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冀州絞肉機之戰（四）
千百年來，或者說自秦漢以來。
有一句俗語流傳，叫做「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起於行伍」。
意思是要做宰相的治世之臣，必然有在地方治理經驗，再管理一州之地，有這個眼界手腕的晉陞，方可入中.央為宰輔之臣。
而大將，一定是從軍隊中逐步學習成長起來的。
在三國時代，那些有名的大將，如關羽、張飛，曹操的五子良將，東吳周瑜、陸遜等人，要麼是家學淵源，要麼是在行伍之中，漸漸學習成長起來。
一句話，就是在戰爭中學習戰爭。
舍此之外，別無它法。
而在太平道，這句話不對，或者說不完全對。
張角的理念是，在戰爭學習戰爭，在戰爭之外，學習理論，將理論與實踐結合，方為知行合一，學習致用，此為良知。
羅市，做為最早跟隨張角的人，雖然一度脫離核心圈子，但他絕對是最早搭上太平道學習制，參於講武堂和軍校的大將之一。
論軍事理論上的知識，他要超過顏良、文丑等一幫從東漢舊軍制中，慢慢脫穎而出的大將。
「圍三缺一，此為誘敵之術。想要瓦解我軍士氣，但我料定包圍缺口方向，必伏有重兵，如果從那個位置突圍，必死無疑。」
「三路大軍，顏良和文丑俱為諸侯聯軍中，袁氏大軍精銳。此誠不可與爭。只有一千八百人，絕不能與敵軍精銳硬碰硬。」
「柿子趕軟的捏，鄴城地方豪強，就是你了！」
凡戰者，一鼓作氣，
兩軍相遇，強者勝。
一夫拚命，萬夫莫當！
「死戰！」
「殺！！」
漫天的喊殺聲中，箭如飛蝗，如流星，如傾盆大雨，瘋狂傾瀉。
在羅市命令下，所有太平軍，要在三刻之內，射光手中所有的箭。
雖然只有一千八百人，但全力射箭之下，仍有至少六千支羽箭奔向鄴城豪強軍的頭頂。
太平道雖然人數少，但是士氣正旺，人人奮勇爭先，悍不畏死。
而且太平道的裝備，完全領先諸侯軍一個時代。
就以箭論，太平道的弓弩不但輕便，而且力道大，射程遠，箭頭更是三棱破甲箭，就算是諸侯軍中的一般衣甲，正面都難以抵擋。
唯有身穿重甲，配大盾，才能擋住這些弓箭的鋒銳。
更何況是鄴城地方豪強。
弓弩一向是禁止民間使用的戰略物資，就算是豪強，也準備不了太多。
見羅市的騎兵洶湧而來，豪強聯軍中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箭支還擊，與迎面而來的太平道箭雨，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
亂石穿空，箭如流星。
甲光耀日，
殺聲震天。
數個呼吸之後，豪強聯軍驚恐的發現，自己前方突然沒人了。
那些豪強組織起來的私兵，雇傭兵，在箭雨之下，就彷彿被割麥子般，齊刷刷倒下。
前方人牆不見了，只多出一片叢林。
無數顫抖的箭羽叢林。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羅市鐵蹄破陣，手中長槍舞動中，一個個擋路的敵人被他挑飛出去。
落地時，那些敵人已經變成屍體，又砸翻一大片人。
「擋我者死！」
羅市怒吼。
氣血狂涌中，體內爆發出如長江大河般的轟鳴聲。
半步宗師，
氣血如龍，
在這猛將橫行的時代，似羅市這般的宗師武人，簡直是人形絞肉機。
「死開！」
羅市長槍橫掃，又將一匹戰馬上敵人抽飛出去。
血霧爆散。
羅市驅馬狂突猛進。
跟在他身後的親兵，個個都殺紅了眼睛，嗷嗷狂叫著，一涌而上。
一頭猛虎，領著一群羊，依舊是猛虎。
羅市，就是那頭虎。
鄴城豪強的軍陣，只支持了半盞茶時間，便轟然崩散。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此時，文丑軍剛剛變陣。
近萬人大軍，要改變方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船小好掉頭，人多了，要將命令傳達下去，要令行禁止，保持軍陣完整，便不是一件小事，而是涉及到組織學，管理學的麻煩事。
所以他的大軍才剛完成轉向，向著羅市軍側面逼近，馬速都還沒提起來。
而在他之後的顏良軍，則要更慢一些。
就是這麼短短的一個時間差，鄴城的豪強聯軍，居然被打崩了？
「廢物！」
文丑破口大罵。
這些地方豪強，比起他們這些真正的軍人還是差得太遠了啊。
聽說之前他們在鄴城內搞事情，結果被幾百太平府的騎兵一圍，愣是沖不出去，只能在鄴城內窩著，成天打砸搶，欺壓一下城內的普通百姓泄憤。
似此等人物，能辦得成什麼事？
「豎子不足以為謀。」
顏良在自己的中軍大旗下，也是發出惱怒的叫罵聲。
好在，他們原本就沒想過靠這些地方豪強。
這伙軟腳蝦，就算被太平道全滅了也不可惜。
只要拖延片刻，自己大軍上去，戰果依舊是自己一方勝利。
「傳令，加速行軍，前鋒做準備，在一箭之地衝鋒，讓那些太平道殘軍和豪強聯軍去打，讓他們去糾纏，我們收漁人之利。」
伴隨著強大的自信與傲慢，顏良文丑軍，開始加速向羅市殘軍的屁股後面追趕。
按顏良文丑的想法，豪強軍怎麼說也有萬人，就算是一萬頭豬，想殺光，也得花不少時間。
有這點時間，足夠自己帶人上去踩上一腳，將太平道在鄴城最後一點殘軍給踩死。
但是，他們錯了。
鄴城的豪強，不是一萬頭豬，而是比豬還蠢。
意識到前方的私兵已經被砍殺一空后，儘管身邊都是自己的友軍，儘管人數遠遠超過太平道的殘軍，但依然無法提供給他們安全感。
這些私兵做了一件事，
集體掉頭，逃！
所謂營嘯，也不過如此。
在心理崩潰下，人逃命起來，智商迅速下降到豬以下。
正在前方砍殺的羅市，驀地感到壓力一輕。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水，高舉手裡長槍，厲聲吼道：「戰機已現，所有太平軍，向我聚攏，鑿穿陣！」
「鑿穿！」
「鑿穿！！」
僅存的八百餘騎，以羅市為箭頭，不顧一切的聚攏在一起。
「投槍開路！」
羅市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