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受傷住院
——
夜風涼涼的,吹得道路兩邊的樹枝拚命地搖晃,樹影凌亂不堪。
路燈發出了幽幽的橘黃色光芒。
「咕嚕嚕——!」
「咕嚕嚕——!」
蕭采踩著滑板,身子挺得筆直筆直的,像一個高豎在海邊的孤寂燈塔。
夏悠然氣喘吁吁,一路小跑著,都跟不上他悠閑散漫的身影。
不過對方也不是很過分。
每見距離過大,都會下來,等她一會兒。
看到她追上了,又繼續瀟洒前行。
「蕭采……?」夏悠然停下來,雙手撐膝,用力喘幾口氣,然後低喊了一聲。
蕭采單腳點地,穩住板身,扭頭望住她,詢問的眼神。
「你不去醫院嗎?」夏悠然不安地問,胸口壓抑地起伏著,臉上光瑩瑩的。
蕭採好笑地皺皺眉,深吸一口氣,然後模稜兩可地搖了搖頭。
怎麼會好端端的就流鼻血呢?!
「可是……」她擔憂地望著他的眼睛,「我還是不放心,我們去問一問大夫,好不好?」她哀憐地低聲祈求。
「天氣太熱的緣故嗎?再說了,又不是第一次流鼻血,我早已免疫了?」
蕭采揚起頭,沮喪地笑了笑,聲音淡漠的彷彿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
夏悠然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直到確定他的臉色看起來恢復了正常,直到暗覺自己可能是太過敏感了,她惴惴不安的心才勉強放了下來。
「那你也應該去一趟醫院啊!順便也去看看千尋,也不知道她傷得重不重?」
抿了抿髮白的嘴唇,她柔美的眼底跳躍著盈盈的淚光,彷彿受傷的是自己的親人一樣。
蕭采黯然,無謂地笑了笑。
然後輕甩雙臂,踩著滑板慢悠悠地往前滑去。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夏悠然愣在了原地,清霧般潔凈的俏臉上浮出了淡淡的憂傷。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她完全能掌控他的一切情緒,她可以通過他的一個眼神,一個不起眼的小動作,猜出他心底在想著什麼。
可是不知從何時起,她感覺不到他的心了,也猜不透他的脾氣,他變得遙遠,變得生疏,變得令她琢磨不透。
是因為他在不知不覺中對她關閉了心扉,還是……!
夏悠然苦澀地想著,心臟忽然傳來一陣陣刀割般的劇烈撕痛,她輕輕撫住燒痛的胸口,那一抹刻骨銘心的痛,她只有死死地咬住嘴唇,才可以緩緩逼退它。
「早點回去……?」在拐角處,蕭采揚起手臂,揮了揮,頭也不回地叮囑了一句。
身子一陣陣麻涼,夏悠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樣回應他,只是靜靜地站立著。
蕭採的背影越來越模糊。
灼燒了她的眼眶之後。
毫無留戀的、大方自然的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他的心走了!
夏悠然側過身去,樣子更顯單薄虛弱。
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地面上,那一縷路燈投下的孤零零的身影,她的呼吸變得緊滯,美麗的雙眸很快被一層清亮的水霧覆蓋。
滾燙的淚水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至唇角,融化在她的嘴裡,泛起了酸澀的苦味。
蕭采,你怎麼捨得我難過?!怎麼捨得丟下我一個人?!
——
星星消失在變幻的風雲里。
月光散亂地拂過窗外的樹葉。
醫院。
潔白的牆壁。
空蕩蕩的走廊上。
燈光蒼白而晃眼。
思泉氣得忿忿咬牙。
蕭采那傢伙是怎麼了?打了十幾通電話也不接?又不是不知道千尋受傷了,還不過來知會一聲,到底死到哪裡去了嗎?
