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回你脫光沒有
趙璟琰微不可察的點點頭。眼角似有濕意。
「師父他老人家對我們拳拳愛心,不能忘也不敢忘。盛家的幾個兒郎,都是我們倆的兄弟,一道玩耍,一道練拳,朝夕相處。這仇,也在我與弘文心中。」
盛方眼中湧出光亮,突然起身跪下,正色道:「太子爺,我替盛家……」
趙璟琰立刻將他扶起,道:「你叫什麼,族中排行第幾。我與盛十三最要好,弘文與盛七最要好,他們都自稱七爺。」
盛方閉上眼睛,胸口起伏兩下,隨即又睜開,將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虔誠道:「我排行十八,父親為我取名盛方。」
「盛十八,盛方,好名字!」
趙璟琰扶他坐下,舉杯道:「為這個名字,你我當干一杯。以後我換你十八。」
盛方笑笑,一口飲盡,道:「王爺如何知曉我的身份。」
「從我的兄長,噢,也是廢太子那裡。」
廢太子三個字一出,盛方臉色沉了沉。當年,盛家正是因為他的一旨旨意,才滿門覆滅。
趙璟琰低語道:「我知道你恨他,可他也是受人所害。當年那些事,絕非他所為。」
「受何人所害?」盛方神情一動。
趙璟琰輕咳一聲,「我與兄長一致認為是老齊王,心頭又有幾分不確定。」
盛方想著那一方被血浸潤的帕子,蹙眉無語,思忖片刻后,他決定隱下此事。
他並非是個聰明的人,斬殺敵人,行軍打仗在行,若論算計,絕非皇族中人的對手。
太子與他師從一脈,又對青莞情深意切,但他的身份終究是太子。所以,他不得不多個心眼。
趙璟琰並沒有注意到盛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戒備,道:「此次歸京,鎮西軍你需幫我看住。我總覺得突厥一事藏著蹊蹺。」
「太子請放心。」
盛方鄭重點點頭。這事兒並不需要太子交待,他也會去做。
這幾次與突厥交鋒,打擊到的全是突厥的游兵散將,而且他們在暗中查探細作一事,也發現有些細作已完全的漢化,根本分不出他們是突厥人,還是漢人。
趙璟琰見他點頭,一顆心沉沉落下。
他一走,鎮西軍的將軍之位懸而待之,父皇並未派人過來,說明他已放權,這個人選將由他抉擇。
盛方入軍時間尚早,資歷還淺,其身份又不能明示,故不是最佳人選,而縱觀兵部諸將,還真沒有一個能盛任的。
可悲啊!
盛家一倒,堂堂大周國,連幾個行軍打仗的能人都沒有,可見兵部這些年在蘇青的手中,成了一堆廢柴。
與其弄個沒本事的人來,倒不如讓盛方暫行將軍一職,等他回京與父皇細細商議后,再作定奪。
兩人又細細商議了一通軍中的排兵步陣后,兩壺酒已喝盡。
盛方看著微熏的太子,心知肚明這一場酒,才剛剛開始,有一個人從頭至尾,他都沒有提及。
果然,趙璟琰又命阿離端了一壇酒,換了大碗上來。
「十八,你可有書信,要我帶給她?」
盛方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封已然封了口的信,「請太子爺交給青莞。我在這裡一切都好,請她不必擔心。」
趙璟琰看了一眼手這的信,復塞進懷中,兩人端起碗,一干而盡,心中都感覺到了一陣痛快。
趙璟琰朗笑道:「這三個月,我將自己忙得像條狗似的,倒床就睡。你可知為何?」
盛方笑道:「可是因為她?」
「正是因為她。」
趙璟琰不由放柔了聲音,「想起,便覺得心口痛,索性就不想了。好在,再過些日子就見到了,你說我該如何見她?」
盛方眉頭緊皺,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太子該如何見她,我只想問,你與她的事情,要如何收場?」
趙璟琰如夢初醒,猛的睜大了眼。
這個問題再一次被提及,像是一把利箭穿透了自己的胸膛,他感覺到了痛意。
「太子爺,我是個孑然一生的人,這輩子只有這一個妹子。你也知道盛家人極為護短,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希望你好好待她。」
趙璟琰端起碗,認真道:「你放心,不管如何收場,必不負她。」
「干!」
「干!」
飲罷,心中升起幾分豪情來,趙璟琰想著那個人兒,笑道:「對了,你們當初,是怎樣遇見的?」
