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發掘出的老物件兒
第六章發掘出的老物件兒
看到這裡,我愣了一下,因為下面的幾個字讓我徹底震驚了:「天哪!我們發現它了!」
然而,筆記本到了這裡,突然少了三頁,後面陸續少了四五頁左右,看著分量似乎很小,那幾頁紙上應該寫不下多少字,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那些東西應該是更重要的!
後面的記錄里老孔經常提到那個「它」,並且對於「它」十分推崇與狂熱,可這個「它」究竟是什麼呢?
我想他肯定也見過了,不然在他的記錄里,怎麼會有他們發現了「它」的字眼?
然而,筆記斷斷續續很快到了第三十天,老李他們待在其中整整一個月的時候。
這時的考古隊突然開始出現一個問題,大家的記憶力變得越來越差!差到什麼地步?第一天做完的事情第二天醒來會全部忘掉。
這樣一天復一天,老孔需要提前把那些事記錄好,第二天開始再看一遍才能繼續工作,這期間他們終於進行了一個匯總。
「幾乎可以確定,這裡是數千年前,甚至更久前一個部落或者民族的祭祀地點,人牲的骨架堆滿了地宮,估計當時的部落正是以人牲為祭在做祭祀,至於年代,初步判斷在三千年以上或許更加久遠,無科學儀器,只是估算。」
而另一句話則是真正震驚到了我!
「我們破譯出牆壁上一段文字,那裡描寫了他們抓住『它』的經過,過程很是慘烈,他們當初在古黃河河道附近將『它』擒拿,然後馴服。」
我很難想象當時貼身肉搏,抓住「它」的那種情景,但想來也跟打仗差不多了吧。
尤其我聽胡老道他們不止一次說過,甚至親眼所見魚鷹的死,地宮裡那個「它」竟能弄出莫大的吸力將人抽成乾屍,一切可想而知,即便是如今科技發達的現代,我估計它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那個「它」究竟是什麼?筆記里卻並沒有說清楚,至於後面筆記里則是更加凌亂,記載的東西越來越少,甚至就連字跡都不多了。
緩緩合上那本筆記,從頭到尾我都在仔細思忖,最後一頁記錄的是第五十四天,老孔的筆記里已經只剩下胡寫亂畫了,他們的記憶力估計越來越差勁,後面開始發生了更多的異變,估計那之後胡老道他們說的夜視眼啥的都是這段時間異變產生的。
我忽然發現對於這類東西,自己真的越來越著迷,甚至我心裡也在不斷思考,晚上做夢都夢見地宮裡的事,一雙血紅色籃球般大小的眼睛,一股奇大無比、詭異的吸力……
那本筆記被我藏起來,始終沒敢給胡老道看。
十多天之後,從省城西安來了個人,那傢伙專門帶給了胡老道一封信,當著他的面叫他看,之後用火燒乾凈便離開了。
那就是華老臨走前胡老道拜託給他的事,具體什麼事情我並不清楚。
只是從這天開始之後,胡老道彷彿瞬間老了十多歲。他以前最大的愛好是到我們家跟我爺下棋,從那以後也不經常去了,反倒像個性情大變的孤家寡人。
我時而去看他,竟發現師父雙眼紅紅的,他明顯哭過,卻不承認。甚至從這以後開始,他時而會哼一段京戲、秦腔,唱一些我從來沒聽見過的小調子,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當然,我看見最多的還是胡老道自己一個人站在道觀外的山崖上,那孤單零落的身影……
如果這隻算是開端的話,那麼後面發生的事卻會更加神經質。
胡老道每天絞盡腦汁想問題,既不出門,也不洗衣服、做飯,他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嘆著氣,然後自言自語道:「為什麼我要背負這麼多呢?我怎麼會是這樣的呢?這是為什麼呢?」
那天周末放假,我去朝天觀看他,我媽做了他最愛吃的魔芋豆腐,但胡老道似乎沒興趣,他蹲在地上,用石子兒擺出了精細的圖畫。