思泉來回踱著步,抓頭撓腮,樣子很煩躁。
這時,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款步從病房內走了出來。
佐野棠低垂著眼帘,靜默地跟了出來。
轉過身來。
雙手插入衣兜里,醫生看著這兩個緊張兮兮的帥氣男孩子,和藹地笑了笑。
「病人沒什麼大礙,右手的韌帶有輕微的拉傷,受了驚嚇,有些脫水,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聽了這句話,思泉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回肚子里,他微笑著點點頭,然後舒坦地噓出一口氣。
佐野棠目光複雜地閉了閉眼睛,緊握的手指悄然鬆開,有些恍惚仰起頭,失神地笑著。
醫生走了。
思泉偷悄悄地瞅了一眼不大正常的佐野棠,神情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棠遇到任何事情任何突髮狀況,都是平靜理智得異於常人,這回是怎麼了?
難不成。
思泉「哦」地點點頭,笑得一臉詭異,彷彿洞穿了什麼禪機。
寬敞明亮的病房內,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牆角的常青藤散發著瀅綠的光芒。
千尋死靜地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潔白的雙臂疊放在白色的被子上,她的臉色比梔子花還要慘白,柔白的嘴角也失去了以往清甜的光彩,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將她的身子映得彷彿透明。
「快了,快了……」床頭盤踞著一個紅頭髮披肩的女孩子,她輕咬著貝齒,小心翼翼地將病人手裡死抓不放的小玩意一點一點地扯了出來。
那是一個玲瓏剔透的芭比娃娃。
長長卷卷的金色長發,淺藍色的泡泡裙,眼睛明澈如大海,肌膚白如凝脂。
眼看著就剩下一條腿了。
威娜暗自竊喜。
這時。
病床上的女孩輕聲呻吟了一句,纖美的手指驀地用力,死死地拽著那條腿不放。
「呃——!」威娜無奈地嘆息,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千尋寧靜的睡態,不禁哭笑不得。
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持續昏迷不醒,手裡還握著這個洋娃娃不放,又不是什麼值錢的寶貝,還怕別人奪走了不成。
算了,她喜歡,就攥著好了。
威娜搖搖頭,作罷。
窗外,夜色沉靜。
星星一閃一閃在遙遠的天際。
病床上的女孩雙唇有些蒼白,臉上卻綻放著甜美的笑容,彷彿遊走在一個美麗的夢魘中。
睡夢中,她是童話故事裡的幸福公主,遇到了完美優雅的王子,他對著她深情地微笑。
——
花燈滿街。
蕭采先是去了一趟乾洗店,將那個被眾人踩得髒兮兮的卡哇伊書包洗乾淨,晾乾,然後又找到了一家上夜班的配鏡中心,想要修理好那個被自己踩碎的紫色鏡框。
「對不起,鏡框已經不能修復了,鏡片也碎了,我們可以為您重配一副!」服務小姐欠身笑語,態度很客氣。
蕭采皺起額頭,目光凄楚。
重配一副,那個丫頭現在又不在場,連視力度數多大都不知道,他要怎麼配啊!
心底有些懊惱,蕭采冷漠地勾了勾下巴,折身往門外走去。
服務小姐怔怔地望著他俊朗的背影,嘴角保持著迷人的讚賞笑容。
看得出他是一個很對女朋友很體貼很上心的男孩子。
——
寂靜的夜。
病房內,冷冷清清的。
威娜,蘊露和思泉都回去了。
佐野棠本來打算留下的,可是媽媽沈曼風的一個緊急電話將他強行拽了回去。
不得已的,他只好打電話給千尋的爸爸媽媽,讓他們過來照料一下,並盡量解釋清楚是怎麼回事,讓對方不要太過於緊張和擔心。
佐野棠剛走不久。
蕭采就來了。
他抱著一大束嬌艷欲滴的香水百合。
天知道,他怎麼會想到買一束鮮花探望病人。
可是,這真的是他第一次送花給女孩子呢?!難免會有些緊張和羞澀?!
還不知道,那個死丫頭要怎麼嘲笑他呢?!
