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宴之前 談心

——

蕭氏豪宅。

華麗的客廳里里飄蕩著淡淡的茶香。

猩紅的地毯秀出了一派華貴富麗的奢華。

高大的軒窗，玻璃明亮晃眼。

紫色的沙發上，有一個漠然靜坐的身影。

千絲萬縷的五彩霞光在空氣中靜靜飛舞。

蕭採的面容雪白雪白的，嘴唇也透明得沒有一絲血色，他一動不動地望著正前方的虛空，那寂靜冷清的樣子就彷彿失去了靈魂。

佐野棠輕聲漫步地走了過來，停在了他的身側。

「怎麼還不換衣服，不打算去參加晚宴了嗎？」他微笑著問。

蕭採的眼神冰冷如寒夜，身子彷彿也是僵硬的，死靜地坐著，似乎對他的話語充耳不聞。

這傢伙還真能較勁啊！

佐野棠輕聲嘆息，然後苦笑著搖搖頭。

「你要是不去，那就表示你放棄了，那我可要乘虛而入咯！」他淡漠地威脅他。

果然。

身子彷彿被巨錘敲擊了一下，猛然一震。

蕭采目光灼燒，驚駭地轉頭看向他，「誰說我不去了！」他的語氣堅定而凜冽。

相對他過激的反應，佐野棠卻只是淡淡地鎖了鎖眉，神情似笑非笑。

「早點準備，到時候才不至於手忙腳亂，你別忘了，岳父岳母對你的第一印象，可是至關重要的哦！」他好心地提醒他。

蕭采心口一滯，瑪瑙石似的眼珠子烏黑地波動著，心底難免會有些緊張。

他想到，他第一次見到千尋的爸爸媽媽時，是在醫院裡，那一次他嚴重傷害了人家的女兒。

一想到這，蕭采大驚，臉色恍惚起來，頓覺希望很渺茫。

「也許，千尋的爸爸媽媽是那種不計前嫌的人呢？」

蕭采尷尬地撓了撓頭髮，嘴裡嘟囔了一句，下意識地安慰自己。

茶香裊裊在杯中。

修長的身子倚著沙發而立。

佐野棠看著他忐忑不安的神情，嘴角彎起了優美的弧度。

原來，蕭采也會有如此小心在意的一面。

——

夕陽的金輝動人閃爍。

暈紅的晚霞如痴如醉，在無垠的天空中鋪展著。

天際灑落的光線由明亮變模糊。

廣場上有熙熙攘攘穿梭的人群。

不遠處有精品店裡的音樂悠悠蕩蕩地飄了過來。

路邊的排椅上。

千尋安安靜靜地坐著，耷拉著腦袋，頭埋得很低很低。

廣場的玉石雕塑前擺滿了各色盆栽鮮花，香氣撲鼻而入，一陣陣沁心的甜麗。

「給——！」紀柔美走了過來，將一杯酸奶遞到了她手上。

千尋木木地接過了她手上的東西，呼吸輕得像泡沫，一碰就會破碎。

灰塵的氣息在絢爛的晚霞中飛旋著。

紀柔美靜靜地笑了笑，然後轉過身，挨著她坐了下去。

不遠處有小孩子打鬧的身影，活潑動人。

千尋沉默地低頭坐著，彷彿沒有什麼興緻去欣賞眼前的美景。

「想什麼呢？」耳畔傳來低柔的問語。

千尋怔怔地抬頭。

唇邊有柔和的微笑，紀柔美細細地打量著她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樣子。

靜靜的長椅。

霞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篩落。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過了好久以後，千尋才低低地開口了，她的手指輕輕轉著酸奶的吸管，神態單薄而透明。

紀柔美沒有說什麼，她願意做一個優秀的聆聽者。

「我開始是很討厭他的，真的……」千尋怔怔地講述著，琥珀似的眼珠子如流水般清澈在流淌在天際上，唇角白白的，「他脾氣不好，得罪了人還不知道悔改，還老是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魅力無敵，所有女生都應該臣服在他的腳下，他這個人真的很差勁啦！」

千尋的聲音有些哀婉，彷彿正有什麼複雜不明的情緒困擾著她。

紀柔美微微笑了笑，然後一本正經地望著小妹不自然的神色。

「後來呢？」她輕聲問，語氣中有一股探究到底的味道。

「後來……？」千尋垂了垂眼睫，「後來我知道了他有女朋友的，就是悠然啦！他們已經好了很多年了，但是他真的很過分，明明有女朋友的，還跟我們學校里的其他女孩子拉扯不清的，根本就是個爛桃花？用情一點都不專一！」

