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對峙 表白
——
暴雨初歇。
暮色漸漸籠罩了大地。
天空是一片凝重的鐵藍色。
空氣變得沉悶燥熱。
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蕭家的網球場館內。
只有燦白燦白的燈光幽幽地揮灑到了每一個僻靜的角落裡。
通往場館的寬闊大道上鋪設著一層華麗的紅絨地毯。
大道的金屬護欄兩側。
十幾名身著制服的侍者屏息凝神地站著,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四周安靜得好像沒有人一樣。
漸漸的。
清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蕭采跟佐野棠並肩走了過來,一黑一白,量身定做的時尚休閑裝。
他們的手裡都拿著網球拍。
彼此之間,沒有言語,臉色都是陰青的。
在兩位少爺穿堂而過的一剎那。
侍者們齊齊欠身致意。
「少爺好——!!」
聲音恭敬而謙卑。
沒有任何回應。
蕭采蒼白著面孔,黑漆漆的眼底飄著複雜不明的霧氣,背脊俊挺地像一把凌刃。
他一邊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一邊陰洌地勾了勾唇角,似乎在壓抑著什麼翻騰的情緒。
與他冰冷的神色不同。
佐野棠的神情有些萎頓,他苦悶地皺緊了眉心,似乎沒有多大興緻來這裡玩。
況且,他今天心情也不好,如果不是蕭采執意邀請他,他才不會有這個閒情逸緻來打球。
到了場館內,看著那面潔白的牆壁。
頓住了腳步。
側過視線來。
相視一眼。
佐野棠彎下腰去擺開架勢,伸出了球拍,想要與隊友對撞,表示加油。
蕭采苦澀地揚著眉,冰郁的手指一松,球拍的手把由掌心滑至地板。
「我今天找你來這裡,不光是為了打球?」他勾起唇角淡笑,漠然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
佐野棠心底一怔,直起身來,不理解地看著他。
「本來想要徹底來個了斷,可是就這樣退出了,還是不甘心啊!」
蕭采低吼一聲,卻並沒有看他,只是輕笑著抬起手活動活動肩膀的筋骨。
恍惚間。
佐野棠看著他。
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深呼吸。
握著球拍的右手僵冷下來,在身側微微顫抖。
「這應該是我想說的話吧?」他苦笑著,眸底冷光乍射。
「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可不是你以往的風格?」蕭采妖嬈地撇撇嘴,目光里閃過不屑。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往昔那個過分隨性,飛揚跋扈,叛逆不羈的蕭大少爺好像也不復存在了,現在的蕭采不但不反抗長輩的專制,而且還是暗暗地期待著發生什麼,不是嗎?」
佐野棠的眼珠子透出了執拗的火花,他無懼地迎上對方挑釁的眼神,笑了笑,那唇齒間溢出的聲音也是冰冷無情,和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形象派若兩人。
寂靜的空氣中。
蕭採的瞳孔緊抽了一下,嘴唇用力抿成一條線,冰白的俊顏沁出了攝人的冷漠。
「她是我的,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屬於我的?」他冷峭地勾勾下巴,然後沉聲宣布。
在佐野棠的印象里,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見蕭采對他流露出這種憎恨和仇視的目光。
他窒息地抓緊了網球拍,面對對方的咄咄逼人,他極力壓抑著胸腔內噴涌的怒火,平靜地一笑,面容更顯傲然自信。
「那個她,指的是千尋嗎?」他坦蕩蕩地望著蕭採氣急敗壞的臉色,聲音輕如洒脫的羽毛。
「我沒有想到,她拒絕我的理由,竟然是因為你,我真傻!!」蕭采怔怔地咧開嘴笑了,他覺得自己像個白痴,急吸了一口氣,他嘴唇蒼白地注視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好兄弟,眼神一時間兇惡到了無極,「你那麼優秀,為什麼要偏偏喜歡她呢?你明知道,對手是你的話,我就徹底輸了,因為從小到大,我就服你一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咆哮著問。
佐野棠閉下了眼睛。
「哐——!」
將球拍隨手砸在了波光點點的地板上。
他抬起手指按住眉宇。
忽然不想要再說什麼。
為什麼一切會變得這麼不可理喻。
