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一定記得

第225章 一定記得

沈懷安終是不忍女兒臨嫁前看見自己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才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沈靖玉和沈靖書被留在遠處和靖竹說話,沈靖書再三在靖竹跟前提醒:「長姐你一定得急著,明天一定要由我背著你到府門口出嫁。」

靖竹還沒說什麼,沈靖玉就擰著眉頭插話:「哥哥你都說了幾百遍了,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你能不能別一個勁兒都說那些廢話啊。」

「我這不是怕長姐忘了嘛。」被親妹妹拆台,沈靖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勺,面上難得露出幾分憨氣。

「姐姐你不知道,哥哥他從前幾日就開始念叨,一說要我記著提醒你讓他被你出嫁,又說我這記性不好肯定會忘了一定得他自己來說。忙前忙后一整日沒來得及和你說上話,又從第二天早上開始念叨,有他念叨的功夫都不曉得來了你這裡幾百次了,姐姐你快說說他吧,我都快不知道到底是姐姐你成親還是他成親了。」

沈靖書俊臉通紅:「我是擔心……」

靖竹:「靖竹是擔心我上頭沒有兄長送嫁,日後端王會輕視於我。」

沈靖玉一臉詫異:「端王殿下那副樣子,就差不把姐姐捧在手心裡了,怎麼可能會輕視你?」

「話雖如此,只是姐姐畢竟是女子,若是有什麼不好吃虧的總是女兒家。」沈靖書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靖竹從不覺得謝明端會讓她失望,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了,就連同床而眠都不曉得有多少回,說是老夫老妻也不為過,生活習慣和彼此的一些小脾氣都有了了解,早就適應了彼此的存在,大婚不是走個過場罷了,只是這一場典禮能令祖父和父親安心,也能讓兩家人都好生熱鬧熱鬧,讓世人他與她指尖的關係,她倒是願意麻煩這一遭。

「姐姐你不知道哥哥他嘴角可厲害了,他現在把家裡的生意經營的有聲有色的,就光是京城裡的鋪子,年底的時候賺的錢就是去年的兩倍,這可是毛利啊。哥哥還在和祖父商量著把家裡的生意開到其他地方去,祖父說都交給他來辦。這下家裡的嬸嬸們再不敢說哥哥不務正業了。」

「這可是好事。」靖竹看向沈靖書,「靖書,你若有什麼想法,盡可以來和我說,能幫的我一定不會推辭。」

「旁的倒也沒什麼,只是……」沈靖書順手從袖口掏出一張地圖放到石桌上,指著其中一條被用毛筆著重勾出的路線攢眉道:「長姐你看,從陳州到夜奴之間隔了漳州和平州能四座城池,我想打破夜奴人壟斷陳州漳州皮貨生意的格局,但如若如此,必定得閑開闢商道,據我所知,從陳州直到邊境的路線並不受阻,只是從邊境到夜奴的路線全都是陡峭山嶺,夜奴人自小在山林中長大從中經過倒也不妨事,只是咱們東明百姓身懷武藝的都少之又少,更何況是從奇險之地運送貨物呢?」

「為什麼一定要開闢商道搶走夜奴人的生意呢?」靖竹笑問。

「夜奴人畢竟是外族人,他們的到來搶走了我們本族人的生意,難道這不應該制止嗎?」

「我本來也是如你這般作想。」靖竹垂眸看向那張地圖:「咱們沈家在陳州的皮貨生意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了,當地的百姓和客商都喜歡從咱們這兒買貨進貨,可是因為陳州距離發貨地太遠,咱們從中抽取的人力銀子也很高,能穿的起皮毛衣物的只有少數富貴人家,可是夜奴人呢。」靖竹點了點夜奴國境的方向:「國土範圍不及東明國之十一,他們大多居住在深山老林,幾乎過著原始人一般的生活,只是那裡醫藥匱乏,所以百姓們的壽命大多較低,有時候一點風寒雜症就足以要了一條人命。為了改善他們的境況,才有了夜奴皮貨商。」