我看了一眼便知道,那就是他之前形容的整個地宮的大致結構圖,從神道一直延伸到裡面的祭祀台。胡老道擺得很詳細,然後在那裡一蹲就是一個多小時,七十多歲的人了,卻絲毫不覺得累。
我忽然覺得心疼,忙把這倔老頭兒從地上攙起來。他雙腳都已經麻木了,但眼中依舊閃著光彩。
胡老道忽然問我:「徒弟,這棺材分正葬、法葬,風水陵墓分聚龍、分龍兩種葬法,可這鎖龍台的墓既不是葬在分龍之地,也不是葬在聚龍之所,甚至根本沒有風水,卻為何裡面的陣法如此神奇?」
我沒想到胡老道會忽然問這個,正葬、法葬是棺材的葬法,聚龍、分龍說的是風水地勢,的確如此,這些方面鎖龍台大墓都沒沾上風水,底下卻可以活死人生白骨,造出種種離奇的造化。
其實我是想把勢葬這回事告訴胡老道的,只是沒敢跟胡老道說。
但胡老道卻一直在屋中嘆氣,臨走前我還聽見他的聲音:「唉,明明沒有風水護佑,如何能運轉那樣一個精巧大陣,當時的巫術真的強到這等地步?能憑空讓死屍復生?」
其間我爺爺又去過幾次,胡老道依舊跟得了魔怔似的,最要命的是從那以後每天早上他不帶我打拳了,這讓我很不適應,終於,半個月後,看到他的模樣我實在忍不住了。
「師父,你別想了,或許我能解釋你想不明白的事。」我忍不住對胡老道說道。
「你……你能解釋?」胡老道黯淡的雙目忽然變得有神,他問道,「徒弟,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你還能解釋這個?那你試試!」
我一咬牙,硬著頭皮便問他:「師父,你知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作勢葬?」
胡老道在思索,也並沒有問我怎麼知道這個詞的。
良久,他忽然點點頭,似有所悟道:「我記得自己像是聽過,徒弟,你先回去,容我想想。」
看他真的那麼入迷,我也不想把自己推斷的答案告訴他,夜晚我回到了家裡,兩天之後,胡老道忽然滿心歡喜地上我們家來了一趟,那天他很是高興,跟我爺下了一天棋。
眼看老哥倆兒又再次和好,我也很高興,但師父胡老道的這些怪異舉動卻並沒有改變。
胡老道脊背看起來更駝了,再過去一年,村裡小學也合併了,家裡人帶我去鎮上念書,父母租房子照看我學習,我便很少回老家了。
進了重點小學,然後又是重點中學,我爸媽他們每天看著我學習,但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塊學習的料。
每次家裡人看見我不及格的卷子,都會忍不住說我:「你師父說你某些方面一點即靈,學習你咋就不靈呢?」
我也很想自己學習能足夠好,但無論如何一看書就頭疼。因為胡老道教我功夫,在學校我打架請家長是家常便飯。我最喜歡做的就是帶女朋友去租錄像碟片,那時候的電腦並不普及,到高二那年我看完了幾乎所有香港台灣鬼片,那時候真的很是痴迷這些,尤其自己又跟胡老道學這個,加上這些興趣,更是對鎖龍台的事一直念念不忘,久而久之我竟然患了跟胡老道一樣的毛病,想到地宮裡那些未解之謎便一陣唏噓。
這年我十七歲,高二,爺爺終於沒能熬過病魔侵蝕,胃癌晚期。
葬禮過後,胡老道嘆了口氣,說道:「徒弟,聽說你學習成績還是不好。」我點點頭,他叫我跟他去朝天觀,給我倒酒:「聽說你在學校打架、睡覺、罵老師,還交女朋友,還喝酒?」
胡老道這老傢伙一說話,我下意識就要辯解。雖然現在看起來他比我老得多,但從心裡來說,我怕我爸,但我更怕突然變臉的胡老道,那傢伙揍起人來簡直要命。
良久……
「進來喝一杯吧。」胡老道說道。
我把老頭兒的苞谷酒拿出來,一人倒了一盅,師父抽出一根「鳳凰公主」,問:「抽不?」
「師父,我不會抽煙。」
