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這是瘋狂伯父的主場（一）
衛家的老王，以及老王的同事，閑來無事，便是窩在房裡玩紙牌。隔著玻璃窗，老王見沈明玉和丁曼菱匆匆走了，心裡有些生疑，但因那兩位都不是他的正牌主人，而且他雖負有看家的責任，但是衛長明並沒有命令他也看著家裡的人，所以收回目光，他往熱炕里偎了偎，繼續端詳手裡的這幾張紙牌。
幾張紙牌絡繹的出了手，他正要開口說話，院門外卻是傳來了剎車聲音，那二位出門時沒鎖院門，所以等老王迎出去時，來者已經進了院子。
為首一人是個器宇軒昂的大個子，眉宇之間有殺氣，老王不認得他，可一眼就瞧出了他和家裡那位沈大爺有關係——倆人的相貌，屬於一路的款式。只不過是這一位略年輕些，且不戴眼鏡。
年輕的這位見了老王，倒是挺和氣：「我哥呢？我來接他。」
老王答道：「沈大爺剛出去了啊。」
「出去了？自己出去的？」
老王猶豫了一下，一點頭：「是。」
沈明石一把推開老王，先帶著隨從將各間屋子搜了一遍，又把後院的廚房和柴房也看過了，末了回頭又問老王：「他說沒說出門幹什麼去？」
「那沒說。」
「空手走的？」
老王尋思自己吃的是衛家的飯，不是這位凶神的飯，沒義務對他實話實說，故而答道：「沒注意啊，就瞧見他剛出門了。」
沈明石點了點頭，對著老王又是一笑：「你這兒不是還有個姑娘嗎？那姑娘呢？」
老王一臉困惑：「丁小姐？丁小姐也沒在？」
說完這話，他還特意跑到對面廂房裡瞧了一圈，然後自己摸著腦袋出了來，告訴沈明石道：「先生，我們倆在這兒是當保鏢的，衛先生不發話，我們就呆著候命，至於這家裡的人來人往，不歸我們管，我們也不知道這一個個都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反正沈大爺確實是剛出門。」
沈明石說道：「沒事，我是來接沈大爺到我那兒做客的，他既然是不在，興許是先往我那兒去了。」
然後他一派泰然的轉身離去，剛一坐進汽車裡，他便變了臉色。
他想這個瘋子又是跑到哪裡去了？不是說好了讓他等著自己來接嗎？難道他又變了主意了？還是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勁了？
※
※
沈明石自己回家，等著大哥上門，同時派了便衣偵探，讓他們以衛宅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仔細搜索。
他足足等了大半天，連沈明玉的毛也沒能等來一根。
天色漸漸的暗了，他坐在他那森嚴壁壘的家中，望著窗外發獃。
他想自己已經和大哥鬧翻了，大哥又毫無預兆的失蹤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似乎也不必太怕，大哥終究還是個人，總不會有從天而降取人首級的本事，不過……
不過，他確實是有些不安。他那大哥的主要問題，是不可預測、沒有人性。
出聲叫來了門外的副官，他吩咐道：「讓巡夜的衛隊把狼狗都放出來，夜裡，狗比人靈。」
然後他低下頭，望著腳下。樓板下頭的地下室里，藏著衛長明。不該把這小子放在家裡，這有被瘋子連鍋端的危險，應該把他放到遠處，比如城外，一旦自己落進了瘋子手中，那麼從城內到城外的這一段距離里，自己還能有個逃生的機會。
忽然的，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盟友，韓步武。
讓人接通了韓宅的電話，他告訴韓步武：「你小心點兒，瘋子跑啦。」
天冷，韓步武又有了點咳嗽氣喘的意思，斷斷續續的問：「他知道你我的關係？」
「哼，難講，還是多加點小心吧！」
雙方掛斷電話，韓步武抬頭望向面前的凌劍秋：「小南呢？」
「她還在城外。」
「叫她立刻回來。」
凌劍秋溜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有些疑惑：「現在？」
「大沈失蹤了，二沈讓我多提防著點兒。」
「那我讓衛隊夜裡把狼狗牽上？」
「狗要牽，小南也得回來。」後頭還有半句話，韓步武沒說出口：到了這個時候，小南比狗伶俐。
至於那個小葉，目前看來，倒真是再無價值可言了，正是活著也行、死了也行。
※
※
韓小南還沒到家，沈明石先來了。
他認為自己還是有必要再和這位盟友面談一番，況且干在家中坐著，也是心慌得睡不著。
二人在小會客室里見了面，韓步武裹著薄綿睡袍，對著沈明石苦笑：「你這樣也不是個長久之計，他終究是你的哥哥，你還能躲他一輩子不成？」
沈明石答道：「我和他之間，看來是談不上什麼兄弟之情了。」
韓步武聽他像是話裡有話：「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那邊如何，小葉還老實？」
「小葉在城外營里，他那邊是不要緊的。」