靖竹看著沈靖書沉聲開口:「可是你仔細想想,他們除了搶佔了咱們本國的生意以外,可還做過什麼傷天害理或是十惡不赦的事情?」

見沈靖書面露遲疑,靖竹直接替他做出了回答:「沒有!非但沒有,他們還在明知本地皮貨價格的情況下將皮毛的銀兩壓到最低,在咱們這兒十兩銀子能買到的皮貨,在他們那裡一兩銀子就足以。如此懸殊的價格下,他們的皮貨質量也絲毫不遜色於我們,那麼百姓又有什麼理由棄夜奴皮料而選擇我們?」

「可是若是如此,咱們在陳州的皮貨莊子怕是開不了幾天了。」沈靖書囁嚅著說。

「誰說的?」靖竹淡淡反問。

沈靖書一見長姐的樣子就知事情必有轉機,立刻出聲問:「莫非長姐你有辦法?」

靖竹:「夜奴人賣皮貨以價格和質量取勝,只是他們的皮貨也有劣勢,因為他們對皮毛的處理十分粗糙,所以乍看之下成色較之咱們差了許多,有經驗的老客商們看得出來,只是尋常百姓卻未必看得出來,夜奴人不懂得處理皮毛的技術和技巧。而陳州漳州一帶呢,又有趙家和李家兩大世家對他們虎視眈眈,若想夾縫生存,他們必須要依附於東明國內的本地世族。」

靖竹倒了一點兒溫水在桌面上,用指尖沾濕后寫了幾個字:「他們賣的銀子是這些,咱們大可以從他們手中大批收購皮貨,讓他們作為咱們的供貨商,如此,省下了漫長的運送之路,咱們的皮貨價格也可以隨之降下來。」靖竹又寫了另外一個數:「咱們抽取一部分將皮貨精細處理的銀兩,以這個價格賣出去,這樣只比夜奴人賣的價格高了一成。」

「長姐的意思是,趁著當地的商人們還沒醒過神,趁早和夜奴客商談下協定,讓他們作為咱們皮貨的供貨渠道?」又拍了拍腦袋:「我怎麼早沒想到呢!」

「正是如此。」靖竹對沈靖書微微一笑:「你還年輕,遇事總想著進卻不曉得以退為進的道理,你若是一心要將夜奴人趕出東明,把他們逼急了,說不定會使出什麼壞來。我們雙方各退一步,讓他們既能賺到銀子,又能在東明購入藥材和日常用品,如此雙方都能得到好處,也不擔心他們會拒絕。」

沈靖書驚喜連連頷首:「長姐說的對長姐說的對,是我著相了。我過兩日就去找人和夜奴皮貨商商量合作的事情,爭取能在其他世家面前拿下他們。」

沈靖玉看著撫手直嘆的兄長,又看向神色平平的長姐,輕輕地抿了抿唇。

從閑雲閣回到珠玉院時陳氏已經在房中等她許久。

「回來了?」看著進門的小女兒,陳氏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你那個姐姐,平常也沒見她見過幾個男的,結果一出手就找了個這麼厲害的夫君,端王啊……那可是皇上的親弟弟,你姐姐嫁到了他府上就是當家王妃,若是再生個男孩,指不定未來整個王府都要交到她兒子的手上。」她說著又覷了眼面無漣漪的沈靖玉:「再看看你,婚事到現在連個著落都沒有,便是你真尋了人家,恐怕也遠不及你長姐能耐,尋個皇親國戚來做夫君,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跑不了嘍。」

「姐姐她不是只嫁了個王爺嘛,又不是嫁了個皇帝……」沈靖玉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可是待到話出了口,她驀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當即嚇白了臉。

陳氏卻只當女兒是在隨口抱怨,聞言冷嗤一聲:「什麼叫只嫁了個王爺?端王之上還有幾個人啊?他可是皇上的親弟弟……」

「太子呢?」沈靖玉瞪著自己的娘親說:「太子可是未來的皇帝,他是要繼承皇位的人,若是我成了太子妃,日後太子榮登大寶,我就是皇后,長姐見了我不也一樣要磕頭行禮?」

「玉兒……」陳氏終於意識到不對,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與平時神色大不相同的女兒:「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你姐姐的嗎?怎麼現在……」