他幾乎已經說服自己要放棄那個小精靈了,可是此刻蕭採過激的舉動卻晚如一塊滾燙的烙石一般,砸入了他蘊藏著暗涌的平靜心海。
他發現自己不肯放手,他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坦然地罷手。
競爭本來就是兩個人以上才存在的行為。
她只是跟蕭采有婚約而已,一紙空文,並沒有要真正嫁給他,所以他佐野棠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啊!他為什麼要這麼快的宣布自己出局。
又痛又怒的情緒席捲了佐野棠孤寂的心臟。
他僵硬死寂地站在那裡。
手指冰冷地刺痛了掌心。
頭頂的燈光將佐野棠的身影斜斜地投影在光潔閃亮的地板上。
他一味地沉浸在了自己稻草般細微的自救中。
空氣緊繃得讓人窒息。
他的沉默和淡定激怒了他。
蕭採的手指冰涼,微微有些顫抖,想要剋制它,卻偏偏顫動得更加厲害。
突然……
他握緊了手指,目光一閃一聚,怒拳狠狠地揮了出去。
冰冷的拳頭。
刺破了場館窒息的氣流。
呼嘯著撲面而來。
「咚——!!」
不理智的悶響。
「啊——!!」
遠處的侍者大驚,錯愕地吸氣。
難以想象兩位向來親密要好的少爺會突然撕破臉,發生如此強烈的衝突。
佐野棠來不及閃躲,被對方這充滿力道的一拳打得踉蹌著後退,斜著背過身去。
「為什麼不說話?「蕭采陰梟地問,胸口急劇地起伏著,眼睛里卻蒙上了一層脆弱的淚光。
佐野棠的面容隱沒在背光的逆影里,他沒有回頭看他,只是扯了扯溢出血花的唇角,木木地笑著,彷彿並不覺得有多痛。
「呵呵……?」看著他沒有一絲情緒的沉穩表情,蕭采點點頭,彷彿明白自己輸在什麼地方了。
「棠——!」
他慌亂地睜著眼睛,心底一片混亂的疼痛,沮喪地笑了笑,然後低下了愧疚的眼睛。
望著自己的好兄弟,他的目光漸漸黯淡,很輕很輕地說:
「我輸了我無話可說!我知道該怎麼做?!」
蕭采輕輕吸氣,眼底有不顧一切的光芒,然後轉身離去。
佐野棠靜在了他的身後,一動也不動,身子彷彿凍僵了。
望著漸行漸遠的清廖背影。
他苦澀地笑一笑。
「采,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你連情況都沒有搞清楚,就來這裡興師問罪,就算我喜歡千尋,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她喜歡的人,可能是你,狂傲而放肆的你!」
佐野棠緩緩閉上了眼睛,無望地笑著,海水般冰涼的抽痛淹沒了他的心臟。
——
夜晚的風有沁心的涼意。
粉色的窗帘無聲地飛揚。
雙手抱著膝蓋,眼底隱隱有脆弱的固執,千尋悶悶不樂地坐在自己的大床上。
可愛的機器貓。
玲瓏精緻的芭比娃娃。
肥嘟嘟的加菲貓。
粉嫩嫩的hellokettle
…………
卧室的地板上,仰面躺著的,斜歪著身子的,翹著屁股的,落了一地的洋娃娃。
不難猜出,都是誰扔下去的。
良久良久之後。
床上的女孩斜揚著頭,苦惱地捶打了兩下床面,然後「噌」一聲從床上爬下去。
「又不是你們的錯,我犯不著把氣撒在你們身上!」千尋鬱悶地蹲下身去,嘴裡嘟嘟囔囔的,極不情願地將扔出去的玩具又重新撿了回來。
抱著自己最鍾愛的那個藍色泡泡裙的洋娃娃,她後退了幾步,乖乖地坐回床邊上。
強自穩住了自己的意志,嘴巴抿得緊緊緊緊的,她大咽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看床頭柜上那個可惡透頂的、沒有任何響動的手機。
可是,手指好像不聽使喚似的,還是忍不住顫顫悠悠地伸了過去。
千尋緊鎖著眉宇,白皙纖細的手指一點一點地觸了過去,還未抓到手機。
「滴——!!」
那個銀白色的小傢伙突兀地震動了起來。
驚得她心臟一震。
「喂——!!」千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了手機,並歡喜地按了接聽鍵。
可惜。
電話彼端並沒有出現她千等萬等的那個聲音。
「小尋!我睡不著想和你聊聊天!」
小優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嘴裡還打著哈欠。
「你沒事打什麼電話啊?」千尋哭喪著臉,暴躁地沖她怒吼。
電話彼端的小優咧了咧嘴,耳朵都被被她的獅吼震聾了。
「你吃了炸藥了?!」回過神來,她大聲吼回去。
「我要睡了!」千尋惡狠狠地掛斷了電話,然後拉過被子裹住自己,睡過去。
「喂——!」
「喂————!!」
小優咋舌。
敢掛我電話。
這丫頭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還是吃錯藥,神經錯亂了。
臉蛋懊惱地蹭在床單上,千尋趴在被子里,光盈盈的眼睛執拗地盯著手機的藍色屏幕。
要是主動打一個電話認錯,她就可以大方地原諒他了嗎?
可是那個傢伙真是壞透了!
