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磨盤
第七章鬼磨盤
我見吳教授眼中有神,面容堅定,似乎靠譜兒,心裡這才好受一點。
送走吳教授前他告訴我,盡量不要在晚上看這部錄像帶,並告訴我,晚上要是磨盤再發起狠勁兒來應付不住,讓我躲到他們屋裡去,就可以保命。
但我看著面前空蕩蕩的一間小房子,不大的空間里一張鋪、一把椅子、一張桌,其餘真是空蕩得出奇,無聊的我只好坐在椅子上,打開桌子上的放映機。
錄像帶塞進去的那一刻,整個電視屏幕咔嚓一聲,閃過一道黑白卡屏,慢慢地,屏幕開始變得正常起來。
這個錄像帶里的畫面原來是監控錄像,而且畫質竟然極其清楚,雖然是在黑夜,但依舊能看清楚很多細節,而最上面的時間上顯示,此刻是凌晨一點二十五分。之前金館長也說過,這盤帶子是上一次事情發生時候的,我剛才也問過吳教授,上一次事件發生是在六天前。
看著錄像帶里六天前才發生的事情,逐漸地,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也開始擰起來了。
大概是吳教授說過,來過這裡的道士除了胡老道之外都死了,我揪心地看著,畫面一轉,突然切換到另一幅監控畫面。
而這幅畫面看著十分眼熟,正是我現在坐著的房間。躺在被窩裡的是個身穿藍衣的中年道士,牆上掛著木劍還有八卦鏡,此刻這道士正躺在被窩裡哼著小曲兒,似乎很是悠閑。
但這整個過程只持續了一分鐘左右,畫面再次一轉,監控突然換了另一個地方。
那裡大概是歷史博物館外的某條街道,遠遠地,路燈下兩個晃晃悠悠的黑影正在往這邊走著,此刻的時間尚未到夜晚一點半,但那兩個人影走起路來僵直猶如機械,特別是在路燈的照耀下,長長的影子在路上被扯得變形,看起來竟有種陰森的感覺。
接下來我看到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那兩個影子走了大概七八分鐘,終於被博物館這邊的牆擋住不能前進,但他們根本不後退或者改變方向,而是突然間一躍,整個身體就跟彈簧似的,兩米多高的院牆直接越過。錄像里畫面一轉,又換到另一個監控探頭的畫面上。
這個畫面則正好是院牆裡面的監控,只見畫面上突然兩道影子蹦得極高,越過院牆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他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個方向正是博物館地下儲存室的入口處……
時間指向一點三十六分,監控畫面再次切換到我所在的房間,根據角度,我一抬頭便發現了監控這個房間的攝像探頭,當然,我的目光還是再次回到了監控畫面之中。
因為時間已經切換到一點五十八分,從另外幾個方向,陸續密密麻麻地出現了幾個怪異模樣的「人」,我剛打了個哈欠,正準備喝口水醒醒腦。
便在這時,突然攝像頭上探出一張面目猙獰的臉。那張慘白色的臉在攝像探頭的白色畫面里顯得更加突兀,更加恐怖。我被一嚇,一口水噎在喉嚨里,差點一個身子不穩摔在地上。
而此時此刻,房間里的中年藍衣道士已經昏昏欲睡,絲毫未曾發覺危機的步步逼近。逐漸地那些黑影到了近前,突然一雙長著鋒利指甲的手對準地下倉庫的大門猛戳,片刻間,那高強度鋼鐵製成的大門被快速破開一個大洞,轟隆一聲,門被直接拆了。
其中一個赤著腳的死屍腳脖子上還系著一塊腳牌,那明顯是太平間死者屍體的編號,大門被拆開,九具屍體如同潮水一般先後朝樓梯內走去。
監控中的中年道士突然從床鋪上翻身起來,門外鐵門被拆開的轟隆聲驚動了倉庫里的所有人,我看到角落那邊吳教授他們嚇得趕緊開門,把一種東西往門上一抹,嚇得魂不附體般地回到房間內,後面就一片死寂了。
這時,中年道士手提桃木劍從門內衝出來,似乎罵了一句什麼,然後整個房間里突然開始嗡嗡嗡地抖動,那種聲音咯吱咯吱就像碾子在碾盤上滾動的聲音一樣,很是刺耳。
中年道士的心有些發慌了,他利索地開燈,眼睛四處張望,一直走到二十米外的那個儲存間。門被打開,一口奇大的磨盤連帶上頭的碾子嘩啦嘩啦不停地轉圈,石頭間摩擦產生的響聲令人極度不適。
「好邪的東西,只怕這趟差事不簡單!」這是我聽到中年道士說的最後一句話。
因為他剛一轉身擋住身後死屍道路,一道黑影猛撲上來,道士往後一避,背後一雙乾枯的鬼爪一樣的手臂便將他死死箍住。
中年道士小聲念咒,一腳踹翻背後箍住他的那個屍體,前面那個黑影又一次猛撲過來,急得他一劍狠刺過去,畫面上一聲屍吼刺耳無比,真的是恐怖!
