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茶奴」
「小姐,小姐?您睡著了嗎?」白在九歌的眼前晃了晃手掌。
九歌猛地睜開眼睛,捏了捏鼻樑,略有倦怠的接過她遞上來的茶,揭開茶盞上的蓋,也不品,便放了下來,不再看它一眼,「今日的茶香比往常淡了許多。」
只是聞了一鼻淡的幾乎沒有的茶香,她便分辨出了今日的茶與往常不同。對於茶,她還是很挑剔的。
九歌很少埋怨白做的事,因為她總是很合九歌的心意,但今天例外。
白也很無奈,嘆了口氣默默把被九歌嫌棄的茶盞端開,也不心疼,順手把茶水連同剛剛張開嫩葉的茶葉倒進痰盂。
「小姐若再不工作,便連這茶也喝不起了。」
九歌混不在意的隨手抽來架子上的書翻了幾下,慵懶的依靠在椅背上。初冬的陽光從半掩著的窗偷跑進來,只為目睹這人間春色。
或許是白嫉妒了這點陽光,輕手輕腳的把窗又掩了去,生怕九歌的嬌容被看了去。
書太無趣,九歌看了幾頁就甩開了,懶懶的看向白,眼巴巴的像是討要什麼。
「上回郡主送的雨前龍井昨日小姐便喝完了最後一壺。」九歌不問,白也知道她心中所想。
「這麼快么……」沉默了一會兒,九歌才喃喃道。
「小姐可都偷懶大半年了。」白嘴上雖這麼說,但還是故意縱容九歌繼續懶下去。
「已經一年了啊。」九歌還是懶洋洋的,像是沒睡醒,但眼神卻很勾人。
每天無所事事的九歌打扮的甚是乾淨,平日連脂粉都不塗的她,卻很襯這身殷紅的長袍,柔順細長的黑髮,綰一半留一半,再配上金色的髮帶,有些華麗了,卻很好看。
與九歌截然相反的便是人如其名的白,月白色的袍子垂地,青白色的腰帶上系著一塊玉佩,也是白色的,刻了個小小的九字。唯一不是白色的應該就是她那頭黑髮了。
屋子收拾的很整齊,就連打掃的死角也沒有沾到灰塵,連太華麗的裝飾都沒有,就是兩把靠椅一個方桌擺著,幾罈子的盆栽還是前幾天白親手栽進來的。
與其說簡單倒不如說簡陋,不過這裡卻是皇城不輸酒樓的熱鬧地方,每天進出的人到底有多少九歌也說不清楚,大概是懶得數。
這麼個小地方就是內客廳,不過能穿過前院外庭到這裡的屈指可數。
這個人潮湧動的宅院上掛著「北雲齋」的牌匾,題字很蒼勁有力,要不是九歌說是隨手寫的,還真會有人覺得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今日又是無事,白來陪我下棋吧。」聽著是商量的語氣,九歌卻已經把棋準備好了。
「小姐是早就想好的吧?」白也不客氣,挪了椅子就面對面做了下來。
「上回輸了你半招,這回可不要討回來?」九歌抓了一把棋子在手裡。
白抿嘴一笑,隨口回了句,「單。」
九歌把手攤開,棋子噼里啪啦撒在了棋盤上,正巧是單數。*(圍棋中的猜先規則)
白從九歌手裡接過黑子,食指和中指夾起一顆便按在了棋盤正中心。
九歌揚了揚嘴角誇讚道,「一手便下天元*(棋盤正中央的星位被稱為「天元」),有意思。」
「這些天可不只有小姐研究了棋譜。」
棋子落在木質棋盤上的聲音清脆動人,慵懶的生活中再有幾聲鳥兒的歡語便更完美了,可惜冬風颯颯,唯有抓不穩枝幹的枯葉輕扣石台。
一席青衣在廊下站了一會兒,雖不忍心,還是出聲破壞了這一完美的景緻,「小姐。」
九歌按了一顆白棋,抬頭望廊下瞥了一眼,「青雲,何事?」回完話,又繼續下了一顆子。
「清平縣知縣張客卿來訪。」被稱為青雲的男子溫和的回答。
沉默了片刻,待棋子在九歌和白的手裡過了幾輪,被黑子圍剿得水泄不通的白子放棄了最後的掙扎,「有請。」