同樣凄冷的夜晚。
蕭采冷靜地端坐在書桌前,手機緊握在浸出冷汗的掌心。
卧室里安安靜靜的。
床頭燈發出了金色的光芒。
像一隻溫暖的大手撫慰著獨自傷心的人。
他的面容綳得緊緊的,眼睛里空洞洞的,口中的呼吸遲緩而又冰冷。
握著手機的手指指尖寒冷刺骨,蕭採的嘴唇蒼白得彷彿快要滴出血來,神情卻倔強頑固得像一個沒有任何知覺的木偶人。
——
早上,天氣很好。
金燦燦的陽光從搖曳的晨風中傾瀉下來。
深綠色的樹葉上晃動著賽珍珠般晶瑩剔透的瑩露。
萬物煥發出了勃勃生機,空氣清新而透明。
蕭氏豪宅。
二樓的走廊上。
壁燈已經熄滅。
光線有些幽暗。
對門走出來的兩個男孩,神情均萎頓而蕭瑟,彷彿一宿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彼此之間,只是淡漠地點頭,打了一個招呼。
然後。
面無表情地各自走開,不想有什麼過深的交談。
餐廳里。
幾位女傭已經準備好了精美可口的早餐。
蕭采肩上跨著書包。
慢悠悠地下了樓梯。
一邊整著領帶,一邊心無一物地向門口走去。
餐桌前,享用早餐的幾個人都抬起眼眸,目光隨著那道淡漠的身影移動。
「蕭采——!」有一個威嚴的聲音低沉地響起。
大廳門口的男孩頓住了腳步,目無表情地轉過身來。
「怎麼能不吃早餐呢?」開口說話的是年過七旬的爺爺蕭博川。
「我不餓……?」蕭采淡笑著回應了一句,有些無所謂。
「不餓也得吃,過來!」老人略了略眼,示意自己的寶貝孫子回餐桌前坐下。
蕭采心中叫苦,大咧咧地抿了抿嘴唇,然後提著書包,死氣沉沉地走了回來。
餐桌上的氣氛變得凝重屏息。
佐野棠的身側空著一個位子。
蕭采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傭人疾步上前,幫他拉開了椅子。
蕭采怔怔地坐了下去。
「采,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第二個開口說話的是沈曼風。
聲音恬美而輕柔。
她憂心忡忡地望著兒子失魂落魄的臉色,語氣有些心疼。
蕭采朝關懷自己的小媽投去了幸福的笑容,然後低低地搖頭。
「我沒事!睡得時間太長了吧?」他找了一個不怎麼恰當的借口。
「要是身子不舒服,就不用去上學了,在家靜養著!」
沈曼風再度開口,目光柔和而急切,口吻中有濃濃的親情味。
蕭采苦笑不語,似乎沒有任何力氣說話。
冰白的手指摩挲在牛奶杯的杯壁上,佐野棠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對面的媽媽,嘴角翹起優美的弧度,神情里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從小到大,媽媽對他的關心不及對蕭採的三分之一。
他有時甚至會想,到底誰才是媽媽的親生兒子。
佐野棠的心底湧出了莫名的苦澀,眼睛里的威瑟光芒也一寸一寸地黯淡了下去。
「蕭采,你跟小尋在一所學校里念書,平日里多多照顧對方,先培養培養感情,啊?!」
老人樂呵呵地笑著,滿意地看著聽話溫順的孫子。
小尋????
正在喝牛奶的蕭采眼睛一睜,驚得差點嗆住。
爺爺什麼時候跟那個惡女那麼親了。
「爺爺……」他拍著胸脯,抱怨了一句,臉蛋咳得通紅通紅的,「我正想跟你說呢?我和那個死丫頭根本不合適!」
「呃……?」老人坐直了身子,狐疑地眯起深邃的眼睛,「不合適?」他不明白孫子為什麼會這麼說,困惑的目光落在身側垂手而立的管家崔叔身上。
崔管家尷尬地笑著臉,怏怏地聳肩,表示自己親眼所見,沒有撒謊。
那一次采少爺是追著那個女孩跑了好遠好遠呢?看起來很在乎她啊!怎麼會?!
「怎麼不合適了?」老人放下了筷子,表情嚴肅,決定追查到底。
「我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漆黑的眼底壓抑著某種感情,蕭采漠然地回答,聲音是激動過後的平寂和無奈。
「你這壞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有什麼女人了?」老人怒不可歇地問。
蕭采怔了怔。
「沒有!」下一刻,他冷肅地回答。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了?」老人氣急敗壞地吼他。
蕭采抿緊了嘴巴,漆黑的睫毛在蒼白的面容上顫抖,手從桌上收回來,他深呼吸,唇角勾出一抹極淡的笑,像是苦澀也像是自嘲。
「是的,我有喜歡的人,所以我不可能按照你的意願,去娶一個不愛我的女孩?」
他淡淡地說,然後背脊僵硬地站起身來。
老人翕動著嘴唇,氣得說不出話來。
沈曼風滿意地笑了,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幽光。
但是,她還是心急如焚地站起身來,快步走上前,拽住了兒子僵冷如冰的手臂。
「采,怎麼能跟你爺爺起這麼大的衝突呢?太不懂事了。」
沈曼風拉下臉,隱隱地責備了一句。
望著小媽略帶深意的眼眸。
蕭采深深吸氣,嘴唇輕輕顫抖著,眉宇間淡出了慘亂的暗光。
「爺爺,我去上學了!」
下一刻,他恭敬地欠身,向怒氣沖沖的老人頷首致意,然後才轉身,揚長而去。
老人鬱悶地望著孫子的背影,許久之後,才惋惜地吐出一口氣來。
「這孩子是不是感情上受什麼挫折了?」他低低地分析道,口氣有些憐惜。
沈曼風的心底一怔,獃獃地望著面色恢復了平和的老人,一時間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
茶香裊裊。
桌上的食物早已涼透了。
佐野棠覺得很壓抑,他站起身來,也準備離開餐桌。
卻被媽媽喚住了。
沈曼風帶著兒子來到了朝陽絢爛的陽台上。
「棠,你已經成年了,你有權利決定你的未來,所以律師調查取證的時候,你只要一口咬定,你要跟媽媽在一起,佐野泉就難不倒我們母子了,知道嗎?」
她一邊幫兒子整了整領帶,一邊細心地叮嚀著。
看著時而冷酷,時而溫善的母親。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佐野棠低澀地笑著,眼底有一閃即逝的淚光。
——
嘩啦啦的學生流湧入了聖輝大學的大門。
茂密的綠葉。
在盛夏的陽光中狂亂地響動。
蕭采將銀色跑車開到了停車場。
停好了車子,他取出了滑板,放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然後瀟洒地向教學樓滑去。
「哇——!!」
「好酷啊——!!」
「太拉風了——!!」
沿途不斷有女生尖叫。
驚飛了一群群白色的小鳥。
蕭採的背脊挺得如冰雕一般筆直,俊美的臉上也恢復了一貫迷人的冷酷笑意,只有那雙黑洞洞的眼睛里有掩飾不了的失落和悲傷。
「太帥了——!!
