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爺不好了,夫人難產,恐怕不行了……」
「難產?怎麼可能?接生婆呢,讓她快想辦法啊!」
「大老爺,夫人的胎位不正,孩子卡著出不來,奴家也沒辦法,這就是老天爺不給活路啊。」
外面嚷嚷開了,季翎嵐下意識的站起身,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出了廟門,來到了眾人面前。
「老爺,您快想想辦法啊!」一名婦人紅著眼眶,站在衣著華麗的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面色蒼白,神情惶恐,大聲道:「大夫,快去請大夫!」
人群中幾個侍從匆匆跑了出去,那名婦人焦急地說道:「老爺,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離這裡最近的城鎮也要三十多里地,把大夫請來,也得是一個時辰后了,夫人她……」
「等不及,等不及啊,這是天意,天意啊!」
男人一腳將接說著喪氣話的生婆踹到在地,怒聲說道:「狗屁的天意,今日若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活!」
接生婆『哎呦』一聲,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哀求道:「老爺,奴家已經儘力了,老爺饒命,饒命啊!」
季翎嵐聽著馬車裡的叫聲漸漸虛弱,心急如焚的走上前,道:「這位老爺,請借一步說話。」
男人看了一眼季翎嵐,雖然煩躁,卻耐著性子道:「這位公子,實在抱歉,我家夫人危在旦夕……」
季翎嵐打斷男人的話,道:「我能救她。老爺若想夫人無事,便請借一步說話。」
男人一怔,隨即說道:「公子,隨我來。」
季翎嵐和男人來到僻靜的地方,季翎嵐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這位老爺,我能救令夫人,但治療時難免會看到她的身子,甚至是觸碰。現下情況危急,需要你拿個主意,是看著令夫人死,保住名節;還是讓我儘力救她,但我不保證兩個都能活。」
「你懂醫術?」男人審視的看著季翎嵐。
季翎嵐理解男人的懷疑,畢竟他現在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
「這位老爺,你現下只能信我,再耽誤下去,便是一屍兩命。」
男人猶豫片刻,咬牙說道:「好,若你能救得了夫人,我定重金酬謝。」
「助人為善而已。」季翎嵐接著說道:「你讓人將接生婆帶走,所有人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靠近馬車,準備熱水,和乾淨的抱被。」
「好。」男人雷厲風行,按照季翎嵐所說讓人帶走了接生婆,又驅散僕從,眼看著季翎嵐上了馬車。
季翎嵐脫掉鞋子走進馬車,查看婦人的情況。
婦人見有人進來,黯淡的眼神亮了亮,虛弱地說道:「孩子……我的孩子……」
季翎嵐趴在她耳邊,道:「夫人,您要撐下去,為了孩子也要撐下去,我會救你們,你相信我。」
「孩子……救我的孩子……」
季翎嵐沒在多說,直接進入解剖室,發現裡面並沒有人,匆忙從儲物櫃里拿了手術所用器械,又拿了些抗生素,麻醉藥等藥物,這才出了解剖室,將東西放到一邊,用酒精洗了洗手,帶上手套,給婦人注射了麻醉劑。
季翎嵐深吸一口氣,開始剖腹產手術,為了救人他沒時間多想,儘管他解剖過幾十具屍體,卻從未給活人動過手術。法醫雖然也是醫生,但學的到底不是一個體系,雖然所有知識,所有步驟他都了解,可從來沒實踐過,這純粹是趕鴨子上架。如果他不動手,真的會一屍兩命,他做不到熟視無睹。
季翎嵐取出孩子,看著嬰兒臉色發紫,不禁心裡一緊,顧不得其他連忙倒提著嬰兒的小腳,避免口鼻的粘液吸入呼吸道,並快速清理著,見嬰兒依舊沒有動靜,他屈指彈了彈嬰兒的腳心。嬰兒還是沒有反應,季翎嵐只得小心翼翼的做著心肺復甦,以及人工呼吸,折騰了好一陣,才聽嬰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季翎嵐鬆了口氣,揚聲道:「來個人。」
男人同樣聽到了嬰兒的哭聲,一時間眼眶通紅,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他來不及擦,趕忙來到馬車前,道:「來了。」
季翎嵐掀開車簾把孩子遞了出去,道:「為他清洗一下。」
男人連忙把孩子接過來,來不及多問,就見季翎嵐放下了車簾。男人沒敢打擾,抱著孩子轉身走向破廟,交給有經驗的嬤嬤,又轉回馬車旁等著。
二十分鐘后,季翎嵐將所有刀口縫合完成,不禁鬆了口氣。將水囊拿了出來晃了晃,將消炎藥和其他要服用的藥物的包衣打開,藥粉倒進水裡,喂婦人喝下,這才出了馬車。
男人看著渾身是血的季翎嵐,神情一怔,隨即惶恐地問道:「公子,夫人她……她怎麼樣了?」
「夫人方才的情況危急,不得已只能開膛剖腹,將孩子取出,現下夫人的身體極度虛弱,不能遠行,要好生調養才行。」