被道士一劍穿心的屍體竟未倒下,張口一道屍氣噴得中年道士發出慘叫聲,一條手臂上就跟被潑了硫酸似的,快速腐爛,單是這一噴之下道士已然大駭。他猛地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木劍上,舉劍迅猛一刺,正中死屍心口。
「嗷——」
那個被刺中的屍體慘嚎一聲,頓時倒地掙扎,突然間被磨盤的響動往旁邊帶去,更多的屍體開始朝磨盤所在的儲物間里走去。
中年道士眼神驚恐,快速掏出一把糯米按在傷口上,他的整個手臂上流淌出黑汁,糯米挨上傷口冒起黑煙立馬變得焦黑,那些被他阻擋住的屍體為了前進又一次朝他撲來。
痛得四肢打戰、渾身抽搐的中年道士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剎那間便被屍群包圍,等他再衝出來,已經渾身是傷,口吐鮮血不已。
此時的中年道士身上劇痛,哪裡有時間來得及反應?
只聽到背後一陣破風聲,中年道士剛要躲避,背後無聲無息的一雙枯爪將他抓住,那雙枯瘦手臂上鋒利的指甲不等他動作,猛然一刺,倒是突然一顫,他的眼神瞬間失去光澤,面部表情永遠停止了……
砰……
那是屍體倒地的聲音,與此同時磨盤上響起異物碾壓聲,那恐怖的充滿著殷紅的鮮血的畫面,使我竟然沒有發覺到自己緊咬住的嘴唇已經發紫。
半個小時后,死去的中年道士眼睛暴突,猛地從地上直立而起,他猙獰的面容在探頭前顯得恐怖無比,整個大廳里一片狼藉。
中年道士眼睛空洞,伸直了雙手,化作死屍大軍中的一員,默默地躺在上
了磨盤,我瞬間咬牙閉上了眼睛……
錄像帶在這一刻終於接近尾聲,後面發生的事情我已經不需要知道了,因為最重要的地方我都看到了。
中年道士的死大概有他學藝不精的問題,也有他輕敵的原因,我的腦袋裡飛快回想起當時鬥法的情形,要是他跟我一樣,被胡老道從小用太極拳打下基礎,身形敏捷的話……
要是當初不託大,準備好應對物品的話……
我忽然發現,即便自己這樣想,但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對付這些東西。因為那些東西都是其次,真正操控它們的似乎是那塊黑磨盤,那些屍體只是它每次發作弄出來的犧牲品而已,錄像里的道士一直在斗屍,從頭到尾都沒跟那塊黑磨盤正面交手過。
想到這裡我心裡有了點底,只是這份錄像帶我看得有些后怕,再也睡不著覺,我也終於明白吳教授為什麼提示我,讓我晚上別看這些東西了,因為看過之後真的會極度不適。
我忽然生起個想法,強忍著胃裡那陣翻江倒海又把那個錄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我打開了門,開燈,打量起四周。
牆壁上貼的是白瓷磚,但上面略微一聞還是有股子血腥味,雖然很淡。我從這邊走到門外,丈量了下距離,開始按照錄像分析起來,那些死屍當初進來之後的位置、動作,彷彿自己就置身其中,我就是當初那個被一群死屍殺死的中年道士。
不知道為啥,這一刻我竟有種想要退縮的衝動,便在這時,我踢到腳下的一樣東西,發出一串清脆響聲,只是半分鐘不到的工夫,我看到吳教授他們突然開門,連同那個清潔工老汪,以及那個小伙全都跑出來,各自心驚膽戰地跑到門外,手裡拿著一盒東西。
老汪面帶噁心地用手抓起那盒子里的東西,正準備往門上抹,然後此刻的吳教授突然看見了我。
「羅晨,磨又要發瘋了,你不熟悉情況趕緊進來躲躲。」
說罷他就要來拉我,我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東西,放在鼻子上一嗅,那股噁心的味道赫然是……動物屍油!