說到這裡，他思索了片刻，然後又開了口：「若琳兄，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打算如何處置這幾個人？小葉倒還好說，可是衛和令兄呢？」
「他這趟回來，我和他談過一次，他說當初他那支隊伍被活埋，是衛搗的鬼。但他不記恨衛，他認準了衛是他的兒子，心裡甚至對衛還有愧。」
「所以呢？」
「衛既然是罪魁禍首，那麼自然是死不足惜。」
韓步武輕笑了一聲：「老葉算是背了個黑鍋。好，對於衛，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令兄呢？」
「他？」
沈明石抬眼望向韓步武：「他不是已經死在兩年前了嗎？」
韓步武深深的一點頭：「若琳兄果然是大手筆，我先前只想著，把小葉和衛長明處理掉，也就算乾淨了。令兄那邊……」他搖搖頭：「我沒想過。」
「小葉不算什麼，最危險的就是衛和他。衛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這回他們不死，將來我們就得死。」
說到這裡，他忽然換了話題：「我想把衛送走，藏起來。」
「有地方嗎？」
「還沒想好。我那哥哥，對我太了解了。」
「那就送到我那裡去，和小葉關在一起好了——不過，你信得過我嗎？」
沈明石正在思索他的提議，聽了後半句問話，他笑了：「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沒有什麼信得過信不過的。雖說日後錢到了手，我多分些你少分些，可是在他的眼中，咱倆已經是一夥的了，他要是能殺，哪一個也不會留。
窗外忽然傳來「啪嗒」一聲響，房內二人一起打了個哆嗦，望過去時，卻見一隻大鳥掠向遠方，並不是沈明玉從天而降。
沈明石一言不發，心裡暗想：他跑哪兒去了呢？
※
※
沈明石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個「他」，離他也就只有兩條大街的距離。
街是繁華的大街，冬季天短，華燈初上，丁曼菱依舊是一手抱著包袱，一手拎著箱子，緊追慢趕的跟著沈明玉進了銀行。
這是一家外國銀行，招牌上的電燈壞掉了，她又心慌，所以也沒看出這銀行的名字，就見沈明玉進了銀行，和那銀行職員交談了幾句，那職員便讓他填了一張單子，然後領著他們穿過一段走廊，又走樓梯往地下去，末了將他們引入了一間屋子，開了電燈之後，便先退了出去。
她望著那靠牆的鐵櫃，心裡明白了一點：「那些全是保險柜嗎？」
她聽說有些銀行是會出租保險柜的，然而沒親眼見過。沈明玉從懷裡摸出一把小鑰匙，打開了一扇櫃門，門內深深的，空間竟是不小。回頭向著門口又看了一眼，他隨即伸手進去，從那極深處緩緩的向外拽，拽出了一隻四四方方的小皮箱。
丁曼菱見那小皮箱異常精緻，說是箱子，其實小得只算是個漂亮盒子。把聲音壓到極低，她問道：「這是你的錢嗎？」
沈明玉低頭看了那箱子片刻，口中自言自語：「我若是也為他賣一次命，他應該就不好意思再恨我了吧。」
丁曼菱沒聽清楚：「啊？」
沈明玉抬頭向他一笑，將這小箱子遞向了她：「小乖乖，你拎著它，這裡頭的東西非常重要，好好的拎著，千萬別磕了碰了它。」
丁曼菱放下手裡的皮箱，伸手接了那隻小箱子，而沈明玉轉身繼續伸手往那柜子里掏，這回又掏出了個木頭盒子。當著丁曼菱的面，他開了盒蓋，盒子里襯著藍絲絨，藍絲絨之上，擺了一把金燦燦的手槍，以及幾隻彈匣。
將手槍和彈匣全拿起來揣進懷裡，他把木頭盒子放回原位，又仔細關閉了櫃門。走到丁曼菱身旁，他彎腰拎起了地上那隻大些的行李皮箱，然後向著門口一歪頭：「走。」
丁曼菱登時邁了步，然而他卻又回了頭：「別緊跟著我，離我遠一點。」
她莫名其妙的後退了一步，和他拉開了兩步的距離。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銀行，她茫茫然的跟著他走，不敢多問。
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了，再一次的自言自語：「要弟弟，還是要長明？」
她以為他要變心，嚇得慌忙趕了上去：「你不救大哥了嗎？」
他不看她，只對著前方嘀嘀咕咕：「弟弟……還是長明吧。」
然後他向著丁曼菱一笑：「長明恨我恨得要死，可這些天里，他還是照顧了我。弟弟就不一樣了，弟弟這回是真的要殺我啦。」
隨即他又道：「離我遠點兒，繼續走。」
丁曼菱聽得懵里懵懂，但因為早知道他這人不正常，所以並不太怕，他說走，她就聽了他的話、半遠不近的跟著他又邁了步。喜歡情義譜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情義譜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