「技術太高了!!」
「帥得沒有天理了——!!」
教室外面彷彿沸騰了,同學們驚詫的不敢置信的低喊此起彼伏,然後,一些女生開始興奮地在外面喊——
「千尋,千尋,你快點出來看!」小優從窗戶里探進頭來,沖桌前發獃的女孩大喊。
合上了手中的課本。
千尋拉開了教室門,一頭霧水地走了出去。
蕭采穿一件白色的襯衫,牛仔褲,打著黑色的休閑領帶,高高帥帥的,俊美帥氣得如同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王子。
清晨的陽光分外明媚耀眼,透過高大的玻璃牆,千萬道碎金子般的光芒眩暈地灑照在的蕭採的眼底眉梢,折射出動人心魄的光暈。
人來人往的走廊上
他完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耳畔是一陣一陣的尖叫聲和吶喊聲。
千尋斜了斜眼睛,有些不以為然。
死性不改!
整天在女生面前招搖過市!
全校,也只有他不用穿校服,還敢堂而皇之地跑來上課。
真是有恃無恐啊!
千尋蒼白地笑著。
困惑於那些女生呼喊的聲音那麼興奮,好像發生了彗星撞地球般的大事件。
在眾女生的驚嘆聲中。
蕭采慢慢的,毫無情緒波動地踩著滑板划向她。
千尋的思緒亂亂地遊離在外。
「咣咣咣——!」的聲音越來越近。
回過神來的大眼睛針刺般的閃了閃,千尋咬緊下嘴唇,倉惶地想到應該躲開。
可是,蕭采卻在她眼眸晃動的一瞬,迅猛地加速了。
千尋大驚失色,第一個反應就是抬起手狼狽地抱住自己的頭。
「噌——!」
一身呼嘯而過的冷風揚起了她披散的髮絲。
伴隨著同時。
她的肩膀被重重撞擊了一下。
踉蹌著側退了幾步,幾欲跌倒。
脊背倚在了牆壁上。
她驚魂未定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瞪大了怒眸直視而去。
教室的門口,蕭采單腳點地,穩住了自己的身子,然後回過頭去,沖她壞壞一笑。
「哈哈哈——!」一陣陣哄堂大笑。
走廊上的同學看了一出意外的鬧劇,紛紛笑開了臉。
「呀——!」千尋的手指漸漸抽緊,看著那個傢伙得意的表情,她頓覺肺內的氣體都炸開了。
連一句道歉的話語都沒有,還故意讓她出醜,真是太過分了。
心底又急又氣。
千尋眨眨眼,痛哼一聲,鼓起勁,揮舞著雙臂,一發不可收拾的,朝那廝撲了過去。
看著她怒髮衝冠,毛毛躁躁的樣子。
蕭採的眼底有了寵溺的笑意。
在對方迎面揮來一拳的電光火石間。
輕輕側過身去。
千尋的粉拳閃了個空。
力度飽滿的。
撞在了門框上。
「咯咯——!」手指關節發出了錯位的呻吟。
我的手!