「得,不抽煙算了。你個渾小子,你小時候我就說過你,那某些方面絕對是一點就靈,我也清楚,你的天賦不在學習上,而在這些道術上。看得出來這些年你對這些玩意兒越來越痴迷,從我這兒也學了不少的東西,今天叫你來,就跟你商量個事。」
我看了眼胡老道,他慢悠悠地說完,同樣慢悠悠地呷了口酒,罵道:「師父喝,徒弟不喝,這樣可沒什麼滋味兒!」
我被他一吆喝趕緊喝了口酒,辛辣的味道嗆著喉嚨,靜靜聽胡老道接下來的話。
胡老道笑道:「你爺走了,我就跟他耍得要好,一想到他都那麼大歲數了,你說我這半截身子都埋進黃土裡的人還能有幾年活頭兒呢?」
我心中微微傷感,看他在笑,卻始終高興不起來。聽胡老道說道:「徒弟,你爸媽他們商量過,又徵詢了我的意見,你把高中上完,後面就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吧。你這孩子,本性其實不壞,出去歷練歷練也好。」
不知道為啥,胡老道越說這話我越覺得是在託付後事,眼看即將放寒假,我忽然決定今年一定不補課,就算逃課回來都要好好陪陪這老頭兒。
我們從天南聊到地北,胡老道終於把笑容板正,換上了一副十分嚴肅的面孔,然後對我說:「你雖然叫我一聲師父,我也喊你一聲徒弟,可你畢竟沒有真正給我奉茶磕頭。羅晨,師父今天問你,可願意歸到我門下,真真正正做我的弟子?」
胡老道這突然間的一本正經令我有些瞠目結舌,我馬上點點頭,十分希冀地答應下來。
真正傳了胡老道的衣缽我才算個能行走江湖的陰陽先生,這是師徒之道,也是正兒八經該有的禮數。我跟胡老道其實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已經有師徒之實了,但終究差個名分。
今天,此刻他真正提起來,我趕緊拈香奉茶,磕頭跟著師父一起祭拜祖師,並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師父。
當晚胡老道叫我給師爺上香,我才知道自己師爺也是個陰陽先生,這才知道胡老道的一些經歷。
西北地區陰陽術數、巫道相結合,因而風水先生們所學頗雜,大多是不分道派的。而胡老道正是這樣,我師爺原本一個遊方郎中,兼些辟邪的本事,後來收了胡老道。胡老道最後還真當了道士,學得更雜,但他的本事可比師爺要強得多得多。
只是,胡老道畢竟學得雜,所以真要論屬於哪一派,茅山、清微、天師道或者全真,他不能不算,可也不能全算。要是真真正正說起來,我師父根本就沒派。
這一晚念誓詞、敬祖師香,我一直跟他把這些做完,胡老道開始狂喝起酒來,他哈哈大笑,最後整壺的酒讓他一人喝得一乾二淨。
苞谷酒的度數早已超過六十,胡老道漸漸地便醉了。
他開始跟瘋了似的狠狠抽自己嘴巴,抽得噼啪作響,他一邊抽還一邊罵:「你個渾蛋!你個畜生,你這就叫活該,自作自受!」
胡老道抽著自己嘴巴,一面哭一面笑,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不料這老傢伙提前一腿戳過來,把我放翻在地,他轉而理也不理,趴到桌子上從那邊拿出一面鏡子來。
胡老道指著鏡子中的自己,笑得很勉強:「你不是那個你,你是那個你;我也不是那個我,我是這個我。」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師父拉上我,語重心長地說道:「徒弟,凡事需要儘力而為,但儘力而不成是天命,不儘力而不成是渾蛋。」
「師父,你喝醉了。」
「沒醉,我沒醉!徒弟,你去準備香蠟紙裱,我有用。」胡老道的目光不容置疑地看向我,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眼神,真被震懾地嚇了一跳。
