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喪家之犬
菱紗口中還在喋喋不休地吐出惡言,綠蟻紅泥氣憤地上前和她理論,菱紗卻顯然並沒有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怨恨地目光時不時掃過靜坐一旁的靖竹,聲音一句比一句大。
靖竹眯著眼睛打量菱紗片刻,突然抬手示意綠蟻和紅泥住口。
綠蟻和紅泥遲疑著後退一步,眼神還是緊盯著菱紗不放,生怕這沒帶腦子的傻子會衝上來傷害自家小姐。
靖竹諦視著菱紗,淡淡地問:「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菱紗眼裡有一絲詫異一閃而過,轉眼就消沒入眼底,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你若是真的那麼在意張思,覺得她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一心想要為她討個公道的話,其實有很多方法,可是你既然認定了是我害死你的恩人,一不急著去京兆尹府擊鼓鳴冤,二不情急之下尋利器意欲刺殺於我,卻反而有閑心在這裡和我的侍女爭辯……」她說著輕笑一聲,入水的美眸帶過神色緊繃的菱紗,看似不經意的眸光中竟顯出一份驚心動魄的瑰麗之氣:「到底是當真繫心舊主,還是想借張思的死在我這裡撈點好處,你最清楚。」
菱紗呼吸一亂,咬著嘴唇迎視上靖竹:「奴婢不去京兆尹府報官,是知道沈國公府權勢滔天,京兆尹根本不能那你如何,不尋銳器刺殺,是因為我還沒有慌亂到失了理智。和你的侍女理論,是想為張太醫討個公道,這難道也有問題嗎?」
「有沒有問題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既然自以為沒有問題,有什麼葯再來問我呢?」靖竹戲謔地覷著她:「你既然知道沈國公府勢大,又怎麼敢明目張胆地來我這裡挑事呢?就不怕我索性讓人將你暗中除去以絕後患嗎?菱紗啊菱紗,你自恃聰慧,怎麼在我這裡,做的全都是蠢事呢?」
那句暗中除去以絕後患成功令菱紗白了臉色。
綠蟻在旁邊看的明白,眼瞧著菱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頓時氣的眼如銅鈴:「你要是真的為你的主子鳴不平我還敬你是個忠僕,沒想到竟然是個借舊主來小姐這裡尋好處的!循著死人的屍體往上爬,你的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紅泥冷嘲道:「這種人一輩子只知道借著杆子往上爬,哪裡還有什麼良善之心?張思就算壞事做盡也總還給過她恩惠,她卻連死人的亡靈都不顧,明目張胆地來找小姐的晦氣,簡直無恥至極。」
「沈小姐……沈小姐」菱紗白著臉向前爬了幾步,待到要爬到靖竹跟前時卻被綠蟻紅泥齊齊攔了下來。
菱紗紅著眼睛朝靖竹磕了幾個頭:「沈小姐饒命啊沈小姐,奴婢的爹爹上山打獵時不小心摔傷了腿,家裡頭沒有銀子,後娘逼著奴婢出宮嫁人,奴婢實在是沒辦法了,恰好聽說了張太醫死在琿州的消息,這才斗膽來您這裡訛詐,沈小姐您饒了奴婢吧沈小姐……」菱紗哭的梨花帶雨:「張太醫對奴婢有恩,奴婢心裡自然感念她的恩情,可是人總該為自己活一活吧?奴婢身世可憐,苦了小半輩子,總該為自己打算打算。您說是不是?」
靖竹附身看著菱紗倔強的小臉,小姑娘年紀不大,卻彷彿經歷過人間半世滄桑,臉上的肌膚已經失了少年人該有的細膩,眉目之間愁思遍布,唇瓣幹得起皮,哭的時候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看起來是在可憐。
可是……可憐又關她什麼事呢?
