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女人是老虎
送完奏章,李知府派出衙役幾十人,時刻守在顧府門口,保護壽王安危。自己則從庫房裡,撿了上好的藥材吃食,並狠狠心拿出一萬兩的銀子,入瞭望月閣。
蘇州府里所有的官員聞風而動,紛紛去顧家安慰這位受了驚嚇的王爺。
奇怪的是,壽王只收禮,不見人,美其名曰:心痛不想見外人。甚至連郡主都被擋在了外面。
更讓人奇怪的是,壽王把望月閣所有的女人趕了出來,統統換上了自己的王府護衛。美其名曰:女人是老虎。
眾人對這位稟性怪異的王爺,一點辦法也沒有,心道王爺一定是被女人傷透了心,才變得如此。
……
梨花院里,顧松濤幽幽轉醒,還未喘出一口氣,臉上便重重的挨了一記巴掌。
「顧松濤,你敢背著我找伎女,看我不……」
顧松濤直起身子,胸口起伏兩下,咬牙道:「壽王叫我去付銀子,我有什麼辦法。能撿條命回來,已是老天保佑,等你再做一回寡婦,我看你怎麼辦?」
這話戳到了華陽郡主的心上,氣得將帕子一甩,暗自垂淚。
自己頭一個丈夫,就是個短命鬼,夫妻做得好好的,突然生了場病,三個月不到,就到閻王那報道去了。
「好了,你別動怒,我下回絕不再去,我對天發誓。」
華陽郡主有了台階下,順勢泣道:「你若再去,看我不寫信到京里,告你一狀。」
「是,是,是,我的郡主。快替我更衣,我去看看王爺有沒有事。」
……
顧青莞雖足不出戶,對外頭的風言風語知之甚清。她正盤算著錢家的事情,因此對趙璟琰遇刺的事情並未放在心上。
偏巧這日貓兒衚衕送來名單中,竟然又有阿離兩字。顧青莞這才重視起來。她猜測莫非這壽王同意了她的提議。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時,二爺顧松濤悄然上門。
月娘和春泥如臨大敵,一個迎出去,一個護在小姐身邊,心裡都有些揣揣不安。
因來得突然,顧青莞來不及思索,只靜觀其變。
顧松濤著石青色綉竹葉箭袖,腳蹬青緞粉底朝靴,端的是風度翩翩,出類拔萃。
顧青莞眼色一眯,心道姨母當年便是被這一身皮囊給騙去了。
春泥上前福了福,喚了聲:「二爺。」
顧松濤頷首,朝女兒看了一眼,見她坐在榻上專心的玩著手裡的珠子,心中微嘆。
那眉眼,那神情真是越來越像春華了。
這嘆尚不及心,他揮揮手,身後四個粗壯的婆子魚貫而入,開始翻箱倒櫃。
月娘一看不對,忙上前道:「二爺,您要找什麼東西,奴婢幫您尋,別嚇著小姐。」
顧松濤心中一動:「你出來。」
月娘朝小姐遞了個神色,匆匆跟了出去。
顧青莞只顧著玩手上的珠釵,似乎並未看到月娘遞來的眼色。
月娘故意引著二爺往小姐窗前說話:「二爺,喚月娘何事?」
「我且問你,當初春華走前,有沒有什麼東西留給你。」
月娘心嚇得怦怦直跳,莫非老爺知道了那枕頭的事。
她心裡踱了幾遍,忙跪下:「爺,二奶奶走得匆忙,只留給了我一樣東西。」
「什麼?」顧松濤眼中一動。
月娘小心翼翼的從衣服內里翻出一張發黃的紙,遞到顧松濤面前:「二奶奶就給了奴婢的賣身契,讓奴婢出府活命去吧。」
真真是個蠢貨。
顧松濤眼中失望,袖子一拂,轉身又進了屋。
「你們幾個,一寸寸的給我找,哪一處都別漏下,還有,六小姐小時候的衣服內里都給我翻翻。」
「是,二爺。」
顧松濤走到女兒面前坐下,虛刻兩聲,柔柔道:「青莞,你娘有沒有好東西留給你?」
顧青莞忽然哈哈一笑,扔了珠子,一把抓住顧松濤的手,傻傻問:「父親,父親,娘給我留了好東西,我帶你去看。」
顧松濤並不指,只隨口道:「什麼好東西。」
顧青莞猛的回過頭,壓低了聲,一臉的神秘道:「娘說,不能說的,什麼人都不能說的。」
心底燃起希望,顧松濤跟著她走到妝奩前,顧青莞往鏡子後頭摸啊摸,摸了半天後,掏出一包東西。
「父親,你看,娘給了我這個。」
「這是什麼?」
顧青莞小嘴一嘟,把東西塞到他手裡:「毒藥啊,娘說這是好東西,吃了能上天呢,父親,你吃吧,你吃了就能上天了。」
顧松濤嚇得魂飛魄散,忙用手一拂,那東西原用紙包著,就這麼直直的在空氣中散開。
顧松濤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顧青莞一邊跳,一邊拍著掌道:「噢,父親升天噢,父親升天噢!」
……
