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瞽(10)
然而許修然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並未詳細過問,便喊了金掌柜來,「按最好的藥材配來。」
金掌柜看了一眼那藥方,躊躇幾分,「然大爺,這藥方上頭要的人蔘…最好的那是百兩銀子一錢。」
許修然斜著眉眼掃他,「金掌柜耳朵是不是不大好使?那我便早些物色下一位掌柜。」
「誒!」金掌柜這回答應得爽爽快快,「你看我這嘴,真是該死。然大爺都發話了,還要多次一問。老奴這就去,與這位小貴人配藥…」
等得金掌柜走開,蜜兒方聽得許修然又道,「如今李姨娘不在,你一人在外可好?」
「挺好的。」蜜兒笑著答。
卻聽得許修然接著道:「父親早想接你回來住,與母親提過幾回。母親說到底是家中兒女,如今李姨娘也去了,也該得一家團圓。你若願意,我過兩日便與母親說了,接你回府上住著。」
這話蜜兒聽過幾回,那時候阿娘剛去,許禎琪便帶著長兄來家中探望。說辦完了阿娘的喪事便接她回許府住著。她自是不願的,現在也一樣。
「請兄長問父親母親好,再替我報一聲平安。現如今甜水巷的生意還算能糊口,不必回去勞煩二位了。」
許修然聽得這話,竟是無力反駁,她如此說話,其中更是夾雜著十足的客套。他便也知曉了她如今的意思。只得嘆氣,「那,你獨自度日,小心著些。若有什麼事情,不想尋父親母親,便讓人了許府里傳話尋我。」
他說罷了,身上取出一枚玉佩,交到妹妹手上。「我見得這件東西,便去尋你。」
蜜兒見得那玉佩,光潤潔白,該是上好的料子。是她與阿娘平日里都見不得的那種。本是不想接的,可自打阿娘走後,她也知道世事無常的道理。誰又沒有要求人的時候。留著傍身,總沒錯的。
蜜兒抬手接了過來,便笑著與他道,「多謝了兄長。」
許修然這才也跟著笑了笑,「叫然哥吧,別叫兄長。見外。」
蜜兒自點了點頭,「然哥。」
金掌柜彎著腰,親自將配好的藥材從送了回來。蜜兒方接了過來,要拿銀子,卻被許修然拉了拉,「不必。」
她那小銀錢袋子,該也造不起這百兩銀子一兩的人蔘。就算是給了錢也怕是不夠的。蜜兒起身,笑著許修然福了一福,「多謝瞭然哥。」
許修然微微頷首,囑咐道,「路上慢些走,別急。」
「嗯。」蜜兒笑了笑,方尋著門邊兒出去了。
待得人的背影走遠了,金掌柜斗膽上來問了問一旁還望著人家身影的許長公子,「然大爺,那小貴人到底是誰呀?」
許修然也沒遮掩著,「是三小姐。你為難誰都行,不得再為難到她頭上。」
金掌柜一臉怔然,連連稱是。又連著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子,暗自念叨有眼不識泰山云云。等得許修然也起了身,金掌柜親自去送人。卻聽得許修然駐足再吩咐道,「若三小姐再來買葯,便都按今日的規矩辦。若用的是急葯,讓人來府上留個話。」
金掌柜的連連頷首,「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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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梅竹小院,已經是晚邊兒的時辰。等蜜兒再將葯湯煮好,已經入了夜。
入來繡房,裡頭傳來兩聲咳嗽。
「二叔,你可是醒了?」
無人答話…
屋裡沒點燈,蜜兒只先問著。放下湯藥,方點燃了油燈。便見床榻上那人依舊躺著,只是眉間緊鎖,額上青筋凸顯,很是辛苦。蜜兒忙去探了探他氣息,果真時緩時急。
先放下來湯藥,在將他身子微微撐起。便就用勺子舀著湯藥,往他嘴邊喂…
他偏了偏頭,聞見苦澀的藥味,心中頓時警覺起來幾分。他分明交代過不許請大夫的…他緩緩打開眼來,問道,「哪裡來的葯?」
「自是大夫開的葯。」那把聲音里篤定,卻似是還有幾分理直氣壯。
他卻沒想到,這丫頭頗有自己的主意,方才不過是哄著他休息,而後又果真請了大夫來。他聲音冷冷,「現如今連你也是能隨意期瞞我的了…」
那丫頭的聲響頓了頓,似是話嘴邊又收了回去。
他聽得,她手中的勺子輕聲放回了葯碗里,卻在他耳邊抽泣起來兩聲。
「……」他受不得這個。
卻聽她真哭了似的:「你可不知道,一兩銀子我得賣整整五日的下午茶點。全用來與你複診金了。本就只有十兩銀子的積蓄,剩下的又全與你去藥鋪買了葯回來。那掌柜的說這人蔘最貴,貴得我都不敢看價錢…」