沈靖玉呼吸亂了亂,慌張無措地收回了視線,不自在地說:「我只是隨口說說。」

「幸虧你只是隨口說說,你剛才可真是要嚇死為娘了。」陳氏說著又暗自嘀咕:「我就說嘛,你以前可一直是你那個沒心肝的姐姐的小跟班,怎麼可能和她對著干?」

聽著身畔母親喋喋不休地抱怨聲,沈靖玉貝齒緊咬著朱唇,就連唇瓣見了血也渾然不知。

……

沈靖書兄妹離開后,閑雲閣又迎來了下一個不速之客。

謝長華坐在院中的銀杏樹上,看著已經開始泛綠的扇形葉子對樹下的小姑娘道:「我問過了幾位長老,他們說我現在的這具身體還需要和我的魂魄融合,回凌雲山還需要幾個月時間。」

「那不是好事,」靖竹臉上立刻露出了開心之色:「陶然哥哥你就可以留下來參加我的大婚了。」

「你真的覺得,這對我來說是好事嗎?」謝長華低聲道。

靖竹沒聽清,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沒什麼。」謝長華搖了搖頭,對著她溫聲道:「你放心,你的大婚,我一定到場,給你送上一份大禮。」

靖竹:「可是陶然哥哥,你從前的身體……」

「你是不是傻。」謝長華故作氣怒地斥她:「有了年紀的軀體,誰還願意要老的啊?這身體的本尊本就已經因為生病氣絕身亡,我佔了他又能怎樣?至於以前那個老得掉渣的身子,我還是先別用了吧,畢竟弓著腰走路連跑步都跑不了的日子可不好過。」說到後面,謝長華臉上又顯出了幾分調笑的神情。

靖竹仰著腦袋看他:「陶然哥哥,你沒有騙我吧?」

「怎麼會。」謝長華控制住上前摸摸她頭頂的衝動:「我怎麼可能騙你呢……靖竹你知道的,我一向騙不過你的。」

「這倒也是。」靖竹從果盤裡拿出一個橘子扔過去:「陶然哥哥你嘗嘗這個,可甜了。」

靖竹身子骨弱,扔橘子的力度也較往常差了些,可是謝長華還是如以往一樣輕輕鬆鬆地將橘子接到了手裡,他撥開外皮朝嘴裡忘了一瓣,滿嘴的酸汁。

他收起手裡的橘子,抬起頭對靖竹說:「你明天就要成親了,我得回去給你準備大婚之禮去了,你回去歇著吧。」

「我明兒的大婚,你今天才想起來給我準備禮物,陶然哥哥你好沒誠意。」靖竹撇嘴。

「靖竹。」謝長華站直在牆頭上,沒在意她的嗔怪,只是回頭看她,那一眼看似無波無瀾,卻彷彿包裹著千言萬語,讓人看不分明。

靖竹定定地回視他,片刻后徐徐一笑:「陶然哥哥,你記得給我挑一件好一點的賀禮,到時候我讓謝明端給我尋個珍寶匣子好生裝進去,一定妥善保存。」

謝長華也是一笑,面上依稀有釋然,他頷首:「好,我一定記得。」

靖竹靜靜地看著謝長華的身影遠去,久久回不過神,直到身後有人輕聲問:「既然知道他對你的心意,為何不和他說清楚呢?」

靖竹緩緩回過身,看著身後一身青衣氣質清癯的青年:「我和他之間有些事情不必說,我明白,他也會明白的。」

「他待你是真的好。」沈平安道:「我只是不確定,日後端王是否會比太子待你更好。」

「表面看起來,自然是太子於我感情更加牢靠。我們相識多年,彼此之間連對方一舉一動代表什麼含義都知道。他不會背叛我,也不會讓我不開心。只是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兩個如此親近的人才不適合做夫妻,因為太熟悉了,熟悉的好像兩棵在河岸邊對視千年的古樹一樣,他曉得我一共有多少根枝幹,我也知道他的,但是我們都不可能越過中間的那條大河,生長到一個地方去。」

沈平啊抬起頭:「你的意思是,端王就是那條河?」

「不。」靖竹目光微動,含笑道:「他是我樹根依附的那片土地,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今天天大晴,溫暖的陽光順著銀杏樹葉的間隙落在她臉上,發出瑩潤的光澤,好像得到神明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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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品謀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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