「啪!」
顧老爺拍案而起,怒罵道:「孽蓄,竟然連自己的父親都也捉弄,來人……」
「父親!」
顧松濤蒼白著一張臉,忙道:「那孩子是個傻子,父親何必跟她計較。傳出去,豈不是壞了父親的名聲。」
顧老爺氣得鬍子翹翹:「趕緊打發出去,留在家裡是個禍害,只可惜了那些個銀子。你說錢氏會藏到哪裡?」
顧松濤搖搖頭表示不知。
顧老爺對兒子的軟弱無用很看不上,正要言語幾句,顧府總管匆匆進來:「老爺,二爺,李府來人,求見老爺,二爺和郡主。」
顧老爺笑意浮面,「李知府家同意這門親事了?」
……
「小姐,小姐,李府果真把親事拒了,小姐算的分毫不差。」
春泥掀了帘子進來,一臉喜色道:「老爺聽說后,氣得臉都綠了。二奶奶打翻了一支美人瓶,大罵李知府不識相,還說要回了齊王給他好看。」
顧青莞正站在一株木槿前,聞言婀娜纖巧的轉身,黑白分明,亮若星晨的眸子,看得春泥心中一漾。
小姐已滿十三了,出落的這般美貌,萬一小姐真被嫁給了李府的那個傻蛋,可怎生是好。
顧青莞並不知道春泥心中所想,只淡淡一笑道:「我那好父親呢?」
「二爺啊,二爺好像開心的很,說他願意養著小姐一輩子。」
「真小人和假君子,後者來得更可怕些。派人通知許氏,今夜來複診,本神醫答應她的事,也該做到了。」
……
郡主頹然靠在椅背上。小丫鬟奉上茶水。
郡主氣急敗壞的端起來喝,不料茶水太湯,她怒上心頭,把上好的青花瓷杯往地上狠狠一摔,抬起手就給了小丫鬟一本掌。
「黑了心的小娼婦,想燙死我怎地。」
「母親跟個丫鬟置什麼氣?」
吳雁玲捏著帕子裊裊而來,「東邊不亮,西邊亮,那傻子的婚事都捏在母親的手裡,母親搓扁揉圓她,還不是簡單的事情。」
華陽郡主一把拉過女兒,摟在懷裡,嘆道:「我哪裡是為了那個傻子,你父親說,想要養活他一輩子,我這才動了怒。」
吳雁玲把頭輕放在母親的肩頭,冷笑道:「父親的話,何時兌現過,更何況上頭還有個祖父。依我看,母親顧著我的婚姻大事才是正經。」
華陽郡主會心一笑,看向女兒的目光儘是讚許。
她這個女兒,生得極好,又聰慧伶俐,琴棋書畫皆通,比起顧松濤另外三個女兒,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的兒,你放心。母親已寫信給你外祖父,壽王那裡也打過招呼了,他們都會幫你留意的。你外祖母還說,要給你備一份嫁妝。」
吳雁玲面露羞澀:「母親是打算把我嫁回京城?」
郡主眼露鄙夷:「自然是要回去的,這小小的蘇州府哪有什麼好人家,配得上你。當年是你短命的父親死得早,若不然,母親怎肯下嫁到顧家。」
吳雁玲想著京里的繁華熱鬧,花團錦簇,心生嚮往。
「郡主,兩位姨娘求見。」
「這當口,這兩個女人來做什麼?」吳雁玲一臉朝譏。
華陽眼珠子一轉,道:「自然是怕我在三丫頭,四丫頭的婚事上使壞。」
「那兩個蠢貨,整天爭長斗短的,又是庶出,能嫁什麼好人家。」
說話間,劉,許兩位姨娘進門,紛紛上前行禮。
吳雁玲昂著挺胸,正眼都不瞧兩人一眼,便扶丫鬟的手出去。
……
星光杳然,光影斑駁。
貓兒衚衕。
依舊是長長的隊伍,井然有緒,無人喧嘩。
隊伍中,一個丰神俊秀的男子背手而立,身旁一黑衣男子替他打著傘,遮住了他半邊的臉。
眾人紛紛側目,捂嘴暗暗嗤笑。
這兩人莫非腦子有問題,大晚上的,又無風又無雨,竟然打了把傘,簡直有些喪心病狂。
阿離被人瞧得羞愧的低下了頭,卻不敢生出一句埋怨,只幽幽的看了傘下之人一眼。
……
許氏伸了手,顧青莞擰眉診了半日。
「神醫,怎樣?」
顧青莞淡淡看了她一眼,在紙上寫下方子,道:「去慶豐堂抓藥吧,按時吃四個月,半年內必有喜事。如沒有,你來砸我招牌。」
許氏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跪下用力的磕了三個頭。
磕罷頭,她湊上前討好道:「神醫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了。神醫還有什麼吩咐。」
「不必,一樁病,了一件事,你我兩清了。下一個。」
顧青莞眉眼彎彎,端茶送客。
一盞溫茶剛喝兩口,一個欠揍的面孔已施施然坐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