原來如此,吳教授他們每晚也得看在這兒,門上抹了動物腐爛的油脂,因而外面那些東西才不會察覺到他們,而且看他們這一聽到響動當場就往外跑的模樣,顯然是訓練有素。
「小伙……不對,小大師,晚上別一驚一乍的,不行趁早走,別嚇著人!要是害怕就趕緊離開,不然送了小命你也划不來。」
老汪說話一點都不留情面,我看他這態度莫名地火氣騰一聲躥了起來。雖說我少年老成,但骨子裡那些火氣可是在的。吳教授看情況不對把我壓住,而我看向他手中的屍油……
「教授,那些屍油別再用了,對身體不好。」
吳教授的臉上有點難看。我沒有再說教別的,而是一瞥那道大門的位置,問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布置,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們要是睡不著咱們商量商量。」
說完話我掏出四個本命神像安放在大廳四角,用紅線纏繞好,手段還算是熟練。
老汪跟那小伙看了兩眼,沉默著進了我的房間。
開著的日光燈並不能烘暖房間的氣氛,但有些話我必須要說。
我問吳教授:「教授,每次發生這種事都是你們三個負責的吧,晚上鎮邪是法師的事,第二天一早的現場肯定是你們收拾的。」
吳教授點點頭。我看向老汪,問他:「你身上有塊被屍氣侵蝕到的地方在哪裡?」
老汪眼神閃躲了兩下,不由得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轉而看了吳教授他們兩眼,小伙才說:「我上次說遇見了高人,把我從屍變的路上拉了回來,說的就是他。」
「啥?你說那個高人就是他,這麼年輕?」老汪不再怠慢,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我通通記錄下來。
每次事發后的當天,無論什麼原因,地下倉庫是要關閉的,吳教授他們三個負責打掃這裡的一切,讓其面貌恢復如初,雖然這事情一直處於保密狀態,但外面那些保安多少風聞了一點,所以晚上從來不到這邊來,至於瘋傳出去的博物館鬧鬼事件其實也不算空談。
吳教授給我的名單里詳細羅列了每一次事發,丟失屍體總數的詳盡表格。甚至每一具屍體的姓名、年齡、精確到死亡時間、停屍的地點都寫得一清二楚。
我沒時間去管他們從哪裡找來這麼詳盡的資料,但從上面的大體數據來看還是有規律可循的。
磨盤最開始的發生頻率很慢,兩個月、半年甚至更久才會發生一次詭異事件,但隨著這些年的過去,發生頻率越來越高;每次召喚過來的屍體少則四五具,大多數是在八九具,也有些特例會出現十多具屍體一起出現,但這並不多見。
唯一一個比較大的規律是,越往後,每隔半年左右會爆發一次大範圍的屍潮,當時最要命的一次,周圍醫院太平間,甚至郊區墳地里的死人都爬出來了,湧進博物館地下倉庫,屍潮規模一度達到近五十人,這是歷年來鬧得最凶的一次,那一次事件之恐怖已經超過人們認知,引發了一次大事件,博物館鬧鬼的事便是由此傳出去的。
而今年眼看半年之期要到,這一次按理來說,該到的屍潮卻並沒有到,一念至此,我內心的壓力一下就忍不住了……
畢竟我才十八歲,一切都還是個半吊子,而之前死在這裡的,可都是些有名氣的前輩!
