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恐懼
皇后對羅國公府露出不滿，幾乎是同時，李貴妃邀請羅國公夫人去喝茶的帖子就到了。
皇后的敵人，自然是李貴妃的朋友。
可是羅國公夫人看著手中的帖子，卻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她只覺得心裡冰涼。
也終於明白宋明嵐的手段。
宋明嵐已經厭倦了勛貴們的搖擺不定，給了羅國公府一個選擇的權力。
要麼就安安穩穩地追隨皇后開罪李貴妃，要麼跟著李貴妃混，成為皇后的敵人。
宋明嵐不再允許在這樣局勢越發緊繃的時候，勛貴世家之中再有半點曖昧。
若別的世家，宋明嵐只怕還插不進去手。
可是羅國公府卻幾乎是吧自己的把柄給塞到了宋明嵐的手中。
這樣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叫羅國公府做出選擇，甚至皇后與李貴妃，都不能再容忍含糊。
赴了李貴妃的約，自然就是與李貴妃交好，從此與皇后形同陌路。
可若是不去，就是打了李貴妃的臉，不跟皇后混也不行了。
羅國公夫人真是沒有想到，宋明嵐竟然能用這樣后宅女眷的一點小小的紛爭，就干出幾乎能逼死人的事兒。可是這把柄還是羅國公府自己的緣故，竟怨不到宋明嵐的頭上去。
而且，羅國公府一旦站隊，餘下的世家只怕不能在搖擺不定。
這豈不是叫世家豪門都怨恨做出了選擇的羅國公府？
她這一回終於知道宋明嵐的厲害了。
翻手為雲。
宋明嵐的輕描淡寫，把羅國公府整個家族都推到惡這樣一條岔路口上去。
這要是叫羅國公知道了，只怕恨不能殺了那幾個胡亂在府里欺負宋明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丫頭片子算了！
可是比起這些，羅國公夫人也是心中生出恐懼。
宋明嵐連羅國公府都能玩弄於股掌之上，那麼想要收拾一個羅家三公子，簡直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她只覺得寒意從心裡透出來，可是拿著李貴妃的帖子，許久之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露出幾分無奈的表情，將帖子一點一點的撕碎。她已經做出了選擇。雖然李貴妃一向得寵，可是那點寵愛在世家貴婦的眼中又算得了什麼？比起皇后的正統，還有能與乾元帝對抗幾十年還沒有被廢的底氣，李貴妃已經露出了頹勢。
也罷了。
若皇位一旦更迭，或許，這也是宋明嵐送上的機會。
新君總是會對第一個做出選擇的世家報以好感。
她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兒，只是想到自己的兒子兒媳，再想想與兒媳同出一門，可是一顆心百轉千回的宋明嵐，許久之後搖了搖頭。
這門婚事，結得其實並不叫人後悔。
宋明嵐的為人，她也多少看的明白。
對宋明嵐報以善意的人，宋明嵐會把無數的好處交予。
可是若對宋明嵐心懷惡意……看看宮裡死了的宋嬪就知道了。
她還聽說，曾經與宋明嵐不睦的那位繼室長女宋明月，如今在成國公府過得也十分艱難。
既然如此，又何必逆勢而為呢？
只是羅國公夫人到底不敢怠慢了宋明嵐了，她知道兒媳去了一趟忠靖侯府就出了這件事，自然回府之後不動聲色，卻對兒媳越發地疼愛。宋明華的日子過得更好了些，她只覺得一夜之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國公府里一切都改變了。那幾個總是看她不順眼，明裡暗裡擠兌她的小姑子，一轉眼就彷彿被羅國公親手給嫁了出去，匆匆地，甚至都來不及去相看一個好姻緣。
當然，也有是因世家命婦聽到皇后對幾個羅國公府小姐的厭惡，誰還願意娶這樣的女孩兒進門的緣故。
有過了一段時間，連羅三公子都沉默地打發了身邊的那幾個嫵媚秀致的通房丫頭，與她越發琴瑟和鳴。
她不知道夫君的態度為何改變，可是也知道與宋明嵐一定脫不了關係。
因羅三公子變得溫柔體貼的同時，彷彿隱隱看向她的目光里透出了幾分畏懼。還有府裡頭下人的奉承，甚至連一向都不在意后宅的公公羅國公都對她溫言說話，宋明華自然知道，這不可能是完全沒有緣故的。她如今安享自己的生活，可是看著羅三公子那依舊俊秀的面孔，還有他越發溫柔體貼，每一天都圍著自己打轉的樣子，卻覺得自己的心慢慢地再也生不出對丈夫的漣漪。
如果沒有堂姐，她還有今日的安穩平靜嗎？
夫君還會對她這麼好嗎？
也不過如此。
她再也不願為了一個這樣的男人流眼淚，只專心地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宋明嵐接到宋明華的感謝的時候，不過是笑了笑，把書信往桌上一放。