是她自己心術不正,想要以張思的事情來敗壞她的名聲,藉此來訛詐銀錢,若是她光明正大地來求自己她未必不肯給,可是她卻偏偏走了歪門邪道,靖竹反倒不想理她了。
這世上可憐人那麼多,不知有多少心地善良的人身陷困境,為什麼旁人沒有做壞事偏偏她做了?這隻能說明她的品性本就不善。
「這件事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是菱紗……」靖竹若有所思地凝著她:「我實在不喜歡被人欺騙的感覺,我不懲治你可能是憐惜你家境困窘,但如果這些都是假的……我想我應該讓你知道,我這心思歹毒的壞女人報復起人來會是什麼樣子的。」
菱紗咽了咽口水,「奴婢……奴婢」
靖竹掃了她一眼就有了結論,當下再沒有心思和她多言,站起身冷道:「連自己的父親都能拿出來騙人,你這種人簡直不配為人子女!」
「沈小姐!」菱紗以為她當真對自己起了殺心,連忙道:「您不能殺我,我就算是想要訛詐於你也沒有罪大惡極到你需要殺了我泄憤的地步啊。」
「殺你?殺你還怕髒了我的手呢。」靖竹哼了一聲,對身畔的綠蟻吩咐:「你以前不是學過武嗎?給我過去揍她一頓,揍的連她親爹都認不出來,看她還怎麼賣可憐。」
綠蟻對小姐的吩咐滿意極了,樂呵呵地應了下來。
靖竹道:「對了……」她眼神示意綠蟻上前,然後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然後才轉身離開。
像菱紗這種貨色,在國公府被打之後說不準會出去污衊靖竹欺壓良善,倒不如先讓人出去說一說菱紗做過的壞事,免得百姓被人利用。
綠蟻也覺得像菱紗壞心思這麼多的壞女人什麼事都可能做出來,忙點頭:「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找人去辦。」
靖竹離開時連餘光都沒施捨菱紗一個,拍了拍袖口不知何時沾染上的灰塵就出了門。
……
靖竹回京之後又陸陸續續參加了幾場宴會,宮宴婚宴滿月宴都有,這一日又受王婉的邀請,到鄭王府中小聚。
王婉已經在玉羅院等候多時,待下人將靖竹請進去之後當即和身旁的趙芸打笑道:「瞧,這大小姐立了大功之後連架子都變大了,我這幾天給她遞了三次帖子,好不容易才把人請了出來,卻又是最後一個上門,你說氣人不氣人?」
趙芸眯眼掃了掃靖竹:「氣人倒是氣人,可是我覺得她最可氣的地方不在於遲到,而是有立功這樣的好事竟然連說都不和咱們說,一個人就把功勞全都搶了去,實在該打。」
「兩位大小姐還請饒了我吧,我可不比你們年輕人,筋骨靈便自如的不得了,我這把骨頭要是再被你們打一頓,以後有宴會我可真能躲得清閑了,只怕連門都出不得。」
王婉一聽靖竹這話立馬變了神色:「怎麼?我聽說你在琿州的時候被傳染過疫情,現在還沒好全嗎?」
「早好了。」靖竹說的行動不便看指的可不是有病,見王婉誤會頓時哭笑不得:「我若是真染了瘟疫還沒好全,拖到這個時候八成連命都沒有了,哪還有機會聽你們在這裡調侃我?」
「看來病是真好全了,」趙芸斜了靖竹一樣,側眸和王婉道:「你看她這張嘴,不還是和從前一樣伶牙俐齒嗎?」
幾個小姑娘湊在一起,從靖竹在琿州的見聞打聽到她和謝明端的婚事,最後又說起了自己在月雲台公然諷刺彭嶺一事。
「這事第二天可就傳遍了全京城,大傢伙都在等著看這位彭大人的笑話呢。」王婉憋著笑說:「我聽說最近端王殿下藉機找了彭嶺幾次麻煩,雖然問題都是處在公事上的,可是誰瞧不出來他是在給你出氣呢?彭嶺這下子別嚇了個夠嗆,正四處找人疏通關係想要見你呢!」
「活該,誰讓他四處宣揚說沈國公府要敗落的?長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樣子,心還壞的不得了,明裡暗裡不知道說了多少敗壞沈將軍名聲的壞話,靖竹要是不整整他,我才覺得不對勁呢。」
靖竹在宮中一事後老國公還因為此事來找靖竹說過話。老國公這個歲數的人凡事都求一個穩,彭嶺此人沒有背景沒有靠山,並沒有被老國公如何放在眼裡過,只是彭嶺該料理是一回事,國公府如何料理他又是另外一回事。老國公原本可以依仗家裡的人脈暗中處置了他,靖竹這一出一鬧出來,彭嶺在官場上一旦鬧出任何事,別人都難免想到沈家,更別說彭嶺無論如何也算是朝中大員,陛下更沒有明確地表現出偏向哪一方。