詢問了值班的護士小姐,蕭采很容易就找到了千尋的病房。
修長的雙腿生根似的絞在了病房門外。
透過明凈的玻璃窗。
他獃獃地望著病房內,白色的小床上那一抹乖巧可人的身影。
女孩雙手抱懷,面容正對著他,所以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嘴角泛起的恬靜笑容。
這傢伙連做夢都笑得這麼開心,可以預見她的生活是多麼的無憂無慮。
蕭采懵懂地想著,越想越出神,目光溫柔地盪起漣漪。
然而,下一刻。
病房內熟睡的女孩卻彷彿跟他灼熱的視線作對似的,忽然翻了個身,一隻腿大幅度翹起,壓住軟綿綿的被子,背過身睡去。
啊!
蕭采擰緊眉毛,抬起手指摸了摸鼻子,好笑地喘息著。
看來,她睡覺的時候並不乖,還亂蹬被子。
深吸了一口氣,他不再猶豫,伸出手輕輕推開門,然後走了進去。
病房內,燈光是昏暗的,溫暖而祥和。
病床上的女孩睡得正香,臉部緊貼著床單,絲毫沒注意到有外人靠近身來。
蕭采將鮮花和書包放在桌子上,然後欠身上前,將被子拉展開來,輕輕蓋住了她的肩背。
唇角帶笑,屏息凝神,他的動作很輕很柔,生怕驚醒了睡夢中的女孩。
千尋睡得很沉很沉,肩背輕輕起伏著,呼吸均勻而舒坦。
蕭采站直了身子,獃獃地怔住,喉嚨里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一切彷彿都在夢中,任何細微的聲響都會讓一切美好轉眼成空。
他的呼吸放得很輕很輕,眼底有熾熱的火焰,緊緊地凝視著她,久久地凝視著她。
……
千尋,多麼想留住你,哪怕你不喜歡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很好了。
可是,你就好像是一個精靈,一個快樂的精靈,我無法抓住你的翅膀,跟你一起飛!
我的愛不是束縛,不想折斷你的羽翼,所以你要永遠開開心心的。
只要你快樂,犧牲一切都值得。
……
靜靜的燈光柔和地灑耀在蕭採的頭髮上,他的心口傳來一陣痛,雙唇的血色褪去。
直到感覺到雙腿有些站不穩,他才躡手躡腳地端來了一個椅子,不動神色地坐在她的床畔。
病床上的女孩背對著他,緊閉著雙眼,一抹美麗的笑容染上她的唇邊,同時也有一滴透亮的淚水輕劃下她的眼角。
這時。
「砰!」一聲輕響。
似乎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板上。
蕭采提了提神,然後慢悠悠地起身,走到了病床的另一端。
他看到了。
白色的沉香地板上躺著一個精緻小巧的洋娃娃,霎時間攫取了他的靈魂。
蕭採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一動,然後僵硬地彎下腰去,撿起了地板上的東西。
看著這個熟悉醒目的洋娃娃。
他的目光在一瞬間沉到了暗夜裡去,睫毛微微顫動,臉上閃過虛弱的笑意。
原來她就是為了撿回這個東西,才被歌迷們踩傷的。
真傻!
只要她喜歡,他可以送她一卡車。
蕭采輕吸著氣,手指輕觸著洋娃娃的發頂,注意到上面有細細的灰塵。
髒了!
——
夜,很深很深。
安靜的走廊。
白花花的燈光照在雪白的牆壁上。
靜靜的足音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千堯山和妻子韓碧柔快步走了過來。
病房裡只亮著一盞小小的床頭燈。
韓碧柔坐在了女兒的病床邊,她望著熟睡中的女兒,良久,輕輕為她整了整棉被,然後意味深長地嘆息一口,「小尋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了?」
以前很少生病來醫院的。
這一段時間以來,卻狀況連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感到很不理解,以前女兒雖然毛毛躁躁,三天闖一次大禍,兩天犯一次迷糊,可是都不曾受過什麼傷害。
這幾次,不是被莫名其妙弄哭了,就是悶悶不樂哭喪著臉,還因為昏迷不醒住了兩次院。
這中間到底夾雜著怎樣的隱情。
千堯山沉默地站在女兒的窗前,眼神也很關切。
「碧柔,你說,咱們家寶貝是不是談戀愛了?」他摸著下巴,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千太太被丈夫這麼一問,頓時也恍然大悟。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
女兒年紀也不小了,上了大學,交友廣泛,談談心戀戀愛也是很正常的嗎?!