她對宋明華的感激並不觸動，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更何況，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
果然，世家豪門還是對皇后更加偏向，只要有了這樣的趨勢，所謂大勢所趨，乾元帝也決不可能輕鬆地禍害了皇後母子。
宋明嵐的手裡沒有千軍萬馬，可是也想要為皇后，為晉王甚至趙王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她這一次已經用了自己最後的一切的手段，餘下的前朝後宮的更迭變換，就再也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夠左右。可是僅僅做的這一件事，已經叫皇后覺得足夠了。她隔了幾日把宋明嵐給召見到了宮裡來，看著她一張蒼白的臉忍不住嗔怪道，「你這個丫頭總是想得太多。若早知如此，你當日讓我呵斥羅國公府的小姐的時候，我就應該多考慮一些。」宋明嵐求皇后呵斥羅國公府那幾個小丫頭的時候，皇后只當她是在為自己堂妹出氣。
她一向疼愛宋明嵐，自然願意為宋明嵐出這口氣的。
畢竟，顯然那幾個羅國公府的小姐敢對宋明華指指點點，也沒有把宋明嵐給放在眼裡。
可是沒有想到一轉眼，形勢翻轉，京中的內外命婦對她更加尊重，甚至隱隱將李貴妃給排斥在外。
皇后想到這裡，忍不住點了點宋明嵐的額頭。
「不過是連消帶打，這不算什麼。」宋明嵐坐在皇后的身邊，由著她親昵地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聽見皇后溫聲問自己最近在宮外和晉王可見面了等等，嘴角就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她柔軟地和皇后說話的時候，皇后只覺得這個女孩子乖巧美好極了，沒有半分外面傳言的那麼兇狠。她抬手摸著宋明嵐的發頂，看她軟軟地蹭了蹭自己，忍不住露出淺淺的笑意。
「你啊，快歇歇吧。女人把外頭的事兒都料理清楚了，還要男人做什麼。」
皇后不願叫宋明嵐太累。
她一路走來，已經經歷得太多。
從未有一點的歇息。
「你要相信他們在外頭，可以保護你啊。」趙王和晉王，在危險到來的時候，一定會阻攔在她們的面前，為她們抵擋一切的危險。皇后的聲音柔軟，看宋明嵐慢慢地應了一聲，靠在自己的肩膀生沉沉地睡去，似乎完全沒有防備和警惕了，攬著她的肩膀叫她靠得自己更近一些，仰頭看著外面的那一點點壓抑的天色與暗沉的雲朵。那樣彷彿風雨欲來的感覺，叫她感到一點彷彿有什麼即將到來的預感。
或許，真的是彼此已經忍耐到了極限了。
她輕嘆了一聲，摸了摸宋明嵐軟軟的頭髮。
或許宋明嵐也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危機，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出手。
也或許，是她這個做娘的太軟弱，才叫孩子們這樣辛苦。
想到這裡，皇后的眼底露出了一抹冰冷的鋒芒。
宋明嵐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晉王的懷裡。
皇后在上首正在和晉王與趙王說話，她被晉王小心翼翼地扶著，不知睡了多久，竟沒有察覺到抱著自己的換了人。
「醒了？」晉王垂頭輕聲問道。
他伸出手給宋明嵐擦了擦臉。
「你怎麼來了也不叫醒我？」宋明嵐挽著他的手臂，帶著幾分慵懶的隨意，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撒嬌。
晉王眼底露出淺淺的笑意，低聲說道，「捨不得。」
「飛羽和明嵐真是叫兒臣沒眼見了。」這兩個湊在一起就秀恩愛，趙王覺得自己的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
「你王府里如花美眷不少，還會嫉妒飛羽和明嵐？」皇后笑著問道。
趙王一頓，英俊的臉上露出幾分晦澀。
「母后也明白，如花美眷自然不少，可是真心又有多少呢？」
「這句話就不對。那些與你聯姻的世家貴女，以側妃身份嫁給你，雖然也是為了自己的家族，可是做女人的，誰的心裡會沒有夫君？倒是男人更無情一些，少了真心，卻又怪罪女人。」皇后笑吟吟地說著這話，趙王就舉手投降了。他哪裡是皇后的對手，正再三對皇后賠罪，卻看見門口，嘉泰公主遲疑著走了進來，走到皇后的面前急忙跪下，猶豫了很久，才在皇後有些複雜的目光里輕聲說道，「兒臣給母后請安。有一事，兒臣想要得到母后的祝福。」
她頓了頓，對皇后說道，「兒臣要和笙歌大婚，大婚那一日，母后可不可以……送兒臣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