考慮到這裡,我忙問吳教授:「當初我師父處理磨盤的時候,留下錄像資料了嗎?」
吳教授搖搖頭:「當時因為鎖龍台停止發掘,考古事業受不到重視,連點項目資金都弄不到,更別提為這玩意兒安裝個攝像裝備了。」
我嘆了口氣,只得努力背誦經咒,練習指法,同時盤算著怎麼才能進一步搞定這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用黃符把那塊黑磨盤封住,對著這玩意兒我看了良久,除了覺著它黑得離譜,給人的感覺不真實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感覺,更看不出絲毫貓膩。
臨出門前正好看見倆保安抬著副破爛棺材,顯得十分小心翼翼的,一邊的金館長站在一邊,輕聲地吩咐:「一定要慢,一定要慢!這棺槨里的主兒可是嘉慶年間一位邊疆親王屍骨,我從未見過保存如此完整、肉身充滿彈性的乾屍,你們一定要小心。」
吳教授被這抬過來的玩意兒吸引住了,跟上保安就進去了。恰巧金館長看見我,擺出他的招牌式笑容問道:「小羅啊,咋樣,到這兒還習慣吧?」
我笑了笑,金館長看到我有話要說,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先說。
我便一股腦兒地把話抖摟出來:「館長,我想知道之前那些傢伙鎮邪留下的所有資料,這些東西必須得看看,對博物館負責,也是對我自己負責。」
金館長把我拉到一邊,悄悄跟我講:「那些資料我稍後親自送來,說真的,先前請過來那些道士是真不如你負責,他們全都心高氣傲,要是像你這樣多了解些問題,估計也不會釀成這麼多的慘劇。」
金館長把我誇得天花亂墜,真是讓我覺得這傢伙駕馭部下的本事熟到了極點。他臨走前又回來問我:「小羅,還需要啥東西你全列條子,館里都幫你,只要是針對裡面那主兒的事情我一概批准,概不過問。」
我是真有些感動,當即點頭,回頭盤算了一下,混著資料開始想主意。
用九星神咒壓住磨盤、周圍用符咒封死,對面備好法壇,請八方值日神將壓陣,擋住整個房間的陰氣,我倒要看看這玩意兒到底是個什麼鬼!
我開始沒日沒夜地看那些錄像,逐漸地,半個月悄無聲息地過去……
我這才發現最大的一個問題,錄像帶里的那些道士大多數都是博物館請來的有些名氣的傢伙,這些人自視甚高,大多數根本沒有防備之心,把那些屍變的東西當成普通殭屍對待,因此著道的不少。
但其中倒有幾位是真有本事的,以我現在的手法絕對比不上人家,但在斗屍之時一人面對十五具屍,即便本事再大,就他孤身一人,最後還是耗死了。
究其原因,沒有幫手協助是一點,而且當時在場的吳教授他們緊守住門不敢開,把幾位道長活活耗死也是一點,總之還是一句話,那些東西太凶了,不能以常理度之,而真正的威力,也還要打過才知道。
夜晚,十二點后。
我照常在房間里巡視一圈,眼看一切無恙,我準備回房間等到晚上兩點,如果到了這個點還不出事,那這一晚應該算安全了。
畢竟連續十五天的平靜還是讓我的雄心壯志消磨掉一些。這天吳教授還喝了點酒,我跟他們約定,要是我有危險請他們一定暗中相助一把。
打了個哈欠,我剛要進房間。
砰。
砰砰。
砰砰砰……
一陣奇怪的敲門聲劇烈無比,不像是人為,那一刻,裡面安靜了二十來天的磨盤突然又轉動起來……
我忽然發覺,剛才的敲門聲並非是人為,因為那種聲音是我用冥音聽見的,除了我之外吳教授他們都是聽不見的。
果不其然,正當我站在一邊要有所動作的時候,那邊空蕩蕩的房間里忽然傳來磨盤吱呀吱呀的聲音,嚇得吳教授他們率先跑出來,老汪一聽這動靜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趕緊往門上抹腐油,吳教授關切地問道:「羅晨,你應付得來嗎?」
事到如今不去應付那也沒辦法了,我擺手讓吳教授他們先進去,吳教授以平生最快速度利索地在門上抹好腐油。我則是豎著耳朵一邊聽,手裡一邊捏著一顆棺材釘,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前去「查探」。
說是查探,其實依舊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畢竟遇上的這些事情里充滿了未知,而未知這東西,往往是最可怕的!