她驚顫著收回了燒痛燒痛的右手。
早上剛剛拆了繃帶的。
千尋心中連連叫慘。
俏臉頓時憋得一陣白一陣紅。
她自找苦吃的樣子實在是可愛極了。
蕭采斂住了嘴角的笑意,揚眉吐氣地注視著她可憐巴巴的模樣,心底偷偷樂著。
「你,你……?」千尋痛得輕輕吸氣,身子冰冷了下來,右手手掌不易察覺地哆嗦著。
她想要提醒對方什麼,卻深吸口氣,咬著牙強自忍住了。
千尋尷尬地訕笑一聲,戰戰兢兢地繞過了蕭采,走過去。
理智告訴她,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在沒心沒肺的他面前,她沒有必要展露出自己的脆弱。
然而。
在千尋平心靜氣走過的一瞬,蕭采似乎回想起了什麼。
「該死!」憤懣地詛咒一聲。
他飛速轉身,箭步衝上前,截住她的腳步。
千尋錯愕地倒抽一口冷氣。
「讓我看看你的手——?」
他蠻橫地瞪著她,語氣硬硬的。
「幹嘛?」她扁了扁嘴,不理解地望著他過於驚慌的神色。
蕭採的表情陰鬱下來。
咬了咬牙。
他沒有再說什麼。
粗魯地抓起了她的右腕,舉到了自己的懷裡,細細看著。
千尋大驚,本能地掙了掙,卻痛得呲牙咧嘴。
「很痛,對不對?」看著她逞強的表情,看著她瑩瑩的眼睛,他目光痛楚,聲音也瞬間低了下去,眼睛里又酸又澀,肺里難受得要炸開了,呼吸也變得急促。
千尋怔住。
獃獃地望著他又痛怒又愧疚的樣子!
她的心底悶悶熱熱的,垂了垂眼帘,忽然有些不忍。
「我逗你的!」千尋尷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再抬眸,爽朗地,若無其事地笑著,「真的一點不痛!」
她一本正經地笑著,不想看到他難過。
走廊上安靜的氣氛過於詭異。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
蕭採在擔心千尋嗎?
還有千尋。
她也在關心蕭采嗎?!
為什麼大家都站在走廊上。
佐野棠遠遠地走了過來,歪著腦袋,目露疑惑。
千道萬道金晃晃的陽光從華麗的玻璃牆透進來。
在寬闊明亮的走廊上灑下斑駁迷離的光斑。
微妙的空氣靜靜籠罩著相視而望的兩個人。
「真的沒事!」
看到那傢伙還是痛著一張臉,千尋嘆息一口,低澀地喘息,笑得臉都皺了起來。
蕭采高高大大的身姿在耀眼的光線下,沁出了一股刻骨銘心的憐惜和黯痛。
他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她,彷彿要把她徹底刻入他的生命,印在他的心底。
千尋不知所措地揚了揚眉,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滾燙的東西重重地撞擊了一下心臟。
那個傢伙一直擋著道,她要怎麼過去呢?
低下了眼眸,她靜靜地笑了笑,暗自思索著要不要趁機原諒他好了。
反正,跟他搞僵關係,可不是她所期待的。
「跟我去醫務室——!」耳畔傳來了一句命令。
有些突兀。
低澀的,暗啞的聲音。
千尋懵懂地抬眸。
蕭採的神情淡漠,冰冷的手指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彷彿宣布占有權似的。
「呃——!」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嘴唇有些蒼白,「不用了,已經不痛了,真的。」
對方慢慢移開了視線,彷彿不想再跟她廢話,只是下意識地握緊了她急於逃離的小手。
千尋心亂如麻的眨眨眼睛,鼓著嘴,想要拒絕的話語卻因為對方警告的眼神而咽回肚子里。
就這樣。
在一陣陣鴉雀無聲中。
在幾十道匪夷所思的目光中。
蕭采威風凜凜的拉著千尋的手,徑自從烏壓壓的人群中穿插而過,走向電梯間。
他的手指冰冰涼涼的,緊緊攥著她的手,卻似乎刻意緩著力道,生怕弄痛了她。
千尋的臉頰紅撲撲,心跳忽快忽慢,她深深地凝視著他線條完美的側臉,笑容忍不住如花一樣綻放在她清甜的嘴角。
如果生病,可以讓他如此緊張她,那麼就算每天都病怏怏的,那也是很幸福很滿足的。
千尋笑得眼睛賊亮賊亮的,她的開心是如此的明顯。
蕭採的目光靜如深潭,明若遠山。
他目不斜視的向前走著。
腳下的步子慢慢的。
突然。
似乎是覺察到了身側有一道偷笑的目光。
他頓住了腳步。
然後面無表情地側過視線來。
「我告訴你,我只是因為你的手受傷了,才帶你去醫務室的?」他「好心」提醒她。
千尋笑得暈乎乎的,一時根本反應不過來。
「我是說……」蕭采皺了皺眉,一臉無所謂地看著她,「我只是出於一片好心。」
聽明白他在嘀咕著什麼。千尋勉力斂住了笑意,然後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知道了!」她客氣地點點頭,表情很嚴肅。
蕭采眯了眯眼睛,輕輕瞅著她緋紅的臉頰,笑了笑,眼神無比柔和。
「其實啊!」她仰起臉,對他微笑。
「你笑起來的樣子真是很有魅力!」
她難得誇讚他一次。
「什麼?」蕭采摸了摸鼻子,表情古怪地別過臉去。
他害羞的樣子讓她忍俊不禁。
「哈哈哈——!」眼睛里亮堂堂的,千尋笑得比櫻花還要絢爛。
該死!!!