「所以呢？」紀柔美咧開嘴，清亮的目光變得賊兮兮的。

「所以……」千尋的手指僵住，身子也微微僵住，「所以我覺得我不應該喜歡他的呀！」

「呵呵……」身側的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千尋的臉色蒼白了，她鼓了鼓嘴，細長的手指尷尬地捏著手中的酸奶罐，「柔美姐，我好像害怕見到他了！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在他的心底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傻瓜！」她低啞的聲音里流淌著靜靜的憂傷。

紀柔美斂住了嘴角的笑意，表情肅了肅，靜靜望著燦爛美麗的天空。

「跌入愛情漩渦的人，沒有一個不傻的……」她的呼吸在凄艷的晚霞中輕輕顫抖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

長長的排椅上。

她們愜意地坐著。

傍晚的風輕輕吹過髮絲。

漫天的霞光下。

「……」千尋笑了笑，「柔美姐，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像一個婉約派的詩人。」

「什麼……？」身側的人寧靜地側過視線。

千尋吐了吐舌頭，默笑無語。

不知為何，心底積壓的事說了出來，她忽然覺得心情好極了。

「糟了……」回過神來的紀柔美大驚。

「怎麼了……」千尋詫異地問了一句。

「出來時，千伯母交待我，說晚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晚宴，要我幫你設計一個參加晚宴的造型，我怎麼給忘了……」

晚宴！

千尋驚恐地瞪大了明眸，正要詢問些什麼，就被身旁的女子一把從排椅上拉了起來。

「我們馬上回工作室，否則來不及了。」

紀柔美拉著她，向自己的跑車走去。

——

天織鳥工作室。

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身影。

化妝室里傳來了一陣陣刺耳的尖叫。

十幾隻手手忙腳亂地在她的臉上撥弄著。

千尋連喘息的功夫都沒有，剛要閉下眼睛，就被眼皮上空的一道刺痛驚醒。

「不要喊，你的眉毛太亂了，我幫你修修！」助理小荷手拿小鑷子，惡狠狠地瞪著她。

千尋怏怏地哭喪著臉，剛欲抿緊嘴巴，卻被另一隻玉手捏起了下顎。

「塗上淡淡的唇彩，看起來會更亮眼迷人……」另一位化妝師的聲音在耳畔縈繞著。

千尋動也不是，坐也不是，無聲地張大了嘴巴，就想大聲喊救命。

走廊上燈光明媚。

神情素雅的女孩聽到側面的化妝室里傳來了驚恐的慘叫聲。

頓時停住了娉婷的腳步。

「發生什麼事了？」夏悠然吃驚地問。

助理盈翹戲謔地朝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是我們總監的乾妹妹啦，晚上要去君悅大酒店相親，這不總監正在幫她打點造型呢？？！」

相親。

夏悠然覺得不可思議，心底湧出了莫名的古怪感覺。

直到她淡漠地走了進去，直到她看清楚了坐在化妝台上的不是別人，而是千尋時。

夏悠然的神色蒼白地顫抖了一下。

她驀地想起，中午時分，蕭采和佐野棠匆匆離開綠野仙蹤俱樂部時，似乎是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蕭伯伯打來的，當時蕭采炸喊了一句「什麼，相親——？」

耳畔的喧囂聲悄然隱去，似乎時空在淡淡的抽縮，逆轉。

夏悠然無聲地喘息著，淚水緩緩緩緩地流淌下來。

原來，時間和距離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即使他回來了，即使她還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她身邊了，因為在他們分開的這段時間，有一個精靈先一步抵達了他的心底。

夏悠然在原地怔然地站著，臉色驚人得蒼白，就像一縷孤寂的遊魂。

「悠然……」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腦中彷彿白茫茫一片紛亂，她無聲無息地站著，整個人似乎是懵了。

「悠然……？」紀柔美提高了音調。

「啊——？」夏悠然訥訥地回應了一句。

「去服裝間，把那套昨夜改好的白色蕾絲裙拿過來？」看到她會晤，紀柔美別開視線，繼續著手上的工作，神情淡漠如霜。

夏悠然美麗的臉上卻沒有表情，眼睛里晶瑩透明，冷冷的雙唇竟隱隱透出一股煞氣，她的視線在千尋和紀柔美的身上流打了片刻，才僵硬地轉過身，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啊——！」身後又傳來一聲慘叫，有些刺耳和聒噪。

