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而我此刻，也離那間發出聲音的房間越來越近。

「咕嘟。」我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站在了房間門口。

這房間精緻的木門並沒有完全關閉，而是輕啟了一條門縫，那股怪臭便是順著這道門縫竄了出來。

我趕忙捂住了鼻子，就在我猶豫該怎麼開門的時候，那空靈的琴聲卻是在此刻，戛然而止。

我一愣，旋即房間內響起一聲沙啞的聲音。

「來都來了，就進來吧。」

是張有榮的聲音!張隊登時快步走來，旋即猛的推開房門，手中的手槍便是對準了屋內。

我登時如臨大敵，抽出手槍，也是走進了屋內。

屋內的採光性挺好，本是陽台牆壁的位置，被一整塊的水晶玻璃代替，而這屋內竟然沒有任何一件傢具，諾大的房屋內，只有一架黑亮的鋼琴擺在最中央。

而鋼琴前，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身影，正筆挺的端坐在鋼琴前，背對著我們。

這屋內的怪臭味非常的濃郁，幾乎快要到了化不開的地步，而這房屋內，除了鋼琴前的身影，還真找不出第二個能散發出怪臭味的東西來。

幾把手槍同時對準了那道身影，而那道身影卻是一動不動。

張隊看著那道身影沉聲說道，「張有榮，我們懷疑你跟王琳滅門案有關，現在請你跟我們走一趟，請不要做出無謂的抵抗。」

背對著眾人的張有榮並沒有說話，房間里的氣氛驟降至冰點。

半晌，張有榮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沒錯，王琳的滅門案是我派人做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沒有刻意隱藏，他似乎也不屑隱藏，正式的為王琳滅門案蓋上了最後一抷土。

張隊很快的回過神來，接著沉聲說道，「那現在請你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張有榮並沒有說話，在等待片刻后，張隊決定不再等待，朝我們打了一個手勢之後，便當先朝張有榮靠攏了起來。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有榮，沙啞的聲音又響徹了起來。

「這首鋼琴曲是我的最愛。」

張隊急忙做出停止前進的手勢，旋即眾人同時看向了張有榮。

張有榮依舊自顧自的說著不相干的話，「當初我和薇兒第一次見面，我給她彈得就是這一首鋼琴曲，非常美妙，不是嗎？」

「可惜啊，」張有榮忽然感嘆起來，「再也沒有人能夠聽到我的曲子嘍。」

看著背對著我們緬懷過去的張有榮，我的心情也莫名有些低沉下來，不知所以。

「張先生，那就請你們跟我走了。」張隊沉聲說道，看起來張隊並不想對他動粗。

張有榮忽然悲愴的笑了一聲，「我這副模樣，恐怕跟你們走不了了。」

我頓時緊張了起來，聽張有榮的話，似乎是要拒捕了，張隊也是瞬間將手槍對準了張有榮的腦袋。

而那坐在鋼琴前的張有榮，在此刻背對著眾人，緩緩起身。

我緊張的攥緊了手中的手槍，只等的張有榮有任何異動，便毫不猶豫的打出去一梭子子彈。

張有榮背對著眾人站直了身體，旋即緩緩轉身面向了眾人。

張有榮生就一副儒雅的面相，頭髮一絲不苟的梳成了三七開的油頭，儘管他的眼窩此刻已經深陷，胡茬也長滿了大半的面頰，卻仍舊如同貴族一般，面含笑意的看著眾人。

只是張有榮黑色西服里的白色襯衣，卻是密布大量黃中發黑的污漬，污穢不堪，顯得與張有榮的氣質格格不入。

張有榮看著張隊笑了笑，「張正，好久不見。」

我心中微微詫異，這張有榮和張隊認識？難怪張隊不對他直接動粗，原來張隊是叫張正啊。

張隊有些複雜的看著張有榮，終於還是說道，「好久不見。」

張有榮點頭笑了笑，旋即又將目光看向了我身邊的宋許，微笑的說道，「讓我猜猜，剛才那首曲子是小姑娘你彈得對不對。」

宋許握著槍的手鬆了松，旋即臉色一紅，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

「哈哈。」張有榮很是開心的笑了起來，「當年，我還年輕的時候，大概跟你這麼大的時候，面對著摯愛，彈得也是這麼一首曲子。」

張有榮眼神有些空洞的看著前方，「二十多年過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物是人非了。」

「張正，」張有榮忽然看著張隊，平靜的說道，「只有你一直沒變。」

「你變了。」張隊看著張有榮沉聲說道，「變得我不認識你了。」

張有榮不置可否，依舊微笑著看著張隊。

張隊深吸一口氣，壓制住有些衝動的情緒，旋即說道，「張有榮，現在請你跟我們回警廳，調查案件。」

張有榮又是笑著搖了搖頭，旋即看著張隊說道，「恐怕，這次是真的不能跟你們回警隊了。」

「你要拒捕？！」張隊冷聲說道，「張有榮你要考慮清楚後果！」

「不不，我可不會拒捕。」張有榮搖了搖頭，旋即有些虛弱的說道，「只是我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我做任何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而張有榮也在此刻，伸手緩緩的解開黑色西服裡面的襯衣。

隨著扣子一顆一顆的被打開，眾人也從開始的疑惑不解，到不可思議，最後到驚懼交加。

那是一副怎樣的場景啊。

張有榮的襯衣被緩緩打開，而本屬於他腹腔和胸膛的位置，早已爛成了黑紅色的肉糜，皮膚也爛成了絮狀，腹腔之中早已沒有了各種器官和筋絡，有得只有一團團的肉糜。

灰白色的腹腔骨架艱難的撐起張有榮，不至於碎裂成屍塊。

腐爛仍在緩慢地繼續著，一點一點的蠶食著張有榮剩下的肌膚。

所有的人，包括與屍體打交道的高明，在這一刻，都止不住的乾嘔了起來，只有我，胃部劇烈翻湧升騰，卻奇怪的沒有乾嘔之意，相反我的內心竟然流露出惻隱之心。

張有榮又快速的扣上了襯衣的扣子，遮擋住那襯衣之下的恐怖肉體，同時很是歉意的看著眾人，「真是對不起大家，讓你們看到了我這麼醜陋的一面。」

張隊艱難的停止了乾嘔，眼中驚懼而又不可思議的看向張有榮。

張有榮苦笑著聳了聳肩，「大概這就是我的命運吧。」

「你這是怎麼弄的？」張隊沉聲說道，「現在你跟我去醫院。」

「醫院治不好的。」張有榮平靜的說道，「我清楚我現在身體的狀況，其實我的身體早就快撐不住了，之所以這麼一直強撐下去，就是因為想要見上你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