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章 冀州絞肉機之戰(二)
這次跟羅市來的五千兵,都是當初黑山賊或第一批流民,都是加入太平道的骨幹,堪稱如今太平府的根基和骨架。
每損失一個,都足以令張角、李君巧和蕭胡平他們心裡滴血。
隨著太平道的擴張,現在改名叫太平府。
將世俗治理與教派分開。
而整個太平府如今的核心,仍是那最初的十萬人。
這些人,人人加入太平道,成為天師張角口裡的「黨員」。
黨員是什麼?
沒人知道,但是每一位太平道的老人都與有榮焉。
心裡自覺比後來者要高一等。
因為後面新加入的人,據天師所說,不會再輕易吸納入太平道了。
除非有巨大的功績,或經過組織近乎苛刻的考核,才有機會。
最初的這批十萬太平道教眾,黨員,是整個冀州太平府的核心、基石。
除了優先分享太平府勝利的果實,分田地,幫助成家立業,張角對這批教眾的要求也是最高的。
嚴以律己,
每一個太平道教眾都要保持高度的覺悟,吃苦在前,享受在後。
然而無人有任何怨言。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雖然大夥還不明白什麼叫組織紀律,什麼叫集體榮譽感。
但是張角正在以極大的魄力,將自己治下核心的太平道教眾,往這個方向引領。
這也是羅市能在經歷大敗后,殘餘一半人,仍沒有發生大規模逃兵的根本所在。
被羅市大聲喝叱,剩下這一千八百人里,終於有人大聲喊:「想!」
「大聲點,我聽不見!」
「想!!!」
一千八百殘軍,終於被激起了勇氣,一齊吼了出來。
這聲音,震天動地。
「今天在場的都是太平道教眾嗎?有沒有不是的?站出來?」
無人應答。
「很好。」
羅市點點頭,接著道:「大家都是一樣,苦哈哈的窮百姓出身,今天我們是很苦,是到了絕境,但是想一想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在兩年、三年前,各位有誰能吃上一頓飽飯?有誰家裡有半畝田,有餘糧的?誰能告訴我?」
依舊是鴉雀無聲。
「我羅市跟大傢伙一樣,跟了天師,才有飯吃,有衣穿,才活得像是個人樣,如果不是天師,我只怕活不到今天,早就橫死街頭了。」
他這番話,稍稍引發了一些共鳴。
身邊的親兵哽咽著道:「將軍說得是,如果不是天師當年接收我等,我們早就成一坯黃土了。」
是啊,三年前的今天,那十萬流民,開始可是數十萬人。
如果不是張角,這些人,早就變成餓死鬼,跟身邊那千千萬萬的家鄉父老一樣。
正是張角一念之善,救了大家。
而且分田,分地,帶領大家去生活打拚。
這一路劈荊斬棘,不知越過多少困難險阻,一次又一次創造了奇迹,才終於養活這麼多流民,建立一塊自己的根據地。
也正是在張角的帶領下,大家才真正安享了幾年太平。
如今這些太平道教眾,最早的青州流民,人人都成家立業。
動作快的都抱上了大胖小子。
隆隆隆~
遠方的敵人推進雖慢,但也越來越近。
羅市知道,屬於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好日子,誰不想過。」
羅市手裡馬鞭用力甩出,發出「啪」的一聲炸響。
「我羅市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嗎?天師不想帶領大家繼續過好日子嗎?不是啊!不是我們要主動打他們,是他們把我們視為眼中盯肉中刺,不遠千里來打我們。
今天,我們可以逃,
可是我們都不抵抗了,誰來護著身後的老婆孩子?」
「將軍!」
「將軍!」
「我等願意死戰!」
「死戰!」
兇悍絕死的意志,漸漸從這一千八百人身上被喚醒。
「天師說過,豈曰無衣,與子同仇。
今天,我們或許會死,會倒下,但是我們身後的老婆孩子,我們的家能保住,這就是最大的價值,如果死,我羅市也能瞑目了。」
羅市眼含熱淚,深吸了口氣,從身上摸出一塊小銅牌,拿在手上,大聲道:「杜十何在?」
「小人在!」
身邊的親兵忙大聲應諾。
「這是我的身份銘牌,你替我保管。」
「將軍?」
杜十一臉懵逼。
「之前那些袍澤的銘牌,我命你存下來的,都存了嗎?」
「存了一些,沒全部存完,不過犧牲的戰友,他們的名字我都記下了。」杜十牢記著這件事,大聲道。
「很好。」
羅市點點頭。
身份銘牌,也是太平府的制度,每一名兵士,都要帶一個身份銘牌,如果戰死,憑著銘牌,記下功勛,慰問家中親人,同時享受太平府的各種撫釁和優待。
「天師曾跟我說過,每一名士兵,都是太平道的骨血,都是天師建立太平盛世的基石。
所以天師不會忘記我們,哪怕是戰死了,太平府也會追贈功勛,並且建立英雄紀念碑,享受香火祭祀,留傳千秋萬世。」
這句話,令在場的兵士們不由為之動容。
漢末時代,是世家的時代,是豪門政.治的時代。
何曾有人真正關心過這些普通百姓?
哪怕是雄才大略的漢武帝,為了打匈奴,死了那麼多人,那些死去的兵士有誰還記得?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百姓,不過是軍功薄上的一長串數字。
但是,
在太平府,在天師張角這裡不是。
經由大將羅市親口證明,這身份銘牌,就是證據。
將每個人的名字傳回太平府,就算戰死,家人也能得到撫恤。
死後,也能享受祭祀。
華夏人,是最念親族,最有榮譽感的民.族。
這種從未有過的尊重感,
種種承諾誓言,
令所有人的心,凝聚在一起。
從未享受過太平的人,
不知道太平的可貴。
而在場的這一千八百人,
人人都經歷過漢末的飢荒、蝗災、人禍。
從生死邊緣,從修羅地獄中掙扎活下來。
他們知道,天師一向言出法隨,說到做到。
對天師,大家都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因為大漢千千萬萬人,那麼多高官顯貴,除了張角,沒人管過他們,
沒人在意他們的死活。
沒人給過他們好日子。
只有天師張角。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與興師,修我戈矛。」
不知是誰起頭,殘軍之中,響起嘶啞的歌聲。
儘管,這歌聲並不好聽,甚至有些走調,有些破鑼音。
但這並不防礙,一千八百人,凝聚在一起的心,
堅固在一起的戰意。
如鐵,如鋼。
「死戰!」
「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