只見他在地上畫了個圈,點上香蠟,燒著紙錢元寶,胡老道一邊燒一邊說道:「玲兒,我徒弟給你來燒紙了,你在天上得保佑他。玲兒,有些事情是必須解決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呢?我知道你會支持我的!」
到這一刻起,我才知道自己有個師娘,我默默燒完了紙磕過頭,胡老道拍拍我肩膀,說道:「擇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咱爺倆兒大醉一場,你看咋樣?」
也真是難得胡老道酒興高漲,我不好掃他的興,師徒兩個一頓猛喝,忘記喝了多少,大概最後是我不行了。
我以為胡老道說的擇日不如撞日就是想請我喝這頓酒,但第二天中午,太陽照頭的時候我醒來,才發現胡老道是另有所指。
胡老道的法器全帶走了,道觀里剩下的都是些包裹衣物,甚至他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全都留給了我,雖然不多,但也有好幾千塊。
桌上放著一封信、一方巴掌大小的檀木大印,那是師父經常用來寫符要加蓋的符印。
在後方的藍布里則包著一本古色古香的線裝書,是他老人家一身本事所在,留下來供我學習。
胡老道的信里說:「徒弟,原諒師父的不辭而別,我一直在等你,再見上你一面就要遠行,這是我原本就計劃好了的。
「那方大印留予你做個紀念;從今以後,你也算我老胡的唯一弟子,必須堅守正道,不可同流合污。
「我原本想安享晚年,但誰料那些過往還是一點點想起,師父的記憶幾乎全部恢復。有些事情必須去走一遭,此番路途兇險,我已決定親入秦嶺深山之中去尋求一絲宿命。不要找尋,你也找不到我,但你記住,這輩子你就平平安安地過好這一生,不要再瞎摻和這些稀奇古怪的事。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囑託。
「對了,為師記憶恢復,想起往事,順便告訴你勢葬二字的根本。所謂勢葬,古時有人抓來禁忌之物將其囚禁,用以鎮壓自己屍身,護守陵墓,且藉助那禁忌之物不擇手段達到某種目的,這就是勢葬的原理,告知這些是望你好自為之,不要再探。
「那本道書是我一身本事的記載,切記不要失傳。」
落款寫著「師胡不傳留」。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的師父,胡老道的真實名字——胡不傳。
胡老道就這樣走了,走得很匆忙。
我後來那幾天到處找過他,有那日下地早的老人說看見過他,當天一早背著一大包東西上了老山。這裡老山指的就是秦嶺深處那些村裡人都不敢踏進去的地方,毒蟲野獸、懸崖峭壁,據說裡頭還有迷魂子,進去就甭想再出來。
往後那段時間我是茶不思飯不想的,爺爺去世,胡老道走了,這算是我最親近的兩個人。到高三這一年我沒再鬧騰,老師也待見我了些,轉眼到了高三畢業,這年我十八歲。
暑假在家裡待了二十來天,我也在為自己以後幹啥而思考著,反正不想上學了。這天清早,我那當鎮長的表姨夫找上我。
「侄子,前些年來過咱這兒的一個老教授找你,說是姓吳。」
我看了表姨夫一眼,轉念一想,應該就是八年前考古隊的吳教授了,雖說時間能模糊了過往,但鎖龍台的事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總讓人歷歷在目。
「吳教授來了?」我剛覺得高興,但忽然心裡一陣失落,「姨夫,我師父跟我爺都沒在了,他來了能見誰去?」
鎮長興沖沖地說道:「人家點了名叫你,現在正拿著介紹信在鎮上呢。」
我點點頭,大概是來敘舊的,就一起到了鎮子上。再次見到吳教授,我覺得這老傢伙家裡肯定出過事了,眼神不再像當年那樣深邃,一頭白花花的枯發,雙目浮腫,整張臉上多了一股飽經滄桑的感覺。
似乎他很疲憊!