蕭採的眉心彆扭地皺起來,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嘣——!」
一個爆粒在女孩光潔的額頭炸開。
千尋頓時痛得無以復加。
「惡女……」看到她吃痛吸氣的表情,蕭采邪惡地笑了笑,然後逃離。
「很痛唉!」千尋揉了揉燒痛的眉宇,揮舞著爪牙,咬牙切齒地追了上去。
——
窗外。
陽光燦爛溫柔。
教室里是一片肅靜的氣氛。
老教授在講台上津津有味地授課。
學生們在下面認認真真地聽著。
「沙沙沙——!」
落筆聲此起彼伏。
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是空的。
桌子擦得乾乾淨淨的,上面放著一個被丟棄的滑板。
蕭采沒有來上課。
佐野棠一邊聽課,一邊記著筆記,目光卻時不時地掃一眼身側的空桌。
前方不遠處。
小優也獃獃地忘了一眼身側。
破天荒的第一次。
千尋翹課了。
桌上攤著書本,座位上卻沒有人。
這個丫頭什麼時候跟蕭采那麼好了?不是很討厭他嗎?怎麼還跟著他一起翹課?
小優苦笑著嘆息,有些想不下去了。
——
醫務室外。
天空湛藍如大海。
絲絲縷縷的白雲漂游在廣闊無垠的天幕下。
明媚閃耀的陽光穿透了蔥蔥鬱郁的鳳凰木,在地面上嘩啦啦地流淌著。
醫務室內。
空蕩蕩的一片安靜。
校醫穿著白大褂,仰著頭,正在為一個打點滴的患病生調整著輸液速度。
白皮沙發上。
千尋張大了嘴巴,獃獃地看著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樣的右手手掌。
沙發前。
蕭采抿著嘴,微微一笑,寧靜的神態中有一抹玩世不恭的味道。
「這個樣子,我根本沒辦法讀書寫字嗎?」
沙發上靜坐的女孩垂了垂眼睛,低低地說了一句,如玉的俏顏上帶著羞澀的笑容。
她實在不好意思打擊對方的自信心。
蕭采向後縮了縮腦袋,瑪瑙似的眼珠子烏溜溜地轉了轉,似乎在斟酌什麼。
「好了,我們趕緊回去上課吧?」
千尋站起身來,噓出一口氣,歡喜地揮了兩下自己的粽子手。
雖然有些古怪,好歹也是他盡心儘力包紮著,她就勉強接受了吧!
「要是……」蕭采抬起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脖子,拘謹地看著她,「要是覺得不舒服,不好看,我再包一次吧?」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很笨。
醫生上了葯,只不過讓他幫忙纏一下繃帶,他卻搞得亂七八糟的。
「不用了!」千尋笑嘻嘻地歪著腦袋,輕輕瞅著他不自然的神色,「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她無奈地看了一下腕錶。
生平從不翹課的誓言算是徹底被打破了。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卻不感到後悔。
校醫幹完了手頭的工作,回身坐在了辦公桌前,翻看著病例報告和請假條。
千尋刻意將那隻受傷的手藏在了身後,然後輕聲慢步地走過去結賬。
感覺到視線內有人。
「包紮好了嗎?」
校醫頭也不抬地問。
「嗯——!」
千尋點點頭。
「讓我看看!」
校醫淡淡地抬起眉毛。
「啊——?」千尋訥訥地睜大了眼睛。
「現在是夏天,不能裹得太嚴實了,否則會化膿的……?」
校醫合上了手頭的資料,從桌前挺起身來,冷肅的目光彷彿穿越了巨大的障礙,不經意地打量著站在千尋身後的男孩。
蕭采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像一尊古埃及的雕像,表情既滑稽又鬱悶。
對哦!
他怎麼沒想到。
真是該死。
蕭采悶悶地埋怨自己,臉皺得跟梅干一樣。
千尋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無辜地吐了吐舌頭。
——
教室外的走廊上。
兩個人並肩走了過來。
雙臂輕甩,歡快的步子在地板上敲出清亮的節奏。
女孩揚著頭,神清氣爽地笑著,幸福得像一個被王子保護著的公主。
男孩一邊漫不經心地走著,一邊仔細回憶著方才校醫為女孩包紮傷口時的動作和方法。
這個丫頭,愛管閑事,又那麼衝動,說不定未來的哪一天這門手藝還真能派上用場呢?
雙手插在休閑褲的口袋裡。
沐浴著萬道綺麗的光絲和雲影。
身子高高帥帥的。
蕭采時而挑眉,時而抿嘴,嘴角的笑容輕飄飄的,心底像吃了蜜一樣甜。
「今天天氣真好!」
千尋張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歡喜得像一個跳出海面的美人魚。
這是第一次,蕭采發現她的笑容如冰雪融化一樣潔凈透亮,讓人的視線久久無法移開。
他獃獃地望著她巧笑倩兮的模樣,一時間連眼睛也忘記了眨。
千尋在透明的空氣中剛剛扭過頭來,立馬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亂。
「聽說這節課的內容很重要,回去可得好好看書哦。」
她怔了怔,急忙開口說話,想要分散對方的注意力。
蕭采僵住,嘴唇忽然抿得很緊很緊,像一個生悶氣的孩子。
「怎麼了?」
她的笑容漸漸收起,寧靜地低聲問。
這一刻,她忽然發現,蕭採的脾氣真的很古怪,令人琢磨不透。
前一秒鐘還可以肆無忌憚地跟你笑鬧,下一秒鐘立馬變了臉,冷漠得像一個殺手。
「馬上要期末考試了,你不好好複習,可是會掛科的喲!」
千尋抬起手抓了抓頭髮,傻傻地笑了笑,擔心地瞥了他一眼。
這個傢伙平日里都不怎麼記筆記,也不好好上課,還不知道怎麼應付考試呢?