青雲點了點頭,轉身退下。白起身麻利的收好了棋子,又去泡了一壺茶,等她回來的時候,客人已經在九歌的面前坐穩了。
白先給知縣遞了茶,思量了片刻給九歌倒了杯清水。
「知縣到訪想必有樁好生意?」九歌不喜歡拐彎抹角,雖然一載沒有生意上門,但寧缺毋濫。
「齋主說笑了,下官只是個小小知縣,哪能有什麼好生意給齋主,只是有些私心裡的事想求齋主幫忙……」張客卿對九歌很客氣。
九歌抿了口清水,嫌棄的放下,心裡莫名的煩躁,打斷了他,「且說何事吧。」
九歌突如其來的不耐煩嚇到了張客卿,他也是有些眼力見的人,瞥了一眼茶盞,咧嘴一笑,笑出一臉褶子,「下官的縣衙雖然破舊,但年下賞賜的雪頂寒翠卻真真是好茶,齋主若不嫌棄便移步清平府一敘。」
「噢?」九歌眼中的慵懶頓時被期待取代,但很快她又平靜下來,「大人從清平縣而來?」
「是,說來失禮,容下官介紹,下官是清平縣知縣張客卿,齋主直呼下官姓名便好。」
九歌點頭回禮,「北雲齋齋主,九歌。」
「聽聞清平縣今日並不太平。」
「正是,實不相瞞,清平縣近日連續在小巷發現死者,從傷口上看都是一刀致命,但屍體上還有無數傷口都是死後造成的。下官首先在對死者懷有怨恨之人徹查,但發現死者之間並無聯繫。幾番搜尋都是於事無補,多日未能破案,有礙朝廷威嚴,天子震怒,皇上親下聖旨命我等三日內平息此事,否則清明府上下百餘人,人頭落地。」
說到這裡,張客卿緩了緩,有意抬頭查看九歌的表情,但卻什麼也看不出來,「還請齋主施以援手!」
見九歌一言不發,張客卿只能繼續說下去,聲音小得可憐,「其實這事鬧得人心惶惶,不只是百姓,就連府衙中也盛傳是妖物作祟,下官實在難堪。」
「大人想求助我北雲齋,想必已經打算好了。」九歌抬了抬眉,她的意思自然是報酬。
張客卿先是一愣,隨即就是一笑,在心裡想,看來有戲。趕緊附和,「自然自然,北雲齋的規矩,自然是懂的。」
九歌沒有接話,抽了方才看了幾頁沒興趣的書繼續看。直到張客卿恍然大悟,連忙道,「下官願用三年朝廷俸祿,答謝齋主救命之恩!」
她翻書頁的手頓了頓,沒抬眼。
知道九歌沒有動心,張客卿的心都涼了一大截,早聽說這尊大佛難請動。
「大人……」九歌的話還沒說出口。
「齋主任何條件都可以提。」張客卿已經眼巴巴盯著看了。
「被別人盯著的滋味果然不是很舒坦。」九歌合了書站了起來,抬眼看向白,她就走來了。
「請大人剪下一縷發。」白把剪子和一方白帕遞給張客卿。
張客卿迷茫的拿起剪子照做,把髮絲放在方帕上,又把方帕疊得整整齊齊的交給白。
「大人請先回府。」白抬手,青雲已經從廊下走來準備送客了。
「三日期限之內,官府不得干涉九某的任何行動,這便是我的條件。」九歌出於禮貌,點頭送客。
「這……」
「我不喜歡被打擾。」簡單做了解釋,九歌拿了方帕離開了廳房,掀開帘布依身走進廂房。
白微微向張客卿鞠躬,很優雅的跟著九歌離開廳房。
青雲還在廊下等待愣神的張客卿,見他表情可笑,柔聲說道,「大人請先回府,小姐不日將登門拜訪。」邊說邊做了個「請」的手勢,順便給愣神的他提個醒,「屆時還望大人準備些好茶。」
「是是是,齋主來訪,下官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張客卿很感激的沖青雲一笑,「原來齋主喜歡品茶?」
青雲只笑不答,等待張客卿跟隨自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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