吳教授見我來了,雙手有些顫抖,他穩了下鏡框,笑著說道:「來……來了?」
「吳教授,您老還好吧?」我客套了一句。吳教授點點頭,看起來精神狀態還是有的,在他旁邊,也就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侍候著,一見他雙手顫抖有些激動,便提醒他:「吳老,您該吃藥了。」
「好。」
我看他一點點把葯吞服完畢,整個過程總是十分壓抑。吳教授問道:「高中畢業,有啥打算了吧?」
他也不算外人,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我跟師父學過些本事,也喜歡這些玄學之類的玩意兒,最近市裡火葬場缺個鎮場子的,我準備過去。」
吳教授點點頭,說道:「年輕人有想法是好的,自己想做的事也該去做,不過火葬場這種地方你們年輕人能別去就先別去,畢竟現在還沒說媳婦兒呢,外頭姑娘一聽你是燒死人的,誰還敢嫁給你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這一笑也就放開了,吳教授一看氣氛緩和下來,對我說道:「羅晨,你想幹個跟風水玄學相關的事情,那在考古這方面有沒有相應打算呢?」
我一想考古這邊我是肯定想去的,不說別的,就是鎖龍台那裡的事也一直印在我腦子裡,倘若有一天我能跟隨考古隊再解開那個秘密的話……畢竟我是不能自己下墓的,那是違法。
但不等我說些什麼,我看到吳教授身邊那個年輕小夥子,身子突然抽搐了一下。
如果是普通抽搐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但這小夥子剛才那一抽,整個臉上一層凹凸不平的血管突然綳出來,真的嚇了我一跳。
我心裡有種不祥預感,再一看他,只見這年輕小伙雙手開始不停抓,不多時手、腳、脖子包括臉上突然蒙上一層青色,整個人臉上表情不斷變化,看起來越顯猙獰。
「不好,他又犯病了!」吳教授急忙把剛才自己吃的那種葯拿出來一粒,叫道:「羅晨,幫我。」
他話剛說完,小伙兒一躍而起,就像突然間瘋了似的,朝吳教授抓去,我正好站在側面,眼看那傢伙猙獰地張開大口,兩邊嘴角的牙暴出來少許,已經變成獠牙。
天哪!他中了屍毒!
我忙趁此時,將吳教授推開。可這小伙身上皮膚立時便慘白髮青,竟直挺挺地暈了過去,口吐白沫,眉心印堂處漆黑色一片。
「教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來。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比較好,這小伙一身屍毒攻心,自然不是尋常的事情。
此時此刻,吳教授的臉上表情異常難看,大概是他自己也沒預料到會發生這些,終究他嘆了口氣,一拍腦袋:「唉!這事情說來話長,但現在不是談論的時候,你看……」
他一指那小夥子,我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畢竟救人要緊。
「想辦法找些糯米撒在他腳下揮發屍氣,用蓮蓬子磨成粉沖水餵給他喝。」我吩咐完畢,夥計趕緊去辦,我那個鎮長表姨夫進來看到這一幕,嚇得趕緊捂上嘴。
「趁這機會把他暴長出來的獠牙鋸掉。」
吳教授手忙腳亂地跟我一通忙活,才算把這傢伙制住。糯米弄回來,我把干蓮蓬子磨成粉,倒上水給他沖服,看到吳教授一臉擔憂,才提醒他:「應該沒事了,他這癥狀算輕的,有的治。」
我的眼睛再瞄在吳教授身上,此刻,他很明白我想問什麼。
良久,吳教授一聲長嘆:「唉,我們……遇到麻煩了!」
他伸出雙手,將手臂挽起來呈在我面前,吳教授的這兩隻手臂就跟肌肉萎縮的病人差不多,而且顏色帶著一點淺黑色,甚至在我看來……還有點噁心。
我走過去挽起那個夥計的胳膊,吳教授嘆氣道:「他的是在腳底。」