近些日子來,小尋情緒太反常了,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心不在焉,問她句話,呆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還一頭霧水地問你是不是叫過她。
肯定是感情上出了什麼問題。
「會不會是蕭家的那個孩子啊?」千堯山若有所思地沉著臉。他想到了,在那一次蕭千兩家人共進晚餐的時候,女兒火急火燎地追著蕭大公子跑了出去。
難道這丫頭迷迷糊糊的,真的喜歡上了自己的未婚夫。
難道,是爸爸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
千堯山越想越邪門。
「你說得是哪一個?」韓碧柔輕鎖著眉宇,凝聲低問了一句,「是那個比較溫文爾雅的那一個,還是脾氣古怪的那一個?」
「我說得當然是蕭采了。」千爸爸一本正經地回應著,「我覺得小尋喜歡的是他,不會錯的。」
「我倒寧願女兒喜歡的是那個斯文一點的男孩子,他看起來比較穩重成熟,不像那個蕭采,脾氣恍惚不定,老是掛著酷酷的表情,給人不冷不熱的感覺。」
韓碧柔對佐野棠的印象很好,對蕭采實在是不敢怎麼恭維。
「唉——!怎麼能那麼說呢?」千爸爸撇了撇嘴,有些不太同意妻子的看法,「依我看,那兩個孩子都不錯,小尋嫁給哪一個都不會吃虧的。」
耳朵里融入了為人父母唧唧喳喳的討論聲。
病床上的女孩被吵醒了。
瞪大了明眸,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了轉,她的臉蛋藏在被子里,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女兒到底是長大了,談戀愛了,還瞞著我們!」
「可別耽誤了學業啊!她還有一年就畢業了。」
「聽柔美說,小尋在服裝設計方面是有一定天分的,設計出來的風格別具匠心,很出色。」
「我們家寶貝本來就是才貌雙全嗎?」
「那當然了!這全都遺傳了我的優良基因!」
「明明是我的嗎?」
「什麼你的,吃飯快,才遺傳了你的吧?」
「你看小尋的下巴尖尖的,眼睛水靈靈的,分明就是年輕時候的我嗎?」
「什麼像你,你忘了,爸爸說過,小尋長得像我!就是像我!」
……
耳朵一陣燒辣。
爸爸媽媽還真能「讚美」她啊!
快要受不了了,千尋歇斯底里地咬著牙,額頭死死地皺著,手指扣在床單上,又不敢醒過來,生怕父母責備她,詢問她某些敏感的問題。
——
走廊上,蕭采樂滋滋地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
他的手裡拿著一個濕漉漉的洋娃娃。
空靜的走廊上。
他坐在了靠牆的排椅上。
掏出了衣兜里的紙巾,裹住那個小玩意,輕輕吸著裡面噙著的水花。
直到。
直到似乎有個什麼聲音在耳畔嘯響著。
蕭采大驚。
意識到那個說話的聲音是從病房裡傳出來的。
他飛速站起身,然後側過頭,移了兩步,眼睛直勾勾地望向病房內。
看清楚,裡面站著不是別人,而是千尋的父母時。
蕭采沒由來的額頭冒冷汗,一把將娃娃按在懷裡,他閉下眼睛,慌亂地往後退了兩步。
白色的襯衫很快被染濕了一大片。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
手指緊張地摁著那個冰冰涼的洋娃娃。
時間一分一妙地過去。
怔怔地靠在牆上,呼吸用力屏住,蕭采緊緊地咬住嘴唇,神情慌張得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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