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有客上門
打開李萬悅捎來的信,內里行雲流水,洋洋洒洒寫了一大篇,字跡工整有加,又帶了几絲剛勁力度,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出自李萬悅的手筆。
李萬悅自小就在靖南關長大,三頭兩頭地鑽在軍營里,若不是賈氏覺得她是個女孩子,就算琴棋書畫一竅不通,那也不能一個字都不認得,逼著她學了幾年,今時今日只怕大字不識一個,她那雙手拿起刀劍來舞得精彩利落,就連伍月也覺得她天生就不該被束之高閣,躲在後宅里繡花寫字畫花樣,也因此在拿筆這一方面,她的確沒有天賦。
字是認得,也會寫,但寫得實在……差強人意。
李萬逸倒是隨了李樂飛,不僅武功好,字也練得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擅長,但都會那麼一點點皮毛,說起來秦王府對男子要求苛刻嚴厲,對女兒家稍顯縱容,在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來,這種情況下李萬悅自己是不敢給伍月寫信的,就是寫了讓李樂飛看見了也就直接扣下了免得她丟人現眼,後來李萬悅就找李萬逸幫她寫,不過李萬逸嫌她雞毛蒜皮小事說一堆,寫的信件沒什麼實質性內容,後來也就不幫她寫了,以致後來他們偶爾捎點東西來,也就當作問候了。
所以李萬悅這回有信來,伍月也沒有想到。
李萬逸的自己蒼勁豪放,不拘小節,不過下筆力度不足,還不夠大氣,但眼前的信件,自己斯文有加,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他的手。
其實也不難想出是誰代的筆,眼下靖南關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的人,無非就是二皇子李曉。
也不知道李萬悅是怎麼個能耐,居然能叫的李曉給她代筆。
信很長,但大部分的確都是些日常瑣碎的小事,比如她剛回到靖南關,因為李樂飛吩咐了她跟大哥要照拂著李曉,李曉這廝又鐵了心要要從最低做起,累得她也要陪同在側,伍月猜想其實她是想說李曉的壞話,但李曉負責代筆,她自己不好說,只說了「甚是心累」云云,這麼溫和的話怎麼想也不是李萬悅的風格,不過伍月大概能感受到李萬悅這種悲憤之心。
信寫到最後就有些扯了,說是李樂飛都覺得李曉到了此地之後一定受不了苦,結果他挨下來了,李樂飛還誇獎了他之類的。
伍月覺得這幾句話應該是李曉自己強加上去的,李萬悅就是想夸人也絕對不會當著李曉的面誇,還讓他寫在信上。
伍月又從頭看完了信,臉上含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靖南關邊境之地苦寒,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遠離了權利和爭鬥之心的秦王府一家,那種豁達和自在,李曉這麼大人了就沒做過幾件像樣的事,跟著去靖南關這個決定卻是無比正確,天高皇帝遠,如果李曉自己以後也想通透了,走得遠遠的做個親王,倒也是一件好事。
迎秋很久沒看見伍月這樣開心的笑了,忍不住就道:「小姐看起來真高興。」
伍月抿著唇,淡笑著道:「萬悅表姐很久不曾給我寫信了,自然是高興的。」
大抵是因為身處漩渦中心,能高興的事情已然不多了,對這麼一點點小小的事都會覺得異常雀躍吧。
收到李萬悅的這一封信,伍月總覺得好像什麼事都有了希望。
所重視的人一個個都平安高興地生活著,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呢?
「小姐要回信嗎?」迎秋問道。
「回。」伍月出聲。
得了吩咐,迎秋連忙就退下去幫伍月準備紙筆。
等到紙筆呈上來備好,伍月挽了袖子正要提筆,同心又進了屋來稟報道:「小姐,太子殿下和六公主來了。」
筆尖才剛染了墨,這會也沒了用武之地。
伍月有些無奈地吩咐迎秋先將東西收起來,而後梳妝整齊準備出去見客。
好不容易今日這樣高興,不曾想這會又要面臨糟心的局面。
李欣倒也沒什麼,李訴比較麻煩。
事實上伍月對李訴的心情一直特別複雜,上輩子因為各種原因,李訴從頭都是自私地冷眼旁觀的態度,最後他登基將伍薇封了貴妃,以至於伍薇對她和伍晨趕盡殺絕,伍月那時候心裡未曾對他就沒有恨。
但是重生以後,她很盡量地讓自己不要主觀地帶著上輩子的心情來對待任何一個人,更何況這輩子李訴跟她可真是一點仇恨都沒有,伍薇也沒娶,趙東益也作死了,大家本就誰也沒欠誰,但是一方面又想著李訴或者就是未來的皇帝顧忌頗多,她也難免有些尷尬,怕做的過了真的惹怒了李訴,偏偏事情找上來的時候,又容不得她坐以待斃。
總歸一句話,趙東益這個事,如果她不反擊,現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現在李訴來興師問罪,她也沒有辦法。
秋高氣爽的天際,伍月著人設了待客席坐在園林邊上的亭子里,林子里的樹四季常青,此刻依舊鬱鬱蔥蔥,亭子邊上又恰有幾顆落英繽紛,平添了幾分詩意,燃起茶爐,茶香裊裊,再愜意不過。
李訴看這做派,心想這伍月倒真會裝模作樣。
在他面前賣弄這些沒用的小把戲,莫不是以為姿態擺得足夠就以為他不會算賬了嗎?
