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歌會 流血
——
以後的日子,在學校里。
千尋開始避開蕭采,她知道自己變得軟弱,可是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她還是搞不明白,他那天晚上是在向她求婚嗎?可是會不會太唐突了?
心臟負荷不了這種突發事件的?!
千尋幹什麼都要拉上小優,經驗告訴她,一個人的時候比較危險。
蕭采又開始頻繁地遲到了。
星期一,他在上了半堂馬哲課的時候,突然驚天地泣鬼神的破門而入,驚得吳老師當場暈厥了過去。
星期二,他當值日生,居然和一位打掃校園的老伯伯發生了衝突,還差一點打起來,最後還是單校長親自趕到,才及時制止了,據當事人說老伯伯說,蕭采魂不守舍地將一堆垃圾倒在了他剛剛清空的垃圾桶里,垃圾車就在旁邊,他都不曉得多走兩步。
星期三,體育課上,蕭採用籃球將一個脾氣火爆的隊友砸傷了,學校給予他嚴重警告處分。
星期四,蕭采將一個外班女生寫給他的情書當場撕毀,羞得那個女生差一點跳樓。
星期五,蕭采踩著滑板來到了學校,校門口,秀了幾下花樣滑板技術,害得好幾輛私家車相撞,雖然沒有人員傷亡,可是還是給圍觀的群眾帶開了不小的驚嚇。
星期六,蕭采泡在圖書館里,因為長得太帥太顯眼,被一群美女圍攻,結果,嚇跑了一雙,氣哭了三個,滿地的碎心,其他的全都當場暈厥了。
這不,又到了星期天。
不知道蕭采玩了什麼門路,居然讓學生會的南風社長同意,租給他體育場,讓他舉辦夜歌會。
——
夜晚的時候,天空的月色分外皎潔,像一層清透的白霧,籠罩著色彩斑斕的大地。
聖輝大學。
操場上。
燈光柔亮。
綠茵茵的足球場,紅色的塑膠跑道。
每個角落裡都涌滿了熙熙攘攘的學生。
有親密依偎的情侶,有剛剛踢完球滿身熱汗的足球健兒,有用指尖旋轉著籃球的鬥牛士,有竊竊私語的宿舍姐妹花,有雙手背後的老教授和導師。
甚至也有專門從家裡趕來,觀看演出的學生和家長。
烏壓壓的一片。
人群扯著脖子,亮著驚喜的目光,滿含期待地望著正前方。
夜歌會即將開始。
主席台前,嘴角含笑,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在調試著音響和話筒。
各色燈光交織著揮打下來,秀出一派華麗的氛圍。
一個玫瑰色的露天大舞台。
舞台的後排,各種樂器和擴音設備已經架好了位置。
台上,台下一片嘈雜聲。
夜風中瀰漫著清甜的花香味,馥郁而溫馨,讓人一陣陣神清氣爽。
「哇塞,好大的排場啊!」剛剛步入操場,小優便扯開嗓子,吃驚吶喊了一句。
她的音調很高,有些尖細,像是暗夜裡傳來的魅音。
千尋的耳朵沒有來的一陣嗡嗡的雜響,她輕咬著貝齒,才不至於被好友的尖叫聲嚇住。
「這比開運動的時候還熱鬧啊!」小優似乎沒有注意到身側人痛苦的目光,踮起了腳尖,向潮水般的人群里望去,笑得神魂顛倒,「蕭采和佐野棠在帥哥排行榜上的人氣猛增,聽說有好幾個女生都暗地裡發誓,追不到他們誓不罷休呢?」她的話語里充滿了仰慕和痴迷。
看著好友犯花痴的樣子,千尋咋舌,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長得帥能當飯吃嗎?」她笑謔地歪著腦袋,目光里閃過不屑。
「帥就是資本,再說了,他們又不是靠臉蛋吃飯的,看看,人家是藝術家,懂音樂,搞創作的。」小優立馬被千尋漫不經心的話語惹怒了,她側過身來,沉下臉,很是不滿。
千尋一時拿這個鐵杆粉絲沒辦法,只得賠笑著,「是,是,是,藝術家。」她無奈地表示同意。
小優樂滋滋地笑開了臉,拉著她的手,興沖沖的往人群裡面擠去。
肩並肩,背貼背,千尋都快被擠成夾肉餅了,頭髮也被蹭得亂七八糟的。
她大口喘著氣,惡狠狠的鼓動著身子,想要佔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是這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她被夾在了交頭接耳的人堆里,絲毫動彈不得。
「小優——!」她想到要求救。
