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冀州絞肉機之戰（五）

「投槍~~」

「齊射~」

投！

嗚咻~~

八百支投槍，從這些騎兵手裡擲向天空。

鄴城本地豪強的私兵，並不全是想逃的，

也有想戰的，還有想固守待援的。

潰逃的人，也就那麼三四千。

但下一刻，頭頂傳來可怕的呼嘯聲。

噗噗噗~~

無數粗如兒臂的投槍從天而降，將這些猶豫不決的豪強私兵給釘在地上，穿成了人肉血葫蘆。

先前箭雨，已經收割了上千人。

還有一千餘人是受傷，沒有立刻就死，躺在地上發出慘叫呻.吟。

但是這一波投槍下來，足有六百餘人，瞬間死透，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

鮮血噴濺，無數血水如泉般匯聚在一起，將泥土浸成豬血狀。

「逃啊！快逃！」

「這些太平道都是屠夫！」

「打不過，我不要死在這裡~」

豪強私兵最後一點膽氣被打沒了。

密集的人群轟然崩碎，人人爭相逃亡，躲避來自太平軍的屠刀。

同一時間，八百騎如匯聚在一起的拳頭，狠狠打出。

這團騎兵拳頭，繼承的是自西涼軍張濟那裡學來的騎兵戰術，鑿穿、鑿穿！

猶如一個鋒利的箭頭不斷前進，

所有前方的敵人，統統砍翻，或者被狂奔的馬蹄踐踏。

骨肉折斷，血泥翻飛的畫面，一顆顆人頭，不斷在鑿穿陣前翻舞。

終於，羅市感覺全身一空，前方，已經看不到站立的敵人。

近萬人的豪強私兵，被這八百人給打了個對穿。

回頭后看，緊跟自己的已經不足六百人。

而剩下近千人的太平府殘軍，因為沒有戰馬，被甩在了後面。

這些人，正跟鄴城豪強的私兵正絞殺在一起，暫時難分高下。

「將軍！」

親兵杜十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喘氣道：「我們不如……壁虎斷尾！」

捨棄那千餘殘兵，剩下的六百騎，有很大機會逃脫戰場，獲得生的機會。

活下去，這是生而為人的本能。

然而，羅市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們疲憊至極，你以為，能逃出多遠？」

他的長槍指向前方揚起的煙塵。

「那裡，還有兩萬餘諸侯先鋒軍，由袁紹手下大將顏良、文丑率領，你以為，我們能逃得掉？」

「將……將軍！」

杜十心中劇震。

「杜十，還有我的親兵們。」

羅市深吸一口氣，調節自己殘餘的氣血和體力，向著身邊僅剩的十餘名親兵道：「身為五千人將，今天，我沒法將全部人帶走了，我要與我的袍澤一起，去做最後的決戰，而你們……」

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這些跟隨自己的親兵：「替袍澤們把身份銘牌帶回去，替我們向主公，向天師說一聲，我們，沒有給太平府丟臉。」

「將軍，我們……我們不走！」

「將軍，我們也要留下，與大家一起死戰！」

身邊的親兵，跟隨羅市已經有一年余，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此時聽得羅市讓他們走，淚水不由奪眶而出。

「糊塗！」

羅市厲聲道：「都死光了，誰把這裡的戰果，情報，還有袍澤們的犧牲告訴太平府？立刻走，不要讓我們白死，這是軍令！」

在他厲聲喝叱下，杜十含淚，向著羅市用力抱拳：「諾。」

「杜十發誓，就算死，也要把袍澤的身份銘牌，帶回巨鹿太平府。」

「走！」

十餘騎終於脫出大隊，向著前方唯一的生路狂奔而去。

明明可以活命，可以活下去，但此刻，這些親兵心中，只有無盡的眼淚與屈辱。

不能與戰友同生共死，這是做為軍人最大的恥辱。

但是，他們必須將這裡的一切，帶回去，

所有戰友袍澤的希望，他們的身後事，盡皆託付在他們的肩膀上。

走走走~

瘋狂打馬的同時，杜十拚命回頭看去。

將軍羅市，已經大笑著，率領殘餘的六百騎，向著那些豪強殘軍，反衝回去。

猶如猛虎般，驅趕著那些豪強私兵，推動這些私兵反衝向顏良文丑軍，借他們去沖亂敵人的軍陣，遲滯顏良文丑的騎兵速度。

能戰，則戰。

不能戰，則守，

不能守則逃，

而今，逃亦不能。

我做為將軍，要做最後的事了……

再見了，戰友。

羅市仰天狂笑著，手中長槍如火，掃向殺之不盡的敵人。

一往無前。

……

是役，

太平軍鄴城騎軍，

千六百人全數戰死，

僅有二百騎，在最後時刻，潰圍而逃。

將軍羅市，戰至最後一刻。

力竭而亡。

袁紹軍收斂屍體時，發現羅市下馬步戰，前突百步。

在羅市身邊，倒伏著數百名袁氏精騎。

而羅市手拄長槍，雙目圓睜，身上插滿羽箭，猶自屹立不倒。

……

大戰過後，血水浸濕了泥土。

無數屍體倒伏在地上，

方圓數十里聽不到任何鳥獸蟲鳴。

只有死亡，

難以言喻的死亡，

沉悶的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顏良和文丑兩人，踏過滿地屍骸，緩緩走近那個令他們敬佩的敵人。

羅市，

這個以前從未聽過，也毫不在意的太平府將軍，如標槍般立在戰場核心，遍地屍骸中，

猶自持槍而立，怒目圓睜。

彷彿這人，還未死。

彷彿他身上還有衝天的戰意，隨時會提槍再衝殺上來。

「將軍。」

數名麾下副將上來，抱拳道：「此人系敵軍主將，卑職現在就去推倒他，砍下他的頭顱懸首示眾。」

「不。」

顏良揮手制止。

沉默了片刻，在屬下們詫異的目光下，顏良看了文丑一眼，緩緩道：「此人，以千八百殘軍，獨抗我先鋒軍三萬，並重創鄴城豪強，殺敵四千，最後……力竭而亡。」

文丑點點頭，聲音里多出一份敬意：「以他的身手，本來可以獨自逃生，但是，他選擇戰死……

此非敵將，亦為人傑也，此人，是真正的軍人，將他屍體收斂，留個全屍吧。」

「諾。」

副將們相互看了一眼，低頭抱拳應諾

不管如何，這一戰，終是諸侯先鋒勝利了。

而這裡，只是整個大戰役中的一角，

在冀州其他方向，有更可怕的大戰，正在上演。

而羅市，做為張角軍中，首位隕落的高級武將，其死訊傳回巨鹿太平府，亦足以引起人心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