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第 113 章

大約是林信出門前叮囑過,丫頭們一直沒有進來卧房,許融這一覺安穩地直睡到了近午。

起來時,周身的不適感就減輕了不少,她懶洋洋地混過剩下的半日,至晚間時,林信才回來了。

他這下就自然地徑自往卧房來了,用晚膳,沐浴,沐浴完上床,非常流暢地完成了自己身份的轉變。

不過他也知道體貼,只是問了問許融身上怎樣,就老實地閉上眼睡覺了,並不多做別的。

睡著以後,他才無意識地往許融這邊蹭了蹭,許融推他又推不動,看在他睡相大致還算不錯的份上,忍了。

如此三四日過去,林信一直維持著清早出門、日暮才歸的行程,金榜剛出來,他這樣子的繁忙要維持好一陣子。

這個過程里,許融漸漸也習慣了卧榻之側有他人,林信大半時候還是安靜的,相對而言,他做的比說的多。比如,儘管每天要在外面奔波上一整天,晚上回來時,他還是要找點事干,那就是把屬於他的東西像螞蟻搬家一樣,一點點搬到卧房這邊來。

「這個柜子一大半是空的,你有用處嗎?」他問許融。

許融搖頭,他就把自己的衣裳一摞摞放進去。

許融默默看著,忍笑。

她可以叫丫頭幫忙的——其實他自己都可以,但是他不叫,偏要自己安排,看上去還樂此不疲,她就也不去管了。

床頭的小台几上也多了他的東西,一兩個隨手解下的荷包,兩三本書,等到許融驚覺回神的時候,發現身邊已經處處都是他的痕迹。

說實話么,這感覺不壞。

日子平穩地過著,很快就到了許華章定親這一日。

林信這時也終於清閑了一點下來,別的進士要緊接著操心選官的事,一甲依朝廷定例,都是直入翰林院,他只需等著正式任命下來就行了。

他就和許融回了吉安侯府,然後在許夫人的請求下,陪了許華章一起去羅家下定——狀元作陪,沒有比這更體面的了。

許融倒不必過去,就和許夫人坐在廳里閑聊。

「你弟弟這樁心事,總算是叫我了了。」許夫人滿面舒心,「融兒,如今就只剩你了。」

許融奇道:「什麼?」

她最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可叫許夫人操心的。

而且許夫人操的這心,往往不在正題上——

「你好意思問,你跟姑爺成親都多久了?」許夫人嗔怪她,「娘都替你求過方子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虧你還坐得住!」

許融扶額。果然。

「娘,這種事要順其自然,急不得。」她敷衍道。

只是這次的敷衍跟從前比,不免多了分遲疑,從前她確知此事絕無可能,但如今——

遲疑過後,就又很糾結。

她連婚姻都沒考慮過,不要說孩子。

怎麼生,怎麼養,怎麼做一個母親,她統統不會,甚至不敢。

許融發著愁,忍不住嘆了口氣,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她,沒禁得住誘惑。

算了,先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反正也沒這麼快。

許融終於把自己安撫好了,但她少有在許夫人面前露出如此形容,許夫人想岔了,驚了:「融兒,你跟娘說實話,你——可是身子骨有問題?」

許融:「沒有,娘,你別亂想。」

「我怎麼能不想!」許夫人急了,「姑爺做了世子,又中了狀元,這眼瞧著步步榮華,外面多少人家想攀著他,不是從前了,你以為咱們家還能拿得住他。」

許融為之側目。

許家拿捏林信?