漸漸地,二十來米距離便走到盡頭了,我突然一開燈,存放磨盤的那個儲物間里瞬間大亮,但隨即這燈便一陣明滅不定,就連整個地下倉庫都開始逐漸閃爍起來。
我心裡一揪緊,現在可不能慌啊,更不能露餡兒。便假裝壯膽似的大喝一聲:「大膽妖孽,看我來收你。」
然而,那個磨盤還是依舊如此,根本不理會我的話,依舊在吱呀吱呀地轉著。
心裡一尋思,便有了主意,現在這種情況必須先阻止磨,推磨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暫且不說,但這磨盤不停,那些屍是肯定會出現的。能把一切危機扼殺在搖籃之中肯定比別的事情重要得多!
說干就干,我一邊後退,緊貼住牆角,終於觸碰到開關。一張辟邪符沾了我的中指血一扔,符咒在空中發出一道火光,我猛按開關,整個房間燈光大亮,久違的光明終於再次閃現在眼前。
但咯吱咯吱的聲音不斷,磨盤的轉動越來越快了,心急之下我點燃九星神咒,火光燃起的那一刻,磨盤頓時停止下來,我的心頭終於一松。
可事情的轉變就是這麼離奇,突然間九星神咒上冒起衝天火光,整個磨盤開始顫抖著繼續行進,雖然極慢,但此刻的慢卻讓我的整個心裡緊跟著流汗。
就像是一個體力不支的人撐著一塊大石,逐漸地……貼在磨盤上的符咒開始冒起道道青煙,突然間全部焚化了個乾淨,九星神咒終於也燃燒殆盡,磨盤頃刻間恢復運轉節奏,越來越快。
絕對不能讓它這麼轉下去!
手攥符咒,我在磨盤周圍不斷貼著,希望能以此令那個暗中推磨的東西退卻。
砰。
砰砰……
便在這時,又一陣劇烈的碰撞聲令整個大廳里迴響聲不斷。循著聲音看去,這次的動靜竟然在博物館裡面的倉庫內。
那裡面能有什麼呢?
管不了這麼多了!我拿起羅盤剛將指針撥正,便在這時,一道猛烈的屍吼傳得奇快無比,刺啦刺啦的指甲抓棺聲音令人頭皮發麻,不待我再有所動作,只聽轟隆一聲,那房間里的東西突然發作,緊挨著一扇儲藏室的大門突然被沖開。
一道惡臭的黑氣突然間噴出二尺多遠,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前段時間金館長他們接到報案,在農民自留地里挖出一具保存完整無比的屍身,吳教授後來鑒定,那具屍體是大清皇族,叫什麼我忘了,但他好像說過,這傢伙跟嘉慶皇上可是親哥們兒!
來不及讓我多想,這真是前有追兵後有猛虎啊!
我一把抓起法壇上的令旗,一聲吆喝:「天清地明,賜我神靈,腳踏七星!」
咒畢七步踏定,手中五行旗正迎向從那門中蹦出來的一個黑影。
五行旗飛衝出去,正中黑影前膛,被這一炸頓時冒出火光,伴隨一聲強烈的嚎叫:「嗷!」
一口屍氣緊隨屍口噴出,黑影旁的牆壁被腐蝕出一團漆黑的坑,驚得我趕緊左右查看,心裡突突跳了起來。
「我的媽呀!」慌亂中,門內傳來不知是小伙還是老汪的聲音,我來不及管別的,抓了兩顆五帝錢幾步衝上去對準那個黑影扔去,五帝錢打在那個老屍身上,火光直冒。
趁此機會用柚子葉一開眼,我再度朝磨盤那邊看去……
竟然什麼都沒有!這究竟是什麼邪?