我一脫掉那個夥計鞋子,果然如此!打眼一看明明是個正常人,但脫掉他腳底鞋襪再一看他腳掌,底下那一團根本不像是腳掌,倒像一堆枯萎的樹根盤在一起,猙獰無比,真的讓人覺得震驚。
我左思右想,根本想不明白,不由自語起來:「屍變分十八種,但只有殭屍抓咬的人才會起屍,可你們身上卻沒有傷口,只是看起來肌肉被屍毒腐蝕。」
吳教授這時的心情大概很複雜:「我們不是被抓的!」
「不是被抓?」這就更加令我疑惑了,常人直接被屍氣一噴少不了要渾身糜爛,甚至當場死亡,我的眼睛忽然盯到吳教授放在桌上的那些藥丸。
那些葯氣味刺鼻,但很明顯是吳教授胡亂做出來的,甚至上面我看到半形摻在其中的符紙。
「這藥效果也並不怎麼樣吧?」我試探著問道。
吳教授這才把茶倒上,狠狠悶了一口,偏過頭去似乎在做痛苦回憶。
「八年前,那年你十歲,鎖龍台的考古發掘,你還記得吧?」他忽然問我。
我點點頭,畢竟那件事也是我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吳教授清清嗓繼續說道:「考古隊十一人死亡,攝像師死去三名,發掘工作被緊急叫停,最後我們只運出了兩樣東西和幾個物品。那些物品來自於主墓室內,一個叫邱志剛的隊員率先挖掘那裡,挖出了那個物件兒,導致主墓室里突發襲擊,這件事你應該是知道的。」
「那這事情扯得就遠了。」我附和了句。吳教授穩穩鏡框,點點頭:「那個大鼎是我們從神道正中抬出來的,這東西雖然詭異但沒出岔子,我們的問題出在裡面主墓室里挖出的東西身上。」
我差點脫口而出,那是一塊磨盤!
這記載是看了老孔記錄下的那本筆記我才知道的,沒想到,吳教授他們後來出事竟然也出在了這上頭。
「我一離開你們村,組織上要我直接返回西安。面對一眾媒體壓力我幾乎一晚白了頭髮,真是捧得越高摔得就越重啊!當時說什麼陝西的馬王堆出土,可到後來直播不了,墓葬被填封,我在無數家媒體的採訪下承認了所有錯誤,最後只能在省博物館安安心心當個倉庫協調員,負責保養地下倉庫里那些未經展出的藏品,而這其中……就包括那件挖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塊磨盤!」吳教授說到這兒的時候雙眼被恐懼替代,莫名地害怕。
我明明心裡知道是那塊磨盤,但被他這麼一說還是心裡一番震動。那東西並不小,我依稀還記得,當初胡老道他們眼神死盯著那東西還有整個陵墓,送走那個磨盤的車上灑滿了黑狗血,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而那東西本身,還被貼滿了辟邪符咒,回想起當年那場面,我直到這時,依舊印象深刻。
我忍不住問道:「教授,那你們說的那塊磨盤究竟是怎麼回事,為啥看你的表情好像十分懼怕似的?」
我試圖安撫住情緒激動的吳教授,足足等了兩盞茶的工夫,吳教授捧著茶杯不斷搖晃的手才終於穩定下來。
他看看那個小伙,又看看自己,嘆了口氣:「唉,我給你看一組照片吧。」
吳教授身影彷彿老了十幾歲,他緩緩轉過去掏起公文包,整個動作顯得非常笨拙,片刻之後,一個黃顏色信封袋被他拿出來,彷彿那東西很沉重,他用雙手把那個信封遞過來好像足足花費掉了全身的力氣。
我接過吳教授遞來的信封,很輕。
「你打開看看,然後我再給你說,但你要能提前忍受住。」吳教授說完話就去看那個夥計去了,留下我一個人打開了那個信封,而當我看到那當中東西的時候,整個人都開始震驚了起來。
信封里有三張照片,拍得很模糊,還有重影,可以想象當初拍照時應該十分隨意,但隨意卻不隨便。
漆黑的地下倉庫里白牆四立,但那正中有一塊通體黝黑的磨盤,很大的那種。最詭異的地方就在於黑色的磨盤上竟滿布鮮血,周遭躺著許多屍體,滿滿地鋪了一地,紅黑二色組成的這幅觸目驚心的畫面讓人覺得十分可怖!