可是那個臉圓圓的傢伙像一條滑落的水蛇一樣,刺溜一下沒了身影。
千尋被擠得喘不過氣來了,她四下張望著,企圖在攢動的人群中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優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那廝一路過關斬將,直直往舞台前殺去。
「哎——!」千尋輕聲嘆息,纖弱的身子被撞得搖搖欲墜。
她一隻手按著挎包,一隻手下意識地扶住鏡框,生怕發生最可怕的事情。
現在是進去也不行,想出去更難。
千尋暗自苦惱著,光潔的額頭沁出了脆弱的汗珠,在燈光下溢出了晶瑩的水彩。
她張開了嘴巴,想要大吼兩句,耳畔卻傳來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千尋的吼聲被那地動山搖的吶喊聲徹底淹沒,變成了輕聲的蟲鳴。
華麗麗的掌聲。
陰陽怪氣的口哨聲。
此起彼伏。
千尋的耳朵都快要被震聾了。
她呲牙咧嘴地抬起雙手捂住耳朵,然後將視線穿透了人群,直刺向舞台上。
夜空清平如洗。
晚風幽幽的吹著銀色的月光。
漫天的星光靈秀飄渺,如夢亦如幻。
地平線樂隊的主創人員紛紛登台亮相。
台前的觀眾宛如巨石砸入了湖面般,激起了軒然大波,紛紛歡呼招手。
貝司手思泉是第一個登場的,一身素雅的休閑裝,頭上戴著洋氣的格子貝雷帽,領口扎著黑色蝴蝶結,盡顯偶像風範。
接下來是威娜,她化著可愛的冰雪妝,眼睫上貼滿了水晶板閃亮的冰粒,像一個冰雪公主。
蘊露很低調,穿著樸素的黑色衣裙,頭髮高綁在腦袋,隨著她的步法,款擺生波,颯爽動人。
佐野棠出場的時候,台前出奇得安靜了兩三秒鐘,然後再次爆發出了雷鳴般翻滾的掌聲和尖叫聲,女生們一個個都瘋狂了,為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送去了最熱烈的稱讚。
佐野棠的手裡提著一個暗紅色的小提琴,秀眉淡揚,他的目光沉靜如水,整個人卻煥發出了如烈日般炫目耀眼的光彩,讓人恍惚間便隔離了整個塵世。
千尋怔住,目光再也無法移開半寸,失魂落魄地站著。
她知道,他馬上就要出來了。
月光和星辰交織著投下清輝。
燈光絢爛的大舞台上。
地平線樂隊的的成員們微笑著向台前的觀眾欠身致意,紛紛走向後台,在自己的樂器前就座,準備開唱了。
可是。
他怎麼沒上場呢?!
千尋納悶地想著。
身側也傳來了其他女生的疑問聲。
「蕭采呢?」
「蕭採為什麼沒有上場?」
「他在哪兒?」人群中炸開了鍋,吸氣聲,苦笑聲,質疑聲悶悶地響起,有些困惑。
直到。
直到一個臨風而立的身影,綽約如仙,狂妄傲然的從台下躍上了舞台。
「是蕭采!」
「他來了!」
女生們頓時瘋狂了,爭先恐後地往前涌去。
千尋眨眨眼,呼吸散亂,心下恍惚的瞬息,身子不由自主地被身後的人推著向前走去。
舞台上的燈光是一片片海水般深邃的蔚藍,蕭採的面色冷冷清清的,白色的襯衫也被染上了藍色的動人光暈,他抱著金黃色的吉他,目光如電如霧,嘴角有琢磨不透的笑意。
樂隊奏起了歡快動感的旋律。
人群的歡呼聲一浪蓋過一浪。
千尋的唇齒有些蒼白,清泠的眼睛里瀰漫著霧氣,笑容擠出來僵在臉上,她寒冷地插在人群里,被隱沒成一個不起眼的小白點。
——
夜空中有飛鳥拍著翅膀嘩啦啦飛過。
月光恍若白紗,輕柔而透明。
晚風清新得如同夢境一般。
蕭采站在麥克風前,低著眉,凝神屏息,開始唱歌。
台下的觀眾齊刷刷安靜了下來,恍若巨波蕩漾的海面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撫平了暗涌。
……
總是在這樣的晚上
陪你散步到天亮
你的手如此冰涼
握緊后捨不得放
不常把愛掛在嘴上
卻把你捧在手上
我的愛如何丈量
一輩子細水流長
……
柔美的月色灑在了他細細絨絨的頭髮上,他的面容在逆光的燈影下更顯俊美矜貴,只有那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子,深不見底,點綴著難捨的憂傷。