僅這一愣,後面那個黑影直接撲了過來,一身紫色團龍朝服上金線刺目,波斯藍的一攏朝珠隨著他的跳躍左右搖擺,發出清脆聲響。
那東西一步蹦出兩米多遠,簡直像是腳上安了彈簧,眨眼到了跟前,張嘴一口屍氣。
我急忙抓了把香灰扔出,屍氣迎上香灰被抵消得一乾二淨,隨即手中抽出兩張鎮屍符,被我一指按去,定在老屍額頭。
這竟然是個殭屍!而且年頭已經很長了。
符咒在這一刻突然無火自燃,老屍又一次動了起來,紫黑色的指甲足足半寸長,朝這邊一掃擦著我頭皮過去,真把我嚇了個半死。
這一番躲避間汗嘩啦啦地就往下流,但這個殭屍根本不給我喘息機會,雙爪往地上一戳,一口屍氣頓時噴來,嚇得我趕忙往旁邊一躲,就在這無暇顧及其他的工夫,背後被老屍的雙腳猛蹬一足,直接把我踢飛出去四五米遠。
我感覺這一腳踢得我尾巴骨都要散架了,殭屍的僵硬那絕對實打實的!剛才那一下就好像有人拿幾十斤重的鐵塊狠狠在我背上砸了一下。
我疼得齜牙咧嘴,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那東西已然又撲到面前,根本不給我喘氣的工夫。難道要死在這裡了嗎?
慌亂間我一口咬破舌頭,一口舌尖血足足憋滿,那雙犀利指甲已到近前,眼看距離我脖子不到十厘米。
就是現在!
嗷!
一口舌尖血夾雜我此刻怒氣,狠狠地噴在老屍臉上。它的那張皺臉上就跟潑了硫酸似的,冒出膿血,半張臉潰爛成一團,我趁機一腳將它踹退。
這一腳力氣不說十分,也用到了七分,但老屍身體只是被踹得晃了晃,雙爪捂臉近乎妖魔一般瘋狂舞動著。
吳教授果真仗義,聽到這聲嚎叫以為我出了事,也不知他從哪裡找來的一把木劍,老教授大吼道:「羅晨,我來救你!」
再次聞到人氣的老屍突然間一掉頭,吳教授嚇得喉嚨緊咽了口唾沫,木劍直接掉在地上。
吳教授的腿都快嚇軟了,但這老頭到底見過世面,他一把抓起劍朝我扔過來:「接著!」
我也被這緊急事態給搞得沒辦法了,還管個屁!又把剛才舌頭上的口子一咬,疼得我齜牙咧嘴,順勢嘴裡的血沒有絲毫浪費全噴在木劍上,兩三步猛衝上去,雙腳跨上老屍兩邊肩膀,站在殭屍雙肩上,手上的桃木劍狠狠刺向它的天靈蓋。
論及令妖魔永不超生的手段,刺天靈蓋算是最狠的一種,也算是最容易解決戰鬥的方式。現在哪兒還有顧忌,我握穩木劍,一咬牙用盡了力氣。
轟隆……轟隆……
轟!
錄像帶里熟悉無比的聲音,沒想到此刻突然出現在耳邊。
那是磨盤推動,引發死屍破入博物館,拆開地下倉庫大門的聲音……
一聽外面那猛烈聲音,我心頭一凝,差些亂了方寸。
誰知道竟在這時候出了這麼檔子事,到頭來依舊沒能阻止屍群到來。幸虧腳下老屍已經安生下來,可是現在……
砰……
突然之間,陰風大盛!
