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神明之子
「沒有錢賭馬的話——」
「拍賣掉幾個咒具不就可以了嗎?」
何等理直氣壯的發言。
孔時雨猛地一噎,大受震撼,眼神複雜,像是看著某位精神病院在逃患者般地望向自己的合作者。
黑色短髮的男子把煙蒂掐滅,他口中吐出白煙,唇角的一道微小疤痕被肌肉線條牽動,精壯的身軀里一眼便能看出蘊含的恐怖力量。
伏黑甚爾懶懶散散的聲音幾乎要被嘈雜的人聲衝散,孔時雨費力才聽清他說了什麼。
「總歸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孔時雨:「哦。」那你開心就好。
他和伏黑甚爾,算是長期的合作夥伴了。一開始的相識也是因為他手上有個棘手的任務,目標對象是咒術界里分外難纏的詛咒師,因為其人頭一直掛在黑市懸賞名單上,卻始終沒人能順利完成任務而炒上高價。
後來伏黑甚爾接了這一單,他作為「術師殺手」的名氣,也從那時開始打響。
距離孔時雨和他結識已過去很長時間,對方的名氣也愈來愈響亮,只是孔時雨和他任務交接時,偶爾會喊錯他的名字。
「那隨你的便吧,禪院。別耽誤了下一單就行。」
「這種事不用你說。」伏黑甚爾嘁了一聲,他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拍賣會場,頭也不回地說道,「還有,說了多少遍了。」
「我現在叫伏黑。」
………
哎呀,進來啦進來啦。
看到那兩人進入會場的身影,五條里見挑起唇角,她牢牢地戴著墨鏡,遮住自己的半張面龐,如游魚般竄入了人群中。
要說殺手界,五條里見認識的人其實並不多。
但這個圈子——的確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險些將她從不敗的神壇上扯落,順風順水的人生中第一次陰溝裡翻船,差點一刀把她捅死的傢伙。
伏黑甚爾。
五條里見可是忘不了這傢伙的面孔啊。
拍賣會一天舉行一次,五條里見的第一桶金也正來自於此。拍賣的過程十分順利,不說秩序安然,但至少中途沒出什麼差錯。
這可是關係到她的小金庫的事,五條里見肯定要盯緊一些啊。
她的古董字畫價值不俗,很快就被炒出了高價。五條里見默默地坐在人群中,目光卻是一刻不曾離開過那兩個人。
拍賣品被一件一件入手,值得一提的是……
看到展台上包裹著奇異咒力的武器,五條里見「噗」地一聲,好險沒把茶水噴到前面人的後腦勺上。
這是咒具吧?
雖說比不上游雲,更不及曾經捅過她脖子的天逆鉾,但在沒見過世面的人眼裡,已經是相當高級的咒具了。
五條里見捏了捏眉心,她舉起了出價的牌子。
「五百萬一次、五百萬兩次、五百萬三次!」
「好的,那麼恭喜89號的小姐,成功拍到這件物品!」
區區五百萬。
五條里見氣定神閑地放下了牌子,之後便再沒有任何動作了。
「嗯?還真給拍走了?」孔時雨略微驚訝地往座位上方瞥了一眼,但熙熙攘攘的會場,他一時間也找不到那個「89號」在哪裡。
「在一般人眼裡,這就是個普通的武器,會毫不猶豫出高價拍走的……」
伏黑甚爾輕嗤道:「也只有真正『識貨』的人吧。」
「這個會場有咒術師。」
不過,那也和他們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在拍賣會結束后,孔時雨不加猶豫地便要把伏黑甚爾扯出去。
「行了,錢你也到手了,今天就別賭馬了吧?再拖延下去,僱主就得催了。」
他們走回地上的街道,此時正值晚飯飯點,所以路上的行人也並沒有很多。
孔時雨攔下了一輛計程車,二話不說就把伏黑甚爾塞了進去,對司機報出一個酒店的地址。
孔時雨還對他解釋了一句:「我手上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先回去吧。」
卻不想伏黑甚爾壓根不關心他在說什麼,頭一歪,就在計程車上閉目養神了起來。
孔時雨:「……」
他甩上了車門,目送計程車絕塵而去。
孔時雨拿出手機查看起了生意的訊息,他剛剛向前邁出了一步。
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搭上了他的頸側,體溫微涼,柔軟無骨,如一隻毒蛇在嘶嘶地吐著信子。他渾身寒毛乍起,一股沁涼從心底直衝天靈蓋,神經驟然繃緊,反射性地想要回身鉗制對方。
讓他想不到的是,對方的體術超乎他的預料,那隻手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一扭,就輕易從他的鉗制里掙脫,那人還反過來利用這瞬間的空檔,將孔時雨整個擒拿住。
孔時雨悶哼一聲,被放倒在地上,他的雙臂被鎖住,后腰因為膝蓋的壓制而不得翻身,他只能餘光向旁瞥去,借著路旁玻璃櫥窗的反光,看清偷襲他的人真實面目。
……然後他看了個寂寞。
面紗加墨鏡,乾脆就擋住了整張臉龐,對於一般女性而言過於高挑的身量,大到超乎尋常的力氣,還有因重力而垂下的幾縷雪色髮絲,落在了孔時雨的衣料上。
孔時雨沉聲道:「你是誰?有什麼目的?」
五條里見尾音輕佻,她嘻嘻地笑道:「誒,大叔別緊張嘛,我沒有惡意的。只是這邊有個忙想請大叔幫一幫,保證不會傷害你,如何?」
二十八的女子一枝花,叫聲大叔怎麼了!