千尋屏住了呼吸,手指怔怔地握緊,她分不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她只知道這一刻,舞台上的男子在深情地唱著歌。
……
因為你
我擁有最好的時光
細細品嘗
愛情淡淡的清香
快樂悲傷
我為了你而珍藏
藏在我心上
直到地久天長
……
蕭採的目光徘徊在人群之上,星光之下,他的靈魂彷彿抽離了出來,靜靜地飄蕩在空氣中。
是那種仰頭望天,目光沒有焦點的迷茫,還是傲視蒼穹,目無下塵的冷傲。
人群翹首而立,看著優美的月光伴隨著他的歌聲在他的髮絲上輕盈地舞蹈。
千尋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這一刻,她彷彿是隱了身,連呼吸也是單薄透明的。
她這才發現,他的歌聲有一種撫慰心靈的美感,將人的煩惱洗滌而空。
…….
我感謝
你給我最好的時光
無怨無悔
默默守在我身旁
這一路上
多少的狂風巨浪
很樂意在你的世界做你的避風港
有人說感情像醇釀
時間愈久愈芬芳。
和你一起走過的地方
還要再和你分享
……
忽略掉一切存在,只為眼前的真實感覺,蕭采唱出了最後一個字。
世界變得安靜。
天,沒有塌下來。
萬物寧靜無聲。
他只看到了,所有觀眾都抬起手,鼓著掌,眼底卻沒有一絲喜悅,彷彿在意料之中。
這時。
有一個稚氣未脫的女孩衝上台去,熱情洋溢地獻花,並喊出了自己壓抑已久的心聲。
「蕭采,我喜歡你,你能和我交往嗎?」她的目光純情無害,表情倔強得像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彷彿在做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可是腰跨吉他的男孩子不為所動,他淡漠地笑了笑,然後騰出一隻手來,象徵性的按了按她的腦袋。
「你很可愛,也很大膽,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蕭采正對著麥克風,聲音冷若浮冰。
人群發出了刺耳的哄堂大笑。
表白的女孩子羞澀地紅著臉,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在旁人看來多麼的愚昧荒唐,一味地拉扯著蕭採的手臂,歡天喜地地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只要你說,我可以改的。」
「哈哈哈——!」
人群笑得鼻子都歪了。
「不如這樣吧!你能讓太陽繞地球轉一圈,我可以考慮給你一次機會?」蕭采抿著嘴,吸了一口氣,目光捉弄似的流打在這個不依不饒的女孩身上。
小女孩仰起臉看他,嘟了嘟嘴,然後悻悻地鬆開了抓住他手臂的手,走下台去。
千尋遠遠地看到不少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對那個犯花痴的女孩子指指戳戳。
她的心冰涼冰涼的,有一股從未有過的苦味,在心底慢慢暈染開來。
只要他喜歡,她也願意改變自己成為他喜歡的類型,可是那樣的舉動在他看來會不會很可笑。
等到千尋的目光再度投向舞台中央,蕭採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主唱換成了威娜。
音樂裊裊如水,斷斷續續地飄入了了她遲緩的耳朵,空氣中瀰漫的梔子花香讓她無法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就陷入了怔忪困惑當中,彷彿有幾個解不開的心結揪痛了她的心臟,越纏越緊,讓她在一時間理不出任何頭緒,也搞不清楚任何真相。
——
蕭采垂著眼睛,默然地走到了後台,那裡有一個美麗如霧的身影在痴痴地等著他。
看著走過來的男子。
心底一陣陣激動難耐。
「好好聽哦!」夏悠然箭步起身,笑臉如花的遞上了一杯準備好的奶茶。
接過了她手上的東西,蕭採的眼睛在她溫婉的笑臉上黯淡地閃了閃,然後側過身去,緩緩地坐在了化妝台上,「你喜歡就好!」他索性讓她滿意到底。