「……」那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無助。
蜜兒見他擰著眉,似是聽得都信了。又抬袖子擦了擦眼角,「花了血汗錢,給你請大夫,買了葯,你還嫌棄…你還挑…」
她聲響愈發啜啜泣泣…端著葯湯的手頓時被他碰了碰,葯碗被他接了過去,見他喉結咕咚兩下,將那葯湯喝得乾乾淨淨了,蜜兒心中方揚起幾分小得意,聲響里卻依舊抽泣,「從今日開始,一日兩回,還要吃四日呢。你若浪費了一滴,日後便與我做苦力來還。」
「……」他擰了擰眉,自己撐著身子躺了回去,不情不願的,如今他奈何不得她。
蜜兒得了勝,自收拾了葯碗從屋裡出來。卻撞見銀荷候著屋檐下頭,正望著她發笑。
經得白日里那一遭,銀荷對屋裡那位又恨又怕,見得蜜兒從屋子裡出來,便似是尋著了些許出氣的地方。「你且這般待他好,不莫是以為他能好了,許你賞錢,將來便好自己快活去。」
蜜兒掃了一眼她的神色,輕道,「自己缺著什麼,便想著什麼。還以為別人都與你一樣不成?」
蜜兒懶得理她,方要走去廚房,卻聽得屋子裡的人咳嗽了幾聲。她再望了一眼銀荷,「你還在這兒做什麼?徐阿娘方喊你呢。」
銀荷忿忿地走了。
蜜兒將葯湯碗送回了廚房,方再回來繡房。見得二叔依舊朝里睡著,方還有咳嗽聲響的,人該是還醒著。她方坐過去床邊,碰了碰他的手臂。
「銀荷說的話,你莫多心。」
二叔沒動,背對著她淡淡發問,「可還有酒?」
「你外傷都好多了,不必再用烈酒了。」蜜兒卻又幾分不解的。卻見二叔緩緩翻身回來。「嗓子癢,辣一辣喉嚨方能舒服。」
「是嗓子和喉嚨,還是心口上?」蜜兒見他眉間沉著,自與他試探了試探,「成京候大官爺,是你阿爹么?」
那人無話…
蜜兒自顧著與他道,「方與你吃了人蔘養著,便就要拿烈酒來糟蹋。自是不行的。」
明煜只覺她話里確有幾分命令的口氣…
往日里都是他來拿捏人命,不想今日落得要聽個小丫頭指揮的份兒上。卻聽得她起了身,笑道:「不過你若想喝酒,我也能與你解解饞!」
聽她說完,便往屋外去了。片刻之後,房門方再被推開,酒香果真撲鼻而來…
被挑起來的興緻,讓他自覺地微微撐起身子,眼雖見不得東西,卻不自覺往那邊一瞥。「是什麼?」
酒的清香,帶著濃厚的米露氣息,被捧來了他鼻息之前。
「蜜兒新品,紫米酒釀。」
那把聲音甜,甜入心扉。可惜是個小騙子…許是見他沒打算抬手去接,又聽她問:「你不喝呀?」
「要的是酒,這是什麼?」他冷冷的。
「酒釀不也是酒么?」
「六分紫米,四分糯米,酒糟子悶了兩日方才出爐的。自家做的和外頭買的不一樣,甜味兒適中,濃香得很!」
他舌頭底下泛起潮水來,忍住了方沒咽下去口水,卻聽得旁邊的人「嗦嗦」一聲…
她倒是自己吃起來了,還利落地一聲:「香!」
「……」他自靠回去褥子上,不想理會,湯匙卻送來了他嘴邊上。
「二叔~」那小丫頭嬌嬌的一聲,「給我幾分薄面,嘗嘗吧。」
明煜不想,自己竟也淪落到了被個小丫頭支配的一日。生生被迫張開了嘴。淡淡酒香,米糧滋養,灌入喉間,爽朗清甜。便乾脆發了懶,由得她一勺一勺繼續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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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凌樂辰與陸北喬成親一年,自知道他心有白月光,兩人婚姻有名無實,人前舉案齊眉,人後相敬如賓。
一朝宮變,太子被廢,流放為淮南王。
新皇登基,清理太子餘黨,朝堂目光皆落在了娶了太子胞妹樂辰的丞相家中。陸府上下詆語紛飛,已然幾分人言可畏。樂辰自覺無謂牽連他人,給陸北喬留了封和離書,不辭而別,南下尋長兄相伴,一去春秋數載,樂不思蜀。
三年之後,新皇政權已然穩固,樂辰與兄長被接回京都,恭賀太后六十大壽。
得來陸北喬詩會請柬,樂辰心態平平,正好要幫兄長拉攏權貴,便就回去看看也無妨。詩會上,卻巧遇剛剛北伐歸來的翊王。樂辰這才想起這位義兄,她年幼在北疆隨皇祖父征戰,與人家拜過把子。
翊王卻將她拉到角落:「當年太子出事,為何不來北疆尋我?」見得趕來的陸北喬,翊王指著人質問樂辰道,「你就嫁給了這等貨色?」
樂辰:「!!!」
陸北喬:「???」話說清楚,我是什麼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