「幹嘛這麼關心我?」蕭採的語氣硬邦邦的,像石頭。
「笨蛋,考試不及格,就沒辦法拿到畢業證了。」
看著他一臉的無所事事和滿不在乎。
千尋一時間急得有些語無倫次,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蕭采忍不住笑了。
他雙手抱肘,微微欠身,俯視著她溫婉的臉蛋,耳語道,「怎麼,還沒有嫁過來,就這麼關心你老公啊!」
千尋驚愕得瞪大了眼睛,手指抖了抖,似乎難以想象自己聽到了什麼。
蕭采一臉的壞笑,斜睨著她又羞又驚的神色。
「不過我很開心。」他又低低地補充了一句。
千尋眨眨眼,咬緊了潤唇,胸中忽然一陣熨熱,心跳漏掉幾拍,她覺得自己的臉蛋燙得要燒起來了,手心似乎也微微出汗,呼吸悄悄紊亂起來。
蕭採的眼中有光芒在閃,像星星一樣撲朔迷離。
千尋回過神來,靜靜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橫他一眼,垂著眼睛快步向前走去。
看到對方逃離,蕭采偏了偏腦袋,輕鎖的眉宇間彷彿被春風拂過。
她是在害羞嗎?
他低笑著喘了一口氣,然後兩三步前追上去,跟她並排走著。
到了教室門口。
蕭采想也不想地就要伸出一隻腳,破門而入。
幸虧千尋反應快。
在對方剛剛擺開踢腿運動的一剎那。
她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的身子向後拉著退了兩步。
「不要啊!」她豎起一根手指比在嘴邊,擺出「噓」的手勢。
蕭采會晤過來,了無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彷彿一個有脾氣沒出發的孩子。
「那樣很沒禮貌的。」
看到他動怒,她笑眯眯地抿著嘴,彎了彎月牙似的柳眉。
一看到她的笑容。
他心中的煩躁和怒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得乖乖認命。
——
以後的日子裡,財經系信班的同學們漸漸習慣了蕭采從不缺勤,偶爾遲到一次,也是非常有「禮貌」地敲一敲門,得到老師的允許后,才文質彬彬地走進教室。
只是,每一次走到千尋書桌旁的時候,他都會象徵性地停下腳步,輕哼一聲,對方笑眯眯的將一本划好重點的書本遞給他以後,他才揚著頭,傲然地走開。
那兩個人之間似乎打成了某種共識。
小優摸著下巴,暗暗地猜測著。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掃向身旁的書桌。
千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老師的板書,落筆聲「沙沙」不斷,學得也很認真。
其實也難怪,馬上要考試了嗎?
小優自愛自憐地嘆息一口,從心底為自己鼓把勁。
下課以後,教室里喧喧嚷嚷的。
千尋一邊翻看著課本,一邊抬起手指颳了刮下巴,思索著老教授方才留下的那個思考題。
這時。
一雙酷酷的長腿出現在了她的身側。
她無意識地側過視線來。
蕭采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怎麼了?」她稀里糊塗地笑著問。
「那麼多重點,想累死我啊!」蕭采抱怨了一句,表情有些鬱悶。
天知道,想要奮發圖強竟然這麼難?!
千尋無辜地聳聳肩,「都是老師上課時強調的,我還縮減了一部分呢?」她一本正經地說。
蕭采悻悻地挑眉,有些苦惱,又有些無可奈何。
「那放學后,你輔導輔導我,那樣理解得比較快!」他提出了一個自私的要求。
「好啊!」她想了想,表示同意。
小優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聽著那兩人的對話。
蕭采剛剛離開。
小優立馬一臉八婆地涎著臉,湊了過來。
「千尋,你是不是在跟蕭采談戀愛啊?」她神經兮兮地問。
千尋笑了笑,死死地盯著手中的課本,教室里有同學們的低聲竊語,窗外有飛鳥振翅掠過樹葉,真實的世界那麼喧囂,她的腦中一片明靜,連唇角的笑容也異常輕柔。
很少見這個丫頭流露出這種痴迷的神色。
完了,看來是真的墜入情網了。
小優想笑卻笑不出來。
「那,夏悠然呢?她怎麼辦啊?」她嘶嘶地吸氣,又困惑地問了一句。
不是有傳聞,蕭采已經有女朋友了嗎?是一個叫夏悠然的女孩,而千尋也應該認識她的呀?