靖竹卻不喜歡,既然彭嶺開罪了祖父和父親,她就總要好生給他寫顏色看看,她喜歡靜靜看著獵物明知要死,卻還是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向深淵的過程。彭嶺哪一的敗類,就活該被這樣折磨。
「靖竹你還不知道吧,」王婉故作神秘地將示意兩個人湊過來,在她們耳邊小聲說:「彭嶺最近仕途不順,連著被幾個他從前欺負過的言官彈劾,前兩日居然該尋到了我父王頭上,想借父王來找我說說好話,向你求求情。」
趙芸噗嗤以上笑了出來:「他瘋了嗎?咱們不幫著靖竹壞他的事就不錯了,居然還想來找你幫忙?」
「估計是實在走投無路了吧?」王婉想起彭嶺當時的嘴臉不由一陣惡寒,嗤了一聲說:「我猜彭嶺他自己可能都沒有想到,靖竹會從琿州立了那麼大的功勞回來,還敢在陛下面前堂而皇之地諷刺他,完全不擔心和他撕破臉。」
趙芸:「我聽說他以前在官場上得罪了不少人,現在大家一聽說就連端王殿下都在給他使絆子,就紛紛合起伙了孤立他,現在他在兵部受到多方掣肘,就連陛下又斥責了他好幾次。」
「我看他這個兵部尚書也沒幾天好當了。」王婉抻了個懶腰:「不說他了,趙芸,我聽母妃說你父王最近在給你想看親事?」
趙芸一提起這個就不高興,鼓了鼓腮幫子說:「我都說了我還年輕嘛,我娘她非不聽,一定給我在京城的權貴圈子裡找個青年才俊出來。以前爹他一向向著我的,可是這件事他竟然也和娘親一起來逼我。」
「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找個夫婿了。」往前老生常談地勸她:「你看看咱們周圍的那些貴女們,十個有八個都是定了親的,就算沒定親身邊也大多有了人選,靖竹更快,我才過不了十天半個月咱們就能聽到她成親的消息了。」
趙芸鬱悶地掃了靖竹一眼:「她和咱們不一樣,她的夫君是親王嘛,太后急著抱孫子,所以肯定要早點成親。可是咱們不一樣啊,我只要找個凡夫俗子就夠了,也不消他有多富貴有權有勢,只要疼我就行,我們倆好好過我們的小日子,就算沒孩子也挺好。」
「你這想法真是活似被驢踢了。」王婉嫌棄道。
「你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沒定親?」趙芸反唇相譏:「一把年紀的人了,連個相看的人選都沒有,說不定等到你成親的時候靖竹連娃娃都有了。」
靖竹在旁邊看戲不幸被殃及,迎上兩個姑娘犀利的視線無奈地舉了舉茶:「……這碧螺春不錯。」
王婉引以為傲:「那當然了,這可是我誠表哥特意從華州帶來的。」
趙芸警惕地看向她:「誠表哥?」
王婉俏臉微紅:「那什麼,舅母前兩日來府上提親了,母妃的意思,我和誠表哥反正也青梅竹馬,過起日子來左右不會太差,若是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就要應下舅母了。」
「那可不一定。」趙芸是個直筒子,聽了這話頓時反駁道:「你們是青梅竹馬不假,可是適合做兄妹的人也未必適合做夫妻啊?你自己想想,要是你和你誠表哥成親之後你生不出娃娃來,你舅母要給你表哥納妾怎麼辦?要是你和你表哥婚後發現相對無言談不來怎麼辦?你們雖然是表兄妹,可是從小到大真正在一起相處的時候有幾天啊?就算他現在是真的想娶你疼惜你,萬一婚後發現他對你只有兄妹之誼,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趙芸……」靖竹見她越說越過分,忙出聲打斷她。
「怎麼?我說的有錯嗎?王婉她就是一根筋,你說你平時在外面那八面玲瓏的心思現在跑到哪裡去了?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候竟然犯起了糊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