盛方看著他迷離的眼神,笑道:「說來也巧,我受傷,她治病,就這麼遇見了。」
趙璟琰已經醉了,沒有聽出這話中的漏洞,興奮道:「她怎麼替你醫治的?」
「她說她從鬼門關把我救上來的。」
「當時,你脫光了沒有?」
「嗯!」盛方黝黑的臉上浮上紅雲,咬牙道。
趙璟琰指著對坐之人,哈哈大笑,「你竟然……也……被她……」
盛方臉色更紅,「你不也是。」
趙璟琰湊近了,低語道:「你那時候啥感覺?」
「沒啥感覺,我心無雜念。」
趙璟琰搖搖頭,「我與你不一樣,我在想,她看了我的身體,就得對我負責……我還在想,這個女子要是取回家,這輩子該如何有趣,我更想……」
雪越下越大,踩在腳下錚錚有聲。
阿離掀了帳簾一角往裡瞧,見爺的臉上眉飛色舞,正與胡勇說著他與六小姐初識場景,嘴角微微揚起笑。
放下帘子,他踏雪而行。
天快亮了,明日就是歸期,他要去看看馬餵飽了沒有,乾糧準備好了沒有。
此刻,風已漸定,只剩下漫天的大雪寂靜落下。
……
太子即將歸京,宮中上下忙成一團。
府已然修繕一新,只等太子歸來挪過去,欽天監連黃道吉日都已擇好。
隨著這日漸漸臨近,顧青莞的心,像是被什麼撓過似的,有些飄忽,彷彿小雀兒撲騰著跳來跳去。
黃瓦,紅牆。
雪后的皇宮,一片素白,分外寂靜。
這一傍晚。
青莞於宮中用罷晚膳,便有皇帝跟前的人來請。她理了理衣袍,慢步入了皇帝的寢殿內。
內殿里,皇帝半倚半坐在榻上,李公公立於榻下,正將葯奉上。
青莞上前,如常一般跪著請脈。
皇帝放下手中書冊,指了指扔在地上的一本奏章道:「女醫替朕撿起來。」
顧青莞依言撿起,奉過頭頂。
寶慶帝沒有接,道:「你替朕看看。」
顧青莞翻開奏章,目光輕掃,心中漸明。
「女醫看罷有何想法?」
顧青莞思了思道:「青莞不敢妄議。古言說得好,成家方可立業,太子妃一位也確實該定下來了。」
「女醫瞧著工部尚書府的么小姐如何?」
高家?青莞笑道:「出身大家,貞靜幽賢,極好。」
「嗯!」寶慶帝掀起眼皮輕輕看了她一眼,道:「去吧!」
青莞臉上一派平靜,起身退出內殿,剛一抬頭,卻見貴妃的攆駕緩緩落地。
她停下身形,上前行禮。
殷貴妃冷冷看著她,嘴角泛起一抹譏笑,眼皮微微一揚,揚長而去。
青莞抬頭,恰好看到一抹消失在殿門口的紅色衣角,眸中不由閃了閃。
太子之位旁落,貴妃惱了一陣,便如常統理六宮事宜,對皇上也無半分怨恨,每日晚間必燉了各式補品,為皇帝調整身體。
賢王在府中大鬧了一通,足足有半月不曾出門。過後便有些消極怠工,衙門裡的事有一日,沒一日,百官也不敢言。
賢王府算是徹底的冷清了下來,有幾個謀士怕受牽連,索性借故離去。
賢王受此刺激,更多的用在了吃喝玩樂上,並迅速與閑散王爺老肅王打成一片。太子府修繕,他也奏請皇帝要將府邸重修。
寶慶帝對這個兒子心有虧欠,御筆一揮,准了,並從國庫中撥了銀兩。去過賢王府的人都說,王府修繕的比那太子府還精緻,華貴。
青莞想至此,不由淡笑。成王敗寇,就算他將府邸修得如皇宮一樣,也只能是個王府。
……
冬日的夜,來得很快。
今日她當值,只能歇在宮中,青莞跟在兩個宮女身後,沿舊路折回院子。
有風乍起,吹動了她的黑髮,高高飛舞起來。
衣是素色,簡簡單單的一襲官袍,襯得她的身形有幾分消瘦,眼角的媚態卻更盛了,有種素艷參半的對比。
入了院子,裡屋燈亮起來。
「女醫要洗漱嗎?」
青莞看了看時辰,「不必了,你們下去歇著罷。」
宮中不比外頭,葉青,葉紫她們進不來,隨身侍候的都是宮裡的宮女。她素有左性,不喜陌生人,故常常自己動手。
洗漱好,青莞從書案上拿了本醫書,於燭下細看,正漸入佳境,忽然,燭火跳動兩下,滅了。
青莞驚了一跳,正要起身,耳邊傳來細微的呼吸聲。
淡淡的,輕輕的,有幾分急促。
有人!
青莞的頭皮一陣冷冷的麻。
是敵,是友?
還未等她指尖的銀針露出來,一雙長臂自後背環了過來,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莞莞,是我!」
溫熱的鼻息拂在他頸上,青莞心中一窒,頓時有種兵敗如山倒的感覺,身子軟軟的伏向身後的懷抱。#你們的老八終於回來了,下面會有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