我不禁在想,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是第一張圖。第二張照片真的提起來我很不想說!那被鮮血染紅的地面上
全是肢體,僅僅看了一眼就直接敗退。
我忍不住要吐,但早上沒吃飯,只是不停地乾嘔,但這種感覺真是異常難受,到了這裡,第三張照片我不敢再看了。
那樣的血腥照片如果再看下去,三天之內我都不想吃飯了。我也終於明白這三張照片為啥會如此模糊,還有重影。
料想當初絕不是攝像師技術不好,試想一下,當一個手拿相機拍照的人站在這一片令人惡寒的血泊當中,要是我的話,真的連舉起相機的勇氣都沒有。
我沉默了會兒,吳教授見他帶來的小夥計癥狀輕了一些,才又走回來。
他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模樣,頓時提醒道:「你再看下第三張照片吧,我不敢給你看多了,但是你得看全嘍。」
我掃了吳教授一眼,他老而無神的眼睛早已不復當初的深邃,但卻依舊很堅定。
緩緩拿出第三張照片,這一刻……我驚呆了!
這似乎是監控錄像中的截圖,時間為凌晨三點四十三分,畫面里依稀可以看清楚,主體還是那口磨。
但那口磨竟然在自行轉動,而旁邊的碾盤上躺著一條條不動的死屍,看那大
石碾子的軌跡,正要從上滾壓過去……
「看完了?」吳教授問道。
我略微思索,回答他:「從照片角度來看,監控錄像里的那口磨應該是自行轉動碾壓,教授,這……是真的?」
吳教授點點頭,面色沉重:「每次事發后地面都是一片狼藉,需要清掃,但這種事情博物館根本不敢聲張,所以只有我們三人秘密進行,因而……因而我們慢慢就變成這樣,需要吃藥維持。」
吳教授準備說話,但欲言又止,他轉而對我說道:「你師父以前來看過一次,那時他用符陣把它困在地下,但只能維持三個月,之後的事情會再次發生,但以後再請他他都不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我聽人說,那時候你師父在村裡精神出了問題?」
我搖搖頭,精神出問題那是鬼話,主要是胡老道那時接到華老的資料想起自己一些過往,因而像變了個人似的,但就連他都只能壓住這磨盤三個月,這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我師父鎮壓磨盤時,還跟您說過什麼沒有?」我問道。
「沒有,老胡看到這東西覺得眼熟,但他說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你是他徒弟,所以我現在只能找你。」
吳教授又解釋道:「這怪事現在越來越頻繁,上回碾了六具屍體,我們剛清掃完僅僅過了八天,竟又碾了九具,現在真是越來越不安寧,沒辦法,我們找過不少先生,就連知名的道長、大師都請過,但無一例外……現在,我想請求你的幫助!」
我理解著吳教授的意思:「這話的意思是……請我?」
說真的我是有點不想去的,尤其看到照片上那些毛骨悚然的畫面,真心覺得發怵。
吳教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又加了一句:「這磨盤是從鎖龍台出來的,你師父在的時候只有他能鎮住,你是他的徒弟,唉……現在你說我還能找誰呢?」
我心裡咯噔一聲,一提起了鎖龍台,便突然觸及了我腦海中那些被塵封的記憶,好奇心在這時忽然上涌,一想到這些,我有些把持不住了。
從小到大,鎖龍台的事就像塊心病一樣壓在腦袋裡,壓得我喘不過來氣。我是打死都想去探尋其中的秘密,因為那太引人入勝了,尤其是胡老道講的那個故事。