夏悠然的心底一陣陣甜蜜,她羞澀地挑了挑眉,然後文文靜靜地坐在了他的旁邊。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在開場的時候唱這首歌,我還以為過了這麼長時間,你已經忘了呢?」
「怎麼會呢?」蕭采無謂地苦笑一聲,「這是我為你寫的第一首歌,怎麼會忘呢?」他的目光悠遠如落日下的山巒,說完,深吸一口氣,散漫地笑出聲。
夏悠然屏住了呼吸,輕輕瞅著他,似乎想要從他的神情中捕獲一些難懂的信息。
「你呢?最近過得好嗎?」蕭采岔開了話題,靜聲問她。
「柔美姐說,我進步得很快,時裝周的時候可以登台表演!」一說到自己的工作,夏悠然不禁信心滿滿地仰起頭,似乎看到了自己幸福輝煌的未來。
「恭喜你!」他的眼底有了淡淡的笑意。
「謝謝!」她點點頭,開心地接受了。
兩個人不再說話,柔和地笑著,一起舉目望著天花板。
那裡,潔白的燈光刺得人眼暈。
時間從指間劃過無痕,彷彿無法扭轉的回憶。
「聽棠說,你最近心情不好,發生什麼事了嗎?」夏悠然還是沒有按捺住心頭的惻隱,忍不住凝聲問。
蕭采閉著眼睛,很累很累,連嘴角的笑痕都沾染著滄桑的氣息。
就在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剛欲說些什麼的時候。
外面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嘈雜聲。
似乎是出什麼事了。
蕭采心底一驚,飛速往外面跑去。
夏悠然也急急地追了出去。
——
舞台上的演唱已經暫停。
威娜和蘊露傻愣愣地站在旁邊,捂著嘴,一時根本回過神來。
看著舞台前,亂成一堆的觀眾。
思泉眨了眨眼睛,驚得差一點心臟停跳。
所有學生都齊刷刷地安靜了下來,目光驚恐,互相凝望,一時無語。
被人群踩傷的女孩被輕輕從地上抱了起來。
蕭采從後台沖了出來。
舞台上。
「發生什麼事了?」他急切地問,目光遊離在四周。
思泉慘白著臉,支支唔唔了半天,才勉力地擠出了幾句話,「棠演唱《心如止水》的時候,觀眾情緒高漲,發生了暴動,有一個女孩被蜂擁的人群踩傷了,暈厥了過去!」
蕭採的眼皮寒淺地跳了跳,然後抿緊嘴巴,一聲不吭地往台下走去。
烏壓壓的人群唏噓不已地吸氣,嘆息著,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
「讓開,讓開!」佐野棠的聲音里夾雜著難掩的怒氣,渾身散發出了冰雕般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氣,他抱緊了懷裡的女孩,向外擠去。
圍觀的人紛紛後退,怯怯的讓開了一條狹窄的小道。
佐野棠一邊往外走,一邊低眸,疼惜地看一眼懷裡昏迷不醒的女孩。
女孩穿著校裙,臉色透明如薄紙,垂落下去的手裡緊緊地攥著一個髒兮兮的洋娃娃。
不難猜出,前一刻,發生了什麼事。
蕭采停在了烏壓壓的人群中,頹然地彎下腰去,顫抖著撿起了地上的書包。
他認出了,這是千尋的書包。
抑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胸口急劇起伏了兩下,仰著頭,腳下無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咔嚓」一聲低響。
蕭采木木地低下頭,尋聲望去。
他看到了,他的皮鞋下面踩著一個淡紫色的眼鏡。
蕭採的心臟一滯,眼神急劇地變換著,他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而低啞。
就在他感到頭暈腦眩的時候,鼻子下一陣溫熱,接著就有什麼熱熱的液體竄流了出來。
蕭采抬起手,輕觸了一下鼻下,鮮紅的血花飛速地流裹了他纖長秀氣的手指。
「啊——!」人群驚愕地倒抽了一口氣。
緊隨而來的夏悠然也瞪大了眼睛,恐懼地捂住了嘴。
「采——!」她失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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