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謝旼滿面怒氣沖沖，左臉還有些微紅腫。
謝昭迷迷濛蒙，喊了一聲「二哥哥」，嗓子眼好像哽住了，干啞得很，說不出什麼話。
「你這是怎麼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你知不知道？！我還以為你要睡死過去呢！」
謝旼沒個好氣，攥著謝昭雙肩的手將謝昭往地上一推，謝昭被他抓著半起的身子立即又跌回去，後腦勺又重重「咚」一聲敲在地上。
誒？為什麼要用「又」字？
謝昭腦袋發懵起身，摸一摸自己的後腦勺，好似……有兩個包……這是撞了兩下？
謝昭又頭疼又困惑，看著謝旼立即轉過去，交待無名一些瑣碎事情，不管怎麼看，謝旼的後腦勺好似都透著一股心虛。
「我睡了一天一夜？」謝昭摸著那兩個腫包，摸一下「嘶」地抽氣一聲，這會兒就像條蛇一樣「嘶嘶」地疼著抽氣。
謝旼回頭斜睨她，「是啊，睡得像頭豬，連個大氣都沒有，一個時辰前才開始哭鬧打人，你瞧瞧你將我打成什麼樣子了？！」
謝旼說著，指一指自己面上的紅腫。那一拳，看起來還挺重，他嘴角都有一個咬破的傷口。
謝昭有些心虛，一邊站起身一邊拍打身上的塵土，嘟囔道：「我怎的睡了這麼久？你們也沒人叫我……」
謝旼冷橫她一眼，「我們要是能叫得動你，何至於叫你睡一天一夜？」
謝昭蹲到池邊去看吊著的棺槨底下，柏木底平平滑滑，除了木紋之外也沒個人為的花紋，並且長年被底下的池水蒸著，上頭有小小點點的霉斑，棺槨四角有液體滲出，久久才落下一滴褐色液體，落到池水裡頭，一沒就被稀釋了。池水之中除了金幣沒有別的，昝夷客不知道去哪兒了。
並沒有地圖。
果真是夢。
謝昭鬆一口氣，看向墓室四面牆，並不會有埋人在裡頭的痕迹。
更何況，李容治回京城去了，怎麼可能在這裡？
謝旼抬腳踢一踢她的背，問她：「你怎的了？」
謝昭撓臉，「做了個夢，夢到李容治和謝不留被埋到這兩面牆裡頭了。」
謝旼嗤笑一聲，「兒女情誤事。我當你是累了，誰知道你夢裡都還在想男人。」
謝昭皺眉看自家兄長一眼，這個說辭粗魯又輕蔑，也不知道他這個怨氣是對李容治還是對她。
「你睡著了也好，我看你這段時日被……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瞧你這臉色，黑眼圈都要拉到下巴了。」謝旼一捏謝昭下巴，轉著謝昭的臉翻來覆去地看，「嘖嘖」兩聲，「原本還想讓你多躺一會兒，睡死了就睡死了吧。但你開始打人，這就是你不對了。而且，這會兒外頭也有了變故，你二哥哥我沒法子啊，就只能將你敲醒了。」
這一通解釋，倒好像又是對口劍腹蜜的關心。
謝旼說完，還忍不住一掌拍了謝昭的後腦勺一把，擅打算盤的手一下子將謝昭腦後兩個包一齊用力一壓，謝昭咬緊了牙才沒將那一聲痛呼叫出來。
「謝昭，你不疼啊？」
謝旼好奇察看她的臉色。
謝昭疼得閉眼蹙眉，緩了口氣，才同謝旼道：「疼啊。」
謝旼又拍她頭，問她：「疼你怎麼不叫出聲？忍著做什麼？」
謝昭忍著才沒再一拳揮在謝旼臉上，躲開謝旼的手，咬了咬下唇道：「阿爹不喜歡一點痛就喊疼的孩子，謝家人向來是打碎了骨頭都不吭聲的。」
謝旼嗤笑一聲，「阿爹騙你的。」
謝昭訝異抬頭看他，他卻也不解釋什麼，只是瞧著她。
「疼可以哭，可以喊，當著別人的面你可以逞強，當著家裡人的面，做什麼還要撐那個面子？你難道不知道，阿爹多想要一個會軟軟撒嬌的小女兒？我和大哥多想要一個軟糯的小妹子？但你從小到大從來不撒嬌，連個軟聲說話都沒有，比阿爹的兒子還像兒子，我們要你這樣做什麼？謝家撐不起就撐不起了，出了一個鎮國將軍，世世代代不論男女都得做將軍不成？」
謝昭有些愣，「但是阿爹……教我練槍……」
「教你功夫是因為大娘子生你的時候難產，你身子骨弱，阿爹想著讓你強身健體的。後來是怕你打不過李容治，被他們家人欺負了去。」謝旼翻一個白眼，一推謝昭的腦袋，「但你好像是想歪了。」
「可若是沒有人繼承——」
「阿爹說了，那些虛頭巴腦的爵位，沒了就沒了，謝昭開心就好。」謝旼垂著眼看她，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大哥被他逼去軍營，本就是為了替代你。你倒好，自己削尖了腦袋非要闖進去，還作出了一番天地。阿爹那年跟我喝酒，說起這件事情還十分遺憾。」
謝昭說不出話。
「謝昭，你知道我多討厭你，謝家幾個孩子，只有你是能自由自在的，偏偏你不願意自由自在。大哥被逼當兵，我被逼經商，都是為了你，為了你日後的日子舒坦，有倚靠，你偏偏不願意舒坦，不願意相信我們、倚靠我們。」
謝昭低下頭，不敢將「你們是小娘的孩子」這一句話說出口。
「我娘她受到了應有的報應，她不該想殺一個孩子……」
謝昭聽見謝旼低低的一句，仍舊是不敢抬頭看他，只當做是沒聽到。
有腳步聲急促傳來，謝旼推了她一把，在來人到之前同謝昭道：「城中的蠻夷兵不知出了什麼急事，撤了三分之一出去，大哥也帶援兵急行軍到了，想法子遞了信，就在往北的秈山後頭候著，你若是歇好了，干你該乾的事情去吧。」
謝昭一抬頭，眼中目光灼灼，「撤了三分之一，往哪裡去了？」
謝旼一指來人，來人立即抱拳，同謝昭道：「往北，是往會動的那片蠻夷草原去了，早前情報有誤，不是去了三分之一，只去了約莫千人。」
蠻夷草原，謝不留去的那一個，謝昭還記得此前說裡頭有個夢婆，十分神神叨叨的一片地方。
謝昭問來人，「城中有多少人馬可供驅使？」
來人道：「還不清楚，自昨夜開始走動了部分能拿刀槍的，但他們心中都有疑慮，想反抗，又不敢反抗，也不信謝將軍在城中，更不信會有援兵來。蠻夷人也將城中的武器通通收繳了，咱們就算能叫得動百姓，也只能赤手空拳相對。」
「稗羋城有黑土。」謝昭道，踱到地上的地圖旁，指了一個位置，「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