「開膛剖腹?」男人震驚當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眼眶通紅地問道:「那她還能活么?」
「這裡的條件很差,很容易造成感染,所以最好尋個乾淨舒適的地方,不出意外夫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男人激動的老淚縱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公子大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
季翎嵐被嚇了一跳,連忙將男人扶了起來,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是在為自己積福,受不得老爺這般大禮。夫人身上有傷,最忌感染,所以在進去伺候之前,一定要凈身,至少要凈手,換乾淨的衣服。」
「是,一切都聽公子的。」男人現在是對季翎嵐言聽計從。
叮囑了注意事項,季翎嵐這才回了破廟,雖然兩條命都算保住了,可季翎嵐明白他剛才經歷的,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真的不會再做第二次。短短一個多小時,比他解剖一整具屍體還累,恍然回神時,他的體力已經透支,現在連動都不想動。撐著身子,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季翎嵐靠在牆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他第二天醒來,發現躺在稻草上,身上蓋著錦被,甚至還枕著枕頭。他的腦袋宕機了一分鐘,才算徹底恢復清醒。
「公子,您醒了。」昨天跟季翎嵐借火的青年走了進來,見季翎嵐起了身,連忙笑著打招呼。
「醒了。你家夫人如何,昨晚可有發熱?」
「並未。夫人許是太累,一直到清晨才醒,老爺一直守著。」
季翎嵐一怔,隨即說道:「你家老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那是,老爺待夫人甚好甚好,無人不羨慕。」
在這樣一個封建的社會,女人的地位低下,最注重的便是名節,生命在所謂的名節面前,甚至不值一提,這老爺能允許他單獨和婦人在一起這麼久,而不在意,足以說明他是真的愛她。
「確實令人羨慕。」季翎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公子,可要洗漱,小的這就去準備水。」
「不……用忙。」不等季翎嵐說話,人已經跑出去了。
季翎嵐無奈的笑了笑,走出了破廟,看著四周忙碌的下人,以及門口停的五輛豪華馬車,他不禁一陣怔忪,他似乎救了個了不得的人物。
青年的手腳麻利,很快便端來了水,道:「公子,水來了,您洗漱吧。」
看著水盆上放著的乾淨毛巾,季翎嵐滿意的點點頭,道:「謝謝,你放那邊石頭上吧,麻煩你把我的水囊灌上水。」
青年接過水囊,笑著說道:「公子,您救了夫人和小少爺,就是我們的恩人,伺候您是應該的,您不用跟小的客氣。小的叫大牛,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季翎嵐點點頭,沒再多說,仔細洗漱了一番,便開始鼓搗他的頭髮。在是乞丐的時候,他就那麼披散著,去了向晚別院都是李旺幫他束髮,留了一輩子寸頭的他真拿這一頭長發沒轍。
一旁的侍女見狀不禁笑出聲,大大方方的走過來,行禮道:「奴婢桃紅,見過公子。公子若不嫌棄,就由奴婢來給您束髮吧。」
季翎嵐不禁訕訕地笑了笑,決定不再為難自己,道:「那就麻煩姑娘了。」
「公子不必客氣。」桃紅繞到季翎嵐身後,抓起他的長發,那梳子仔細的梳了梳,熟練的綁上髮帶,道:「公子,好了。」
季翎嵐摸了摸束起的長發,道:「多謝姑娘。」
「公子不必客氣,大牛說的是,您救了夫人,就是奴婢們的恩人,公子若有事,儘管吩咐便是。」
「公子醒了。」男人從馬車上下來,濃重的黑眼圈,下巴上還有些許胡茬,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一夜沒睡。
「勞您掛心。」季翎嵐微微躬身。
「公子,我姓張名嶺,字子惠,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我姓季名翎嵐,老爺可喚我阿嵐。」
觀季翎嵐的模樣,彬彬有禮,絲毫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張嶺是越看越覺得喜歡,笑著說道:「阿嵐,若你不嫌棄,便喚我一聲叔父可好。」
「張叔。」季翎嵐倒也沒矯情,雖然上一世他和男人差不多大,但現在的身體到底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叫聲叔叔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