虧許夫人敢說,就他還是「蕭信」時也沒那可能好么,他的前程連蕭侯爺都沒靠,跟許家更沒關係,又怎麼去控制他。

但許夫人越想越壞,不禁語重心長:「融兒,你該早做打算了。」

許融漫不經心,隨口道:「什麼打算?」

許夫人想了想,問:「白芙那丫頭呢?娘記得一向都是她跟你出門。」

今日跟來的是新橙,許融這裡跟許夫人說話,她也瞅著空子去和母親錢嬤嬤團聚去了。

許融:「她告假了。」

白芙一向勤勉又忠厚,難得告一回假,說理由時還有些扭捏,說不出口似的,許融不多問,當即准了。

「這丫頭有二十了吧?模樣看得過去,似乎性子也還不錯。」

許融正要點頭,莫名里又覺得有點不對,她頓住,而許夫人接著說了下去:「我記得,她就一個哥哥吧?當初也都給你陪過去了。」

許融才點了頭,白芙哥哥白泉的身契她當初一併要走了,不過白泉沒在她身邊伺候過一天,一直放在外面闖蕩,如今還不知闖到哪裡去了。

許夫人滿意地點頭:「一家子都在你手裡,你給她開了臉,放在姑爺身邊,也不怕她鬧什麼花樣。」

許融:「……」

噼里啪啦。

是新橙正從門口進來,她手裡拿了些錢嬤嬤貼補給她的小玩意兒,這一下摔了滿地,她忙一邊告罪,一邊俯身手忙腳亂地去撿。

許融收回眼神,整個無語:「娘,你操心章哥兒就好了,我的事,我心裡有數。」

她當然不可能聽許夫人的,但許夫人這個糊塗勁兒,許融懶得跟她較真,也不打算跟她認真說什麼。

「娘是為了你好——」

許夫人嘮叨著又說了幾句,許融都聽不進耳里了,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新橙身上。

新橙一開始的驚訝還說得過去,可許融感覺得到,她站到她身側以後,更不安了,乃至有點魂不守舍。

直到過午後,林信和許華章回來了,林信沒什麼變化,許華章臉紅紅的——他去下定,羅家自然要留新姑爺用飯,他有些喝多了。

許夫人就忙一心安排許華章去了,又要叫他歇息,又忙著叫人熬醒酒湯,沒空再管許融,許融趁勢和林信告辭了。

「奶奶。」

出府的路上,新橙欲言又止。

許融正等著她:「什麼事,說吧。」

新橙小心地看了一眼林信,說不出來。

許融會意失笑:「我沒那打算,這輩子都沒有。」

她還不知道新橙的失態究竟落在哪個點上,但跟自己的丫頭,她不吝直言相告。

新橙鬆了口氣:「嗯。」

許融也就明白了,她很感興趣地道:「白芙有心上人了?」

只有如此才能解釋新橙的反應。

新橙不料頃刻間叫她猜出來,嚇了一跳:「是——沒有,我不知道。」

她一下給了三個答案,自己也知道露餡了,懊惱道:「奶奶,我不好說,像我背後告狀一般,奶奶回頭問白芙罷。」

林信對丫頭的那點事沒興趣,等上車以後,他才問道:「你剛說什麼打算?」

「不是我的,是娘的。」

許融否認並把許夫人的話簡單說了說,而後似笑非笑:「我不慣與人分享夫君,任何情況下都是。」

哪怕她真的生不出孩子。

她與林信初初相悅,本來說不到這種后話,但既叫許夫人亂插了一嘴,話趕話,她也就索性直說了。

說完見到林信耳朵紅了。

許融:「……?」

不是,她在放狠話,他怎麼個意思?

「沒有別的情況。」林信抿了抿唇,他像忍不住笑,又還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你一個人的。」

這就——

咳。

許融掩飾地乾咳了一聲,忽然覺得臉也有點熱。

春日是愈深愈暖了,馬車晃悠悠回到了永靖侯府,在二門外停下,許融剛下來,見到門左側不遠處花蔭下,兩個人影慌忙分開。

一個有些眼熟,一個則雖然背過身去,許融也非常眼熟到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程度。

