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有苦衷
銀色的賓利車就在門口等著,門僮殷勤地拉開車門,用傘護住吳律師的頭頂。
封景琛坐在後座,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手裡的文件,穿進車門的風拂動他的髮絲,露出耳上一點細小的疤痕。
「封總,前後找了三十多個女孩子,我感覺都比她謹慎仔細,為什麼選她?」吳律師側身把文件遞到他面前,不解地問道。
封景琛看了一眼陸拾染潦草的簽名,深瞳微眯,腦中閃現出陸拾染昨晚衝到車邊的那一幕。他若車速再快一點,這丫頭不死也殘。
「現在去追悼會?」吳律師小聲問。
封景琛唇角輕抿,轉頭看向車窗外。
酒店水晶旋轉大門轉動,陸拾染抱著自己的包,一手拎著高跟斷掉的白色皮鞋跑出來了。從後視鏡中看,她正像小鹿一樣衝進了細雨中。一頭及腰黑髮甩動起來,轉臉看向這邊時,瓷白的小臉微垮,大眼睛氤氳著水霧。
吳律師問了他好幾句話,他都沒反應,於是乾咳幾聲,從文件袋裡倒出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開始念:
「陸拾染,銀國利慈大學研一學生,父親陸長海,五個月前中風偏癱,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公司債務重重,陸拾染趕回來處理公司事務,不過……因為錯牽了一份合同,現在最後一層辦公樓也不得不賣掉了。」
封景琛面無表情,雙睫輕輕合上。
「長得真是挺漂亮。」
吳律師又往車窗外看,陸拾染一隻腳穿鞋跑不利索,正在用力扳掉另一隻鞋的鞋跟,久扳不動,抄起來就往台階上敲……
鞋跟飛起,正砸到了吳律師的車窗上,咚的一下,嚇得他腦袋猛地往後一仰,和正湊來看熱鬧的司機撞了個正著,兩個人都是一聲慘叫,聽得封景琛眼角輕抽。
陸拾染也嚇了一跳,伸長脖子往這邊張望了一眼,見是一輛惹不起的豪車,心頓時涼了半截,拔腿就跑。
「忘了說,這丫頭是戶外和攀岩高手。」吳律師取下眼鏡,擦了擦,驚魂未定地說:「還有,她把你那隻每天用的酒杯給砸了。」
封景琛的眉皺了皺。
「我覺得老太太說得對,您今年會破財。」吳律師伸出手指,掐著推算,「天干地支,乾坤八卦,冤家相逢……」
「開車。」封景琛嘴角輕抽,伸手往吳律師的後腦勺上拍,「不然我讓你出血。」
司機咧嘴笑,緩緩駛向雨中。
陸拾染匆匆趕到公司,公司的員工已經溜光了,只有林晴詩拎著一支拖把,虎視眈眈與幾個男人僵持。一眼瞟到衝進公司的陸拾染,林晴詩尖叫道:「陸總來了。」
「張總等您多時了。」男人擠出笑臉,指著會議室說。
「誰給你們職權,讓你們霸佔我的公司?要收也是法院來。」陸拾染扶起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往上一坐,冷冷地盯著幾人。
四周的男人拿出手機拍照,張王國大笑道:「拿去給陸長海看,臭老頭兒上回打了我一巴掌,看他現在能怎麼樣?」
「住手,你們在這裡鬧什麼?」幾名警察從門外快步進來,拖開了幾人。
「警官,我們是朋友,鬧著玩玩,先走了,拜拜。」張王國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帶著人揚長而去。
陸拾染長舒一口氣,她知道這些人難纏,所以進大樓前就報了警。
「染染,你能不能再借我幾百塊錢?」林晴詩乾笑著看她。
「炒股炒股,我看哪天非把你衣服褲子全炒光了。」陸拾染氣不打一處來。
林晴詩乾巴巴地笑,眼睛往天上翻,「你沒炒,鞋子都沒了。」
陸拾染低頭看腳,苦笑,「算了,等我換衣,一起清算一下這裡的東西。」
林晴詩嘴扁了扁,抱住了她,小聲說:「對不起,我不能陪你,我晚上得去……求芝公司上班。」
陸拾染飛快抬頭,林晴詩的眼神左右躲閃。求芝公司也是競爭對手,林晴詩可掌握著公司好多大客戶的資料啊!
「算了。」陸拾染把錢給她,光著腳,大步往家的方向走。
「染染對不起啊,我得吃飯還債,你的錢我都會還的。」林晴詩在她身後放聲大哭。
生活就是這樣,逼得你不得不低頭!一些你覺得絕不可能違背初衷,你都低頭了。
「沒事的,傻孩子,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陸拾染扭頭看她,想洒脫地揮揮手,卻僵硬得抬不起來。
細雨又開始飄,灑得她心裡全都是雨,冷冰冰的。
可是,到底誰是傻孩子呢?她從來沒有這樣灰心過,撐著黑色的傘,沉默地走在雨中。
手機突然響了,上面顯示著許楊澤的名字,她想也不想,直接掛斷。莫名其妙的情變來得猝不及防,讓她毫無反手之力。
黑色沃爾沃在她前面停下,攔住了她的去路。
「染染。」許楊澤鑽下車,一手摁住了她的肩,長眉緊鎖,「給我點時間,我一定給你解釋清楚。」
「新婚愉快,早生貴子。」陸拾染抬抬眼皮子,牽強地笑了笑。
砸了人家酒店的玻璃門,已經夠了,她不想讓自己成了一個潑婦。
「染染……」許楊澤手指緊了緊,眸中痛苦的光輕輕滑過,「我有苦衷。」
「哦。」陸拾染甩了甩手,想從他身邊繞過去。
「昨天我讓人保你出來,給你叫了車……」他艱澀地解釋,「我會替你處理好債務的事。」
「然後呢?」陸拾染抬眼,輕輕地問他。
他沉默了半晌,手指扣得更緊,一字一頓地說:「等我……」
陸拾染勃然大怒,「我憑什麼要一個別人睡過的男人?」
雷聲轟隆隆的炸響,大雨傾盆倒下,又有兩輛車停到了二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