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出蛋的母雞(二十)
21
「姐,我跟古亭哥陪你進去吧。」走到楊家門前,王長安道。
晚香抿著嘴,微微點了下頭,跟在垂頭喪氣的楊大志後面進去了。
楊家人正在吃飯,見這陣勢不免有些詫異。
晚香懶得理會這一家子糟亂,也不想聽他們說話,只對楊大志丟了句『我等著信』,便轉頭去了灶房。
「到底怎麼了?她這又是甩臉給誰看?」田蘭花一頭霧水道。
苗氏則板著臉看著兒子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去送東西,她怎麼跟你一起回來了?」
楊大志頹喪地抹了把臉,在凳子上坐下,也不說話。
見情況不對,田蘭花和黃桃兒忙把各自孩子都趕回了屋,等孩子們都走了,楊大志這支支吾吾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
院子里,王長安正蹲著和小芽兒玩,古亭站在不遠處半垂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晚香在灶房裡做飯。
突然,正房那裡傳來一聲怒喝:「這事不可能,當我死了是不是?」
是楊老漢的聲音。
大芽兒有點不安地看了晚香一眼:「娘。」
「沒事,別擔心。」
田蘭花從正房走出來,來到灶房門前:「三弟妹,爹娘叫你去一趟。」
王長安見這動靜,忙走了過來。
晚香脫下圍裙,塞給他:「你別管,去看著鍋里的面,再滾一次,就能起鍋了,你和古亭先吃。」
「姐,都什麼時候了,我還有心事吃飯?」王長安急道。
晚香反倒表情淡淡的,「不吃飯你打算餓著?有你跟古亭在,你還怕那些人吃了我不成?別擔心,只有一個結果,他們肯定會答應。」
其實和離的事倒在其次,關鍵是大芽兒小芽兒,晚香猜方才楊老漢的大怒就與這事有關。
畢竟是冠了楊姓的孩子,跟著娘走了算什麼?老楊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果然晚香去后,這次苗氏沒說話,反而是楊老漢出頭。
他很斬釘絕鐵地告訴晚香,讓她別打想帶著楊家孩子走的主意,甚至還十分失望地對晚香說,本來以為她是個老實,沒想到是這樣。
晚香被氣笑了。
認真來說,整個楊家除了楊大志,也就楊老漢對原主好點,偶爾苗氏做得太過,他也會出言制止。
可也僅限於此,苗氏天生就是個喜歡鬧騰的性子,似乎被鬧多了,楊家的男人早就習慣了,一般都是能忍就忍,能躲就躲。
而楊老漢就給做了個最不好的表率,對於家裡的事,他不說全知道,也了解九成,可只要不鬧到他,不損了楊家人的臉面,事關他的長孫耀宗,他通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謂不聾不啞不做家翁,他這麼做其實也沒錯,畢竟公公也不可能管到兒媳婦頭上,可他畢竟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把握著整個家的方向,就他這麼縱著苗氏,楊家早晚會出事。
也因此原主對這個公公,其實是有幾分怨氣的。只是她性格太懦弱,心裡明白卻從來不說,可晚香不是這種性子。
「爹,這事你不該來跟我說,應該去問問娘。是誰把那寡婦叫到家裡來相看,是誰借著別人的嘴,把這骯髒的事告訴一個孩子,又是誰接二連三往我面前捅。不是有人遞話,我能知道他楊大志今天是去幽會寡婦,能撞個正著?」
「你這話什麼意思?」
楊老漢還算了解自己婆娘,轉頭去看苗氏。
楊大志也是滿臉震驚。
苗氏目光一陣閃爍,嚷道:「都看我做甚?我做什麼了?我什麼也沒做!」
換做平時,就苗氏這種耍賴加胡攪蠻纏的態度,很大程度上這事就算算了,因為明擺著知道跟她攀扯不清,可這次不是平時,事情也鬧得不小。
楊老漢的臉當即就拉了下來,旱煙鍋往桌上一砸:「你到底說不說?」
見此,楊大洪和楊大山都站了起來,叫了聲爹。
「你們都給我坐下,」楊老漢黑著一張臉,對苗氏揚起煙鍋,「你到底說不說?」
苗氏縮著脖子,又想逞強又懼怕,她也想找救星,下意識就看向小兒子。
楊大江見娘看自己,陪著笑站起來:「爹,多大的事,您還生氣了……」
「你也給我坐下!」楊老漢喝道,緊緊地盯著苗氏,「你要是不說,現在就給我滾回娘家去!」
一屋子人都噤若寒蟬,晚香卻反而生出幾分可笑。
果然,巴掌不打到自己身上不會疼,這次楊老漢終於拿出點一家之主的樣子了。
苗氏眼見躲不過了,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支支吾吾把事情大致說了一下。
不過她只承認自己想換個兒媳婦,以及把何桂蘭叫上門相看,又故意製造機會讓兒子去何桂蘭家,想讓兩個多接觸接觸的事,其他的卻是不認。
但光這些也就足夠,楊大志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淪落到這一步,竟然全是親娘一手造成。
「娘,你為何要這麼做啊,香兒哪點對你不好了,你平時苛待她,我從來不敢多說一句,因為你是我娘,你生我養我一場,可現在……」
楊大志嘶吼著,實在說不下去了,只能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楊老漢抖著手指,指著苗氏:「你真是糊塗!我就說你從哪兒冒出個侄女,原來你連我都瞞著。」
旁邊的田蘭花不安地動了動,見所有人都沒注意到自己,小聲地鬆了口氣,可又怕婆婆把自己牽連出來,有些緊張地盯著那邊。
苗氏本來還慫,可丈夫兒子都這麼教訓她,她哪裡忍得住,她不敢沖丈夫發火,就沖楊大志去了。
「你說她對我好,她對我好什麼了?天天哭喪著一張臉,像我欠了她似的,你說我苛待她,我苛待她什麼了?你這個小王八犢子可別忘了,你當初娶她可是花了十兩銀子!
「你去村裡訪一訪問一問,哪家娶媳婦花這麼多錢?我說不讓你娶,你打死都不聽,還忤逆我跟你爹,他老王家為了那個癆病鬼敢把女兒賣進來,就不要怨我苛待他家閨女!」
這也是原主在苗氏面前一直不討好的主要原因,一般鄉下人娶媳婦,聘禮有個五六兩銀子,已經算很多了。講究的人家一般不會把聘銀都攔下,不說全陪嫁過來,至少也要做個面子。
可王家當時因為王童生病的原因,要十兩聘銀才肯嫁女兒。
因此當初求娶原主的人家不少,但婚事一直沒談成,最後碰到楊大志這個悶著