她靜靜地往前走著，腦子裡是翻騰旋轉的白霧，抽幹了她的所有靈魂。

——

「不要動，馬上就好了……？」這已經是小荷第十二次將千尋張牙舞爪的手臂強硬摁了下去。

「我不要帶著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被七八隻手按在高腳椅上的女孩掙扎著，她感覺到有薄膜一樣的東西映在了她的瞳孔上，麻涼麻涼的，很不自在。」

紀柔美雙手抱肘，威風凜凜地侍立在她的身側。

小尋底子不錯，她絕對有信心可以把她打扮成一個讓所有男生見了都流口水的絕世美女。

「好了好了……？」小荷雙手叉腰，氣喘吁吁地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總算搞定了。

千尋像一個爆炸的氣球一樣從高腳椅上彈了起來。

然而，她剛剛支著貝齒，準備發泄被眾人欺壓的懊惱情緒時，卻突兀地安靜了下來。

因為她感覺是視線里是一片片清新的明亮。

所有人的面容都看得真真切切的。

這是怎麼回事，她驚喜地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看到她發獃。

小荷美美地噓出一口氣，「戴隱形眼鏡的感覺怎樣，你現在可比以前漂亮一百倍哦！」她略有深意地朝千尋擠擠眼睛。

千尋怔住，望著鏡子里那個披散著長發，穿著白色衣裙，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或者說是產生了幻覺。

「這是我嗎？」她的手剛準備抬起抓一抓頭髮，就被一隻玉手狠狠地打了下去，「當心弄壞了髮型！」紀柔美文靜地上前兩步，幫她整了整衣領。

「可是……？」千尋悄靜地望住她，「這不是我啊！我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她苦惱地問，揉了揉粉嫩的臉頰，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我們家小尋本來就是大美女一個……？」小荷風趣地笑著點頭，「嘖嘖，祝我們千大小姐今天晚上相親成功？」

相親。

千尋的眼珠子驚得差點掉出來。

小荷剛欲補充幾句，就被紀總監一個急迫的眼神瞪了回去。

「小尋，現在已經七點多了，你是不是該出發了！」紀柔美隨手拿過了一個金燦燦的手袋塞到了她的懷裡，「你的手機，鑰匙，我已經裝進去了，而且我剛剛通知了千伯伯和千伯母說，你會直接從我這裡出發，讓他們先去，不用在家等你了……？」

千尋更加驚奇了。

怎麼好像所有人都明白，就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的樣子。

就這樣。

帶著心頭難以平靜的震動，千尋被眾人推推囔囔地掀出了天織鳥工作室的大門。

小荷歡喜鼓舞地上前兩步，幫她拉開了車門。

「總監要親自送你去，怕你落跑！」她直言不諱。

——

富麗堂皇的五星級大酒店。

頂層的貴賓區。

自大片大片的玻璃牆向外望去，整個城市的燈火盡收眼底。

蕭國琛和沈曼風一邊品茶，一邊和對面的千氏夫婦熱切地交談著。

他們談論的多半是一些家常瑣事。

一身黑色的西裝，領口打著休閑領帶，蕭采靠著椅背，淡漠地坐著。

光聽他們在那兒認親戚就認了半天，他就已經有些不厭煩了，現在又聽到爸爸媽媽漸漸將話題轉移到教育孩子的問題上，頓覺鬱悶透頂。

那個丫頭，怎麼還不來？

他扯長了脖子，向門口觀望。

看著對面的人坐卧不寧的樣子，佐野棠的嘴角滑出了閑雅的笑意，看起來氣定神閑。

只是。

千尋怎麼還沒來？

爺爺一向很重禮數的，如果在爺爺來之前，她趕來的話，還好，否則……

「叮——」一聲細響。

金屬電梯門敞開了。

迎賓小姐微笑著引領。

雙手提著手袋，千尋靦腆溫婉地走了出來，樣子真的很淑女。

要是這個樣子被班裡其他同學看到，還不笑死。

千尋嘴唇顫了顫，腳下的步子又輕又慢，彷彿走慢一些，就能少一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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