外面梯道的門被數雙利爪拆開,那裡面一個個猙獰面孔張開獠牙,彷彿十分不滿似的將大門拆下來朝我直扔過來。
那門被它一扔,呼呼呼地夾雜著風聲一路猛進,眨眼到了跟前。此刻我趁機一避,只聽見那門轟隆一聲,在對面牆壁上留下一道巨大裂紋與數個坑洞,整個牆上瓷磚裂開,門被砸得變形。
好傢夥!我這是低估了這些傢伙的能力了,一具死屍的力量竟如此強大,怪不得錄像里那些前輩如此不堪。
喘著粗氣的我已經累到極點。並不是身體上的累,剛才那一切看起來只是短短几秒鐘,但真正完成起來耗費的精神早已經令人不堪重負,再看看被四神像法陣攔在外頭的群屍,原本剛鬆了的氣,又被我重重地提起。
一旁的吳教授早就呆住了,站在遠處張大了嘴巴。我急得朝他一喊:「教授,您快進去,等我解決完了再出來。」
吳教授臉上的懼怕我看在眼裡,但他眼神異常堅定,老教授猛搖頭道:「不行,你是我請來的,老胡跟我是老朋友,救過我的命,今天要死我得跟你一起死,無論如何都得來幫你。」
我心想吳教授怎麼這麼不聽勸哪?就算我整不過但逃出去的能力還是有的,畢竟現在老屍已經被定住,而門外剩下的屍體一共六具,也算是上天眷顧我。
但吳教授說什麼也不走,我無可奈何的同時卻也覺得感動,吳教授堅決擺手道:「我一個糟老頭子這輩子沒搞清鎖龍台發生的事,死就死了,但絕不能丟下你不管。」
我重重點頭,突然感覺心裡少了絲恐懼,一股衝勁兒直接從心裡竄出來。
我沖吳教授喊:「你去我房間找那塊雷劈木大印,鋪底下有硃砂,用大印蘸滿硃砂替我拿過來。」
我的話剛一說完,道道陰風突然竄進屋內,四處遊走。房間里的燈光一時間忽明忽暗,風吹得遠處那些古籍字畫嘩啦啦不斷抖動,整個屋中被那種陰煞寒氣完全佔據。
便在這時,耳邊一聲巨響!
只聽得轟隆一聲,四神像砰然炸開,陣法瞬間被破。
吳教授正朝屋內鑽去,兩具死屍靈活地跟了上去。我這一急,忙翻身回法壇,手抓兩桿七星令箭,狠狠扔了出去。
令箭如同兩個火箭,遇見陰氣的令箭本能散發出熾烈陽氣,撲哧一聲,便像是滾燙的烙鐵入水一樣,激起一陣陰陽不容的嗞嗞聲響。
「嗷——」
兩具死屍各自痛嚎,身體抖動間彷彿承受著無盡痛苦,然而,更多的死屍卻如同僵直的人偶一般,全都趕了過來,驚得我木劍劈斷,符咒打完,眼見就要被屍群包圍。
我被嚇得一驚,一個哆嗦,心裡早就急了,這會兒要傢伙沒傢伙,這些東西銅皮鐵骨,再打也沒有痛覺,再不逃命可就沒機會了!
幸好不遠處吳教授他們房間一直開著縫兒,看到這場景,趕忙沖我吆喝道:「羅晨,你快進來,快點!」
聽到他們的聲音,我趕緊腳下抹油,一路先逃回吳教授的房間,老汪趕緊抹了些腐臭的動物油脂在門口遮住味道,更是將房間門死死抵住,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直到此時,我額頭上的汗珠子才算淌完,但喘著粗氣震驚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這晚上我一宿都沒睡著,直到快天亮才沉沉睡去,等第二天中午醒來,吳教授他們已經將屍體搬走,開始清掃了。
我這才意識到今天自己起來晚了,老汪一掃之前態度,點頭哈腰地對我恭聲說道:「羅師傅,您是第一個敢衝上去跟這些玩意兒搏鬥還沒事兒的,我老汪服你。」
我想伸手去跟老汪還有那小伙客套一下,可這一伸才發現,手臂發麻,活動似乎不利索了,看起來昨天晚上我還是被嚇了個夠嗆。
尤其是那個磨盤的詭異程度,簡直無法解釋!怎麼它就能自行轉動,又怎麼一轉動就能引來已經死去的屍體活動,還奔著地下倉庫而來呢?