李欣看起來倒是挺高興,不過她在李訴面前不敢太放肆,只得不住往前張望尋找伍月的身影。
「讓太子殿下和六公主久等了。」伍月從林中走來,聲音映在在這滿園秋色,別樣的清脆悅耳。
李欣看到伍月,眼前就是一亮,不等李訴說什麼,她就開了口:「不礙事,原本就是我們沒有事先打過招呼就跑上來了。」
伍月低眉淺笑,站在前方恭恭敬敬地對李訴笑。
李訴心下冷笑了一聲,淡淡地說了一句:「坐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伍月對著他恪守的禮數越來越足了,兩人的關係也越來越陌生,李訴忽然有種感覺,那些從小一塊長大的情誼,總有一日會消散在時間的流逝之中,以後伍月對著他,無非就是對著一個位高權重的陌生人一樣,淡漠有禮,卻沒有半分的情意,哪一種情意都不會有。
帝王之路走的本來就是這麼一條路,誰也不能交心,誰都不會交心,就算是感情最好的李曉,也放棄了依仗他的這點情分去了靖南關,他又怎麼會以為伍月是個例外呢?
熱茶入喉,帶了幾分苦澀。
李欣已經自顧自地同伍月說起了話:「上次的事情過後,父皇生怕我再出事,是以不准我出宮,所以拖到今日才來找你,我想著吧,無論如何要當面跟你說句多謝才能安心,若不是你那日讓百結回來找我,我都不知道會怎麼樣。」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還是多虧了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及時派人趕到,不然百結也未必能護住公主你。」伍月微笑著道。
「都要謝,太子哥哥我謝過了,你也要謝。」李欣端起茶杯:「就這樣吧,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伍月也跟著端起了茶杯。
李欣抬著頭許諾道:「我今日把話放這裡,以後誰跟你過不去,就等同於跟我做對,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找我,我絕對不會有半分推辭。」
伍月一聽這話,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她自然知道李欣不是在說笑,但是真的不曾想到李欣會因著這件事對她心生感激,還許了這麼重的一個承諾。
喝了茶她才放下茶杯,就聽李訴似乎不經意地問道:「說來我也想知道,你那天怎會派百結去找六妹,難道你早就知道六妹要出事嗎?」
伍月早就想好了解釋,慢慢地對著李訴解釋道:「說起來慚愧,這不過是偶然發現的,宮裡守衛森嚴,太子殿下知道我的婢女怎麼都不可能自在地在宮裡行走,我不過是想讓百結去問問她何時回席罷了,不曾想聽見了趙群芳在密謀想要報復之事,當時我又被皇後娘娘派來的人帶走了,百結也是怕情勢緊急,所以決定先救公主。」
對外宣布的都是趙群芳是始作俑者,當著李欣的面她自然只能這麼解釋。
李訴聽完笑了笑,看不出是什麼意味。
李欣不想再說這件事,直接就繞了話題:「對了,殊寧,你知道嗎,二皇兄來信了,今日信剛送入宮中,你一定很想知道他的消息吧。」
伍月一愣,有些不解地看著李欣。
看來李欣還在誤會著啊……
真是頭疼。
「六公主,你估計誤會了什麼……」
伍月才開口,立馬就被李欣打斷了,「沒事,太子哥哥不是外人,他對二皇兄可好了,二皇兄的事也不必瞞著他。」
李訴的臉色慢慢地陰沉了下來,然而李欣完全感受不到。
伍月心想,若是李欣知道那先前共同求娶的事,估計說不出這話來……
「二皇兄說他很好,你這下可以放心了。」李欣繼續說下去。
伍月更覺得無言以對了。
她都沒有擔心過,又何來放心一說,她有些苦笑不得地回道:「我跟二皇子……」
李訴忽然起了身,甩了甩長袖說道:「六妹,你不是帶了禮物來要送給殊寧嗎?」
李欣沒有眼力見,連忙道:「對對對,我差點忘記了。」她也連忙起了身,「送禮的人跟在後頭,這會應該也差不多到了,殊寧,我去看一眼,一會再回來同你說。」
伍月笑著應了。
氣氛上里的壓迫力更重了些許,隨著李欣一走,伍月卻是清楚,方才的和顏悅色都是假象,這會要應付的李訴,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