不推辭。他輕蔑地笑著,摘去大帽子,也不脫外層衣裳,對場上那幾個少年一拱手道:「請各位一齊賜招兒罷。」說罷腿一蹲,緩緩起了勢。
我握緊手指站在一旁,隱隱有些擔憂,再看看旁邊的小玄子,笑得一臉興趣盎然。
曹子清激動得面色潮紅,他上前兩步,將手向眾兄弟一擺,說道:「哪一位跟中堂討教!」
一個少年憋著勁沖了過來,發了一招庖丁解牛,單掌直切而進。鰲拜笑了笑,雙方手掌剛一抵,那少年彷彿被一股極大的推力直貫掌心,逼得踉蹌著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少年愣住了,抬起頭,不由得瞪眼盯著鰲拜。
鰲拜的臉上仍是一貫自大狂妄的笑謔表情。
曹子清和納蘭容若退後幾步,動也不動地挺立在我和小玄子左右。
康熙神色不動,唇邊帶笑,饒有興趣地看著。
場上那幾個少年見好兄弟吃了虧,相互看了一眼,打個手勢,便一齊逼了上來。
那鰲拜視有如無,眯著眼口中念念有詞:
聲東擊西不須真,上下相隨人難進。
任彼巨力來攻吾,牽動四兩撥千斤。
引進落空合即出,沾連粘隨如守神
……
他一邊念,一邊揮動雙手,竟是誰也靠近不了。
一位勇猛的少年回過神又撲了過來,剛好鰲拜轉身,將一條二尺多長的辮子甩得風響。那少年順手綽在手中,猛地一拉說道:「中堂朝天……」一語未終,自己竟憑空被摔出七尺遠,幸而是肩頭著畢,未曾受傷,那少年坐起身來,破口罵道:「奶奶個熊,怎麼弄的?」也顧不得弄明白是怎樣摔的,紅著眼大吼連聲又撲了上來。
鰲拜見他無禮,將袍袖向他迎面一掃,早又把他摔出兩丈開外,這一次跌得更重,趴在地下半天起不來。身後那幾個少年一急之下,猛撲上前,也被鰲拜袍袖掃到,都跌了個仰面朝天。只有一個少年反應快,向後跳了一步,未被掃倒。
幾個少年都吃了虧,一一爬起身來,向鰲拜拱手一揖,自慚道:「領教了!」
鰲拜笑而不答,閉著眼念道:
太極無始更無終,陰陽相濟總相同。
走即粘來粘即走,空是色來色是空!
任他強敵多機變,焉能逃吾此圈中?
他慢慢地收了手勢,對康熙笑道:「皇上,奴才不恭得很。」
康熙見他並未用掌擊人,竟接連打倒了好幾個人,不禁大為驚奇,問道:「你打的甚麼拳,這等厲害?」
鰲拜無言一笑,拱手道:「奴才還有事去找老佛爺,不奉陪了。」語畢,竟自帶著班布爾善去了。
望著鰲拜大搖大擺的背影,我心下琢磨了一會兒,口中暗問:他打得是太極拳嗎?
康熙深抽口氣,勉強笑道:「咱們繼續玩,朕的興緻好得很呢!」
曹子清嘆下一口氣,道:「鰲拜雖不說,咱們也知道。這叫『沾衣十八跌』,挨著衣服便要摔倒。這全憑內功,它只能傷人,卻打不死人。要是真的被他拳掌擊中,也不過如此。」
「哦——!」康熙見他識得鰲拜拳法套路,聊覺安慰,笑著又問:「原來你也精於這套掌法么?」
曹子清搖搖頭,笑得心虛:「奴才哪裡說得上精,多少知道一點罷了,比起鰲中堂可差遠了。不過他這掌法也並非登峰造極。奴才曾聽說過,太醫院有個胡太醫對此極為精通,只要內功比他強,借力打力,他用沾衣十八跌,反會吃大虧。」
場上的幾個小少年又歇斯底里地練了好一會,終究挑不起過高的興頭來。
康熙笑著擺擺手,命他們散了,回去休息。
——
回到了乾清宮。
圖德海公公招呼著,讓宮女太監們上茶。
康熙端坐在書案前,垂著眼睛,若有所思,漸漸的,他平放在書案上的雙手握成了拳。
曹子清和納蘭容若侍立在一旁,悶聲不語。今日初試鋒芒,大觸霉頭,大家心裡都不痛快。
「什麼沾衣十八跌啊!」我搖晃著腦袋,悻悻地道:「不是說有個胡太醫嗎?皇上為什麼不把他找來,問問情況!說不定還可以找到破解之法呢?」
曹子清抬起眼睛,定定地分析道:「內功是長年累月練出來的,一時半會也學不會。」
「咱們不學,只要掌握它的門路就行了,到時候見招拆招。」我信心滿滿地說。
長案前的康熙一聽這話,頓時振奮起來,提起御筆,唰唰唰的就寫了一道聖旨。
「朕偶冒風寒,著曹子清齎旨召太醫院胡某入宮視疾!」
曹子清愣了愣,忙跪下身去,雙手接過來,敬聲答道:「臣,領旨!」
康熙定定地看著他,笑著吸一口氣,「去吧!」
「喳——!」曹子清恭恭敬敬地起身,後退幾步,轉身去了。
這曹子清一走。
納蘭容若也稟聲告退。
康熙從書案前站起身,喚住了他,「先別急,朕還有一件差事要交給你辦!」
「喳!」納蘭容若起身,侍立在一旁。
康熙轉過身,走到書案後面的架子前,抽出了一個金燦燦的卷帛。
抖開了卷帛,粗略地瞅了一番,他折身回來,將卷帛合上,遞給了納蘭容若。
納蘭容若微微頷首,畢恭畢敬地接了。
康熙原地站著,看著他閱讀。
納蘭容若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掠了一掠,臉色驚得變了數變。
寫的什麼呀?!
我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想過去看看,又恍若覺得有些不妥,只得乖乖地原地站著沒動。
半響后,聽得小玄子問道:「看明白了么?」
納蘭容若皺了皺眉,目光連閃,輕輕答道:「是…是先帝遺詔!」
先帝遺詔。我的心沒由來噗通一跳,暗暗覺得是一件辦好了光宗耀祖,辦砸了就要掉腦袋的差事。
康熙的眉宇間散發著鮮活而沉穩的光芒,原地緩緩踱了幾步,他負手而立,鄭重其事地說道:「朕交給你一件差事,一件榮耀的好差事。先帝大行八年了,朕要在孝陵為先帝建一座神功聖德碑,你的筆墨功夫深得八旗子弟和漢人的推崇。朕就讓你起草這神功聖德碑的碑文。」
納蘭容若深提一口氣,薄薄的唇角彎起遲疑的弧度,沉聲回道:「奴才才疏學淺,又非有品有位的大臣,實在難以擔當此大任。」
聽了這話。
康熙眼神一掠,來了個華美的大轉身,辮梢金穗隨之強勁氣流擺到身側。他的目光忽明忽暗,語氣一冷,寒聲道:「朕說你行你就行,不得假意推辭。」
「喳!」納蘭容若淡靜地頷首,算是答應了。
君臣二人相視而笑。
遠遠地瞧著他們倆,我的心裡暖暖的,暗暗琢磨著,最英明神武的少年天子,最才華橫溢的滿清才子,居然都聚到一塊了,這個世界真是又美好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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