而這磨盤不斷碾壓死屍,這真像一種噁心的怪癖,怎麼看都是那樣令人費解。
金館長在下午時分才從會場趕回來,當他看到這才處理的場面之後很是滿意,激動地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晃:「小羅啊,你總算沒有辜負期望,好好乾,後面再給你額外補發獎金,最近就好好休息吧。」
我勉強笑了下,心想等下你知道那個清屍被我彈棉花似的搞成那副鬼樣,還說不定怎麼收拾我們呢!
果然,金館長一聽說那個清屍詐屍之後發狂,直接臉就白了,再一聽吳教授的解釋,親自下倉庫看到那個被戳得渾身是洞的古屍,臉色一綠,差些一個踉蹌暈了過去。
我看金館長氣得緊咬牙,看到磨盤的那一刻眼睛似乎在滴血,也不敢再說話。便在這時,金館長突然喝道:「把這口破磨盤給我扔了!」
吳教授一聽,臉色大變,急忙解釋:「老金,你不能這麼做啊!上級有命令讓咱們博物館保管這口磨的,要是人家不開口,咱們別說扔了,動都不敢動啊。」
金館長瞬間大怒:「上海那邊都開始準備展覽事宜了,就因為這具古屍,能換三件鎮館之寶啊!本來一具古屍能換他們三件鎮館之寶,還有上千萬的項目費用來做文物修復,現在呢……這古屍還咋交給人家?」
吳教授給金館長的話嗆得沒聲了,只是這到底責任重大,我還是又心虛地問了一遍:「館長,真扔啊?」
「扔!責任算我的!」金館長拂袖而去,只剩下我跟吳教授愣在原地。
我其實聽說金館長要扔東西,也是樂得清閑,這玩意兒一扔我也就沒事幹了,尤其昨晚那麼兇險的事,還是別再讓我遇見得好。
我跟吳教授說這事,吳教授卻直搖頭:「唉,那年鎖龍台的事一捅,我成了罪人,領導現在都不待見我,我說啥他們都不聽了,可這東西當初是那個組織專門放在這裡的,那可是半點都不能出錯的。」
我不由一愣:「那個組織?」
這一下不由想起胡老道他們當時也有提到這個詞。吳教授點點頭:「其實也沒什麼不能對你說的,你師父後來就跟他們合作過,他們的主要作用你可以參考神秘調查局。」
我點點頭,跟吳教授著手準備扔掉磨盤,反正也是眼不見心不煩,第二天凌晨車子就來了,那沉重的物件兒足足讓十來個保安弄了好幾個小時才弄上車,我們定的地方是把它扔進十幾二十米深的河裡去。
一路上吳教授跟我坐車上親自押送,司機在前頭開車帶路,吳教授說道:「扔得淺一點,到時候也好再打撈啊。」
我愣了下:「還打撈乾什麼?」
「老金就是那樣個人,他這人有時候脾氣上來了擋都擋不住,可真要事情來了他可得哭爹喊娘,求爺爺告奶奶。」我們相視笑了笑,吳教授又說道,「這個磨是從鎖龍台出來的,說不定跟那個地宮還有關聯,這是當時那個組織的人說的,而我這輩子唯一遺憾就是鎖龍台的地宮沒探個明白。唉!」
聽到吳教授的話我不由想起了胡老道,他們兩個其實很相像,尤其為了鎖龍台大墓,都是絞盡腦汁百思不得其解。
半夜司機順利把磨盤倒進河中,大磨盤被油布包裹住,轟隆一聲落入十多米深的河水中,我倆嘆了口氣,默默朝渾濁的河水裡看了一眼。
可誰能想到,詭異的事情這才剛剛開始。
我們前腳剛回博物館,走在大門口卻正趕上金館長怒沖沖地走來,他頓時問道:「你們怎麼還不把磨盤弄走?昨晚上不是派車了嗎?」
我跟吳教授莫名其妙地說:「磨盤不是剛扔了嗎?」
金館長的怒火很大,他說道:「哪兒扔了啊!你們趕緊去扔,咱們館上千萬的資金都給它毀了,趕緊扔了這氣人的東西!」
吳教授跟我對視兩眼,老汪的電話突然打來,裡面傳來他的聲音:「教……教授,那個磨盤自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