聽到了那個美麗的名字。
千尋急吸了一口氣,臉色轉而有些蒼白,貝齒咬住潤唇,手指將中性筆握得很緊,失神間,「噌——」一聲,鋒利的筆尖在本子上劃出深深的破痕。
小優驚住,怏怏地閉了嘴。
「當我什麼也沒問!」她飛速地嘀咕一句,然後坐正了身子,離開千尋的地盤。
抬起手指蹭住了額頭,僵在了座位上的女孩微微閉了閉眼睛,驚覺自己是不是開心得過了頭了。
——
傍晚時分。
晚霞如痴如醉。
夕陽的暈紅透過玻璃窗瀰漫進來。
美食店裡的服務生穿著乾淨的白襯衫,來來回回地穿梭在桌里行間,為新來的顧客送上精美的食物和飲料。
這家美食店在小吃一條街是非常出名的,因為東西特別好吃,價錢也公道,所以聖輝大學的學生都喜歡來捧捧場,生意也相當紅火。
僻靜的角落裡,靠窗的桌子上。
補了這麼久的課,肚子早就抗議了。
「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樣子?」蕭采捉起了筷子,迫不及待地挑起了這碗金絲面。
千尋怔怔地看著他吃,嘴角的笑容柔柔的,連溢出的呼吸也是輕悠悠的。
蕭采剛吃了一筷頭,一抬眼,卻發現對面的女孩沒有動筷子。
「你怎麼不吃?」他笑著問她。
「我不餓……!」她含蓄地解釋了一句。
蕭採的目光閃了閃,似乎是發現了千尋的情緒有些低落。
放下了筷子,他淡淡地挑眉,然後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失神的面容。
「你在想什麼啊?這麼認真?」他雙手抱肘,細細打量著她。
「我沒有想什麼!」千尋單手拖著雪腮,瞟了瞟四周,笑著抽抽鼻子,掩飾著自己的心虛。
「還說沒有。」蕭采薄怒,語氣里卻沒有一絲生氣的樣子,反而有股寵溺的味道,「你的一舉一動怎麼可能逃得過我的眼睛?」他含笑的眸底里迸出了熾熱的火花。
千尋鼓了鼓嘴,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別的事情,她沖他擠出甜美的笑容,然後興沖沖地抓起了筷子,「跟你說了幾句話,還真是消耗能量啊!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咯!」她埋下頭去。
蕭采深深吸氣,嘴角揚起了似有似無的弧度,他靜靜地瞅著她,看著她捉起筷子的小手不易察覺地顫抖著,彷彿在極力壓抑著什麼翻騰的情緒。
然後,他倏地伸出一隻手去,攥住了她閑置在桌角上的另一隻玉手。
「呃——!」千尋愕然地屏住呼吸,獃獃地望著他抓著她的手。
「這隻手抓住了,就不想放開了。」注視著她盈盈欲滴的眼眸,他溫柔地笑語。
千尋的呼吸戛然而止,她的手在他滾燙的手指下蠕動著,想要抽回卻猶豫著。
看到她似乎並不像以前那樣反感他過於親密放肆的舉動,蕭採的心底一盪,又開始神遊太虛了,他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笑得一臉傻樣。
「我們……我們……」千尋的思緒有些混亂,呼吸紊亂而急促,她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們交往吧!」蕭采烏黑的眼珠里沁出了冰雪般的亮光,他急切地補充了她未完的話語。
「什麼?」千尋有些難以置信,「那悠然姐呢?你把她置於何地?」她低澀地問。
瞳孔驟然緊抽。
蕭採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僵了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小吃店的玻璃門在落日的餘暉中開開合合。
不斷有同學走出去,不斷有同學走進來。
而他們的世界里彷彿是外人無法進入的。
桌上的食物已經涼透了。
「有時候,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保護和喜歡的區別?」
長久的默然之後。
蕭采驚痛地說了一句,語氣淡淡的,卻夾雜著一抹刻骨銘心的顫抖。
「可是只有在你喜歡一個人時,才會想到要保護她,不是嗎?」千尋怔怔地問了一句,瑩潤的嘴唇傷心地抿成一條線,俏麗的臉蛋也擔心地皺了起來。
「……」蕭采又沉默了半響。
「悠然不是一個黏人的女孩子,所以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千尋的手指緩緩從桌上縮了回去,回落到桌子下面的膝蓋上。
「哎呀,東西都涼了,不能吃了。」她炸喊一聲,巧妙地岔開了話題。
蕭采愣了愣,隨即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我們再點一些吧?」
「不用了,還是回家吃吧!」千尋抓起了自己的書包,笑得沒心沒肺的,「明天早上你想吃什麼,我買給你。」她忍不住地想要對他好。
「煎包,還有三明治。」
他回答得很乾脆。
「要不,再加上一杯奶茶。」她想了想,然後笑嘻嘻地補充。
她的笑容傻氣又單純,滿室生春,那麼的光彩奪目。
心中的黯然傷神轉化為一種溫柔的感情,那溫柔傳遍了全身上下,像清澈的流水,叮咚作響般,在血脈里緩緩地洗盡內心的煩躁和傷痛。從來沒有人能帶給他這麼平凡,卻又這麼真實的感受。
蕭採的心底暖洋洋的,眼中閃耀著笑意。
他微微皺眉。
深郁的目光投向了玻璃窗外。
那裡,只有黑暗前最後一抹凄婉的雲霞壓在了他纖長的黑色眼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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