她揚眉——好么,這春日,也是越蕩漾了。

許融目光掃向那個有些眼熟的,男人高大健壯,臉膛黝黑端正,看上去憨厚,這一下被撞個正著,眼神里又顯出點驚慌。

許融認出來,是林定那邊帶進來的家將頭目,叫向實,此前布置府邸時,她多有派白芙前去傳話。

「世子,奶奶。」

向實雖然發慌,還是拖著步子走了過來,要跪下行禮。

許融止住:「不必。」

她自己的下人都不怎麼讓跪,何況向實身份不同,他這樣維護府邸安全的家將,就是林定也會給三分顏面。

但向實還是跪下了,撲通一聲,臉膛黑里又透出紅來:「奶奶,我——我想求娶白芙!」

他下了決心,一嗓子把花樹上的鳥都驚飛了,白芙本來背身,這一下連忙轉身,又羞,又氣:「你瞎嚷嚷什麼,我說了,沒回給奶奶,不知道奶奶同不同意,我不能答應你。」

許融道:「哦,我同意了。」

向實大喜,白芙一呆,羞得話也說不出了,捂著臉又背過了身。

許融示意向實:「起來,去準備聘禮吧。白芙雖是我的丫頭,跟了我這些年,我看她同妹妹也差不多,必要好好發嫁的,你要是怠慢了她,可不行。」

「不敢,不敢。」向實爬起來,抓抓腦袋,喜得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又向著林信傻笑了一下,而後要走,卻又想起什麼,繞到白芙身前,把手裡握著的一個金燦燦的鐲子塞給她。

——他兩人本來就是從街上逛回來,分別時為此拉扯,白芙覺得貴重,不願收,向實一意要給。

眼下當了主子們的面,白芙不好跟他爭執,只得收了,向實才飛一般地跑了。

許融領著白芙回去。

她大概猜出來白芙是什麼時候和向實發生了感情,就也不細問,只笑道:「你怕什麼,從前我就和你說過,叫你看中了誰,只管來和我說。」

白芙羞意方去了些,聲音仍細微:「我不是存心瞞著奶奶,只不知該怎麼開口,他想來說,我又覺得,還是我親口稟報奶奶的好……」

就拖下來了。

許融進府以後一直忙碌,後來閑下來,又煩惱上了感情的事,就沒空注意到身邊人的變化——話說回來,白芙作為最貼身服侍她的人,也是陷進了自己的感情里,才忽視了她和林信以及卧房內的不同。

「無妨,現在我知道了也一樣。」許融安慰她,「你挑個喜歡的日子,我替你們辦一辦。」

「不著急的。」白芙又羞上了。

下人們的婚嫁有所不同,總以服侍主子為先,拖到二十幾歲的盡有。

叫許融看,這年紀倒更為合理,不過她還是打趣了一句:「你不著急,我看他可著急得很。」

「我想等哥哥回來。」白芙細聲道,「他出去好幾年了,只送了一回信。奶奶雖然寬縱,他也該回來了,哪能一直在外面亂走。」

這也是,連許夫人才都提了一回。許融道:「那就等一等也好,你哥哥恰與你兩個性子,這麼長時間,我看,這天南海北都該叫他踏遍了——」

「奶奶,吉安侯府來人要見奶奶。」紅榴跑進來報信。

許融不由與林信對視一眼——他們剛從許家回來,怎麼這麼快又有事了?

林信要進卧房的步子頓住了。

許融叫人進來。

來的是兩個人,一個許融認得,是許家外院的一個小管事,另一個就很陌生了,十七八歲的小子,矮墩墩的,但很精實,又風塵僕僕,像是遠道而來。

「大姑奶奶,這小子上門來,說有急事要找大姑奶奶,府里人都不認得他,就要攆他出去,誰知他說是奉了白泉的命,又說什麼性命相關,小的知道白泉是奶奶的陪房,不敢做主,就回了侯爺,侯爺原要親自過來,因醉了,起不來身,就叫小的領他來了。」

小管事原來是個引路的,說完了,站過一邊,示意那小子:「這就是咱們大姑奶奶,你不是說有要緊話,快回吧。」

小子看樣子沒怎麼進過世家大宅,有點戰戰兢兢,撲通跪下,砰砰胡亂磕了頭,而後雙手捧上一封書信:「小的是白泉大掌柜手下夥計,奉大掌柜之命,求大姑奶奶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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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來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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