「咳……咳。」我的思路被打斷,原來是那個小伙醒過來了,我看他似乎沒事。這時吳教授問道:「我們這趟是專程來找你的,羅晨,你跟不跟我們去?」
我一咬牙又看了眼那幾張血腥照片,然後回頭看看被屍氣折磨的吳教授,還有鎖龍台那些各式各樣的秘密,最終下定決心,跟他一起離開。
當天吳教授的聘書就下來了,我沒想到竟然這麼快,我爸在家看到那張聘書,樂得喜笑顏開,不住地笑:「茲聘羅晨先生出任省歷史博物館文物修復師助理,哎呀,咱們老羅家也出個人能在省城上班了!」
大家都十分高興,我自然也很高興,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師父臨進山前曾經叮囑,這裡面的事情讓我不要再探,平平安安地過好一生。
可有些事情不去干總覺得心裡痒痒不是?我忍不住那點好奇,兩天之後跟吳教授他們坐火車,整整跑了一天才到了省城,見到那座宏偉的歷史博物館。
我們的館長姓金,體態微胖,戴著個金絲眼鏡看著應該是業務幹練、老奸巨猾的那種人。他見我來了只是瞅了我兩眼,眉頭都不眨一下便跟我簽了五年合同,原本我以為一個鄉下來的,人家可能看都不會看上兩眼,但金館長真的對我禮遇有加。
一頓飯過後,酒足飯飽,金館長用他那親和面孔笑著對我說道:「那接下來你就跟老吳一起管地下倉庫那邊的事,其實重點就是那口磨,這件事情必須保密,放心,我們不會虧待你的。」
說罷,他還鄭重其事拿出一份《保密協議》,我知道這事兒非同小可,閱讀完畢在上頭簽上自己大名並按上手印。金館長把一盒錄像帶遞給我,要我晚上回自己單人宿舍好好看一遍,仔細琢磨琢磨。
值得說的是我的單人宿舍就在地下倉庫樓梯轉角的位置,距離那口磨的位置不到二十米。吳教授住我隔壁,在他旁邊還有一間二人宿舍,住著那個之前看見過的小伙和另一個清潔工老汪。
新同事見面自然要客氣一番,但我跟他們客氣,他們卻離我遠遠的,只有吳教授跟在我身邊,靜靜坐在一旁。
我不由疑惑地問他:「教授,為啥那兩夥計表現得這麼冷默呢?打招呼都不理我。」
問完我就疑惑了,因為我看到我這間房裡放著不少道袍跟法器,看起來都不是便宜貨,如果沒猜錯,之前這房間還住過人,應該還是個道士。
並且從這些道袍的門類、大小還有木劍、金錢劍的制式上可以看出,這些法器不全是一個人的,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吳教授點點頭,不再瞞著我:「這房間里的法器來不及收,都是以前來這裡鎮邪的師父留下的。」
「那他們人呢?」我不由問道。
「你看完最新一回的錄像帶就全明白了,這裡在你之前一共住過二十三個道士,八個和尚,還有三個巴山巫祝,也就是跳大神兒的,至於那兩個為啥不跟你打招呼……他們習慣了,剛跟一位先生混熟,那位先生鎮不住邪就把自己的命也送進去了,唉,所以你也別怪他們。」
我嚇了一跳,鎮不住邪把自己命送出去了?
我說金館長咋對我這麼客氣呢?尤其吳教授這糟老頭子,我今年剛滿十八歲,他這把我弄過來不就是害我嗎?我突然有種想要破口大罵,揍這老傢伙幾拳的衝動。
「你聽我解釋,這裡住過二十三個道士,其中死了二十二個,只有一個安然無恙,在磨盤出事那晚成功擋住怪事,鎮封了磨盤三個月,那人就是你師父。」
我聽得額頭青筋直跳:「就因為胡老道是我師父,所以你也相信我有那能力?教授,你可把我害慘了!」
吳教授突然搖搖頭:「你放心,這麼久了我們也知道一些避免的方法,要是真到了不可開交的時候,我們幾個還是有信心保你平安的!」
我愣了下,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