孔時雨諷刺地看了眼自己被死死制住的雙臂:「這就是你求人幫忙的態度?」
「這不是怕你不聽人家說話嘛——」
好傢夥還撒起嬌來了。
孔時雨嘴角一抽,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先把我放開,我再聽聽你有什麼要求。」
「好哦。」銀髮女子答應得分外爽快,好似根本不怕他做什麼小動作,真就鬆開了對孔時雨的鉗制。
孔時雨扶著被壓痛了的后腰站起,終於看清了銀髮女子的全身。
……站起來比他還高就離譜。
短短几秒內,孔時雨就做好了權衡。
要知道他在業界水平也不低,這個女人敢這麼做,要麼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麼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的自信。
雖然,他在腦中檢索了一遍,都無法找出哪個有名有姓的和對方外貌特徵對應上。
他決定先靜觀其變,看看對方想要什麼。
做生意的人,最相信的就是交易了。只要她有所求,那孔時雨就不慌。
「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很簡單啦!」五條里見打了個響指,「把我引進殺手界如何?對於大叔你而言,舉手之勞的事吧?」
「……哈?」
啥玩意?這麼厲害的身手,竟然還是個外行人?
孔時雨警惕地看著她,一瞬間國家特工、黑手黨之類的猜測滾了個遍。
「我的目的,你也就別探究了。」五條里見隱藏在墨鏡后的六眼直直地注視著他,「我有我的想法,大叔你都有一個殺手界的合作者了吧?多一個也不多嘛。」
「……行。」
雖然不清楚對方的真實身份,但就像她所說的,這對孔時雨而言再簡單不過,引進一個新人而已,左右對他影響不大,日後出了什麼事也牽連不到他。
更別說他現在還處於被對方威脅的情況下。
略一思量,孔時雨做出了一個在未來將全里世界攪了個天翻地覆的決定。
他答應了五條里見。
每一個殺手都是通過一單一單的任務積累名氣的,然後根據個人的信譽度和任務完成率,他們的等級判定也不一。
想要引入一個新人,只需要把對方往黑市的懸賞單前一推就可以了。
孔時雨特意抽出一個下午,帶五條里見去了他熟知的地下交易所。
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個名冊,攤開在五條里見的面前。
「我之前就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孔時雨探究的目光釘在她的身上,「你是咒術師嗎?」
「嗯哼。」五條里見沒有否認。
「咒術師為什麼要來干這行……算了。」孔時雨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反正這女人的心思他也搞不明白,知道對方還是個人均瘋批的咒術師后,帶她入門后就敬而遠之的想法愈發強烈。
「既然你是咒術師,那麼懸賞單的挑選範圍就更廣了。」
孔時雨把懸賞名冊直接往後翻,以某一頁為分界線,名冊的紙由白轉黑,其上印的照片和懸賞數額,也霎時間翻了好幾倍。
「從新人的角度,我個人是建議你從金額低、但好下手的目標入手……不過你可能不太需要,那就看看這些吧。」
五條里見饒有興趣地翻了幾頁,發現懸賞名冊上,竟然有好幾個名字她都眼熟。
哦豁,這個是御三家的,那個是京都高專的。
要說五條里見認識的人里有誰熟悉這一行,那無疑是冥冥,不過她和對方僅止步於相互認識,對於黑市交易也並未深入,至少沒有親身參與。
「這些都是咒術界內部的懸賞,你有信心的話,大可以從他們開始下手。」孔時雨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咒術師有多不好對付,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這麼多年了,也就只出過一個「術師殺手」伏黑甚爾。
五條里見輕笑著,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名冊的排名,是按照金額和難度等級排的嗎?」
「是……你想幹什麼?」孔時雨悚然,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不會吧,這個女人這麼勇的嗎?
「你該不會是想問懸賞數額排行第一的人是誰吧?!」
孔時雨戰術後仰,權當是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作祟,他語重心長地吐出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想對誰動手都行,但只有那個懸賞額第一的,你不想死就不要碰。」
此時,五條里見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目光定格在了獨佔一整張紙的照片上。
「他的懸賞單已經掛了十多年了,從他出生起,價格就不斷地瘋漲。但迄今為止,但凡敢接這一單的……無人生還。」
「只要你還有腦子,就別異想天開地對他下手,那不是一夜成名的途徑,那是自尋死路。」
照片似乎是俯視的角度。
銀白色的短髮,每一根髮絲都寫著桀驁,蒼藍的瞳孔隱在墨鏡之下,微微露出的譏諷猶如刀刃,完美無瑕的容貌是造物主的傑作,唇角噙著的笑意卻暗藏了無邊危險。
孔時雨說道:「可別怪我沒告誡你——」
「凡人,就不要妄想著對神子動手了。」
………
五條里見捏著紙張的手,微微顫抖。
什麼?什麼什麼?
這個世界的她居然是男孩子嗎?
啊!!
她在心中無聲地尖叫。
這不是——帥呆了嗎?!
不愧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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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見:蕪湖蕪湖蕪湖!男孩子的我也超級帥氣,迷倒萬千少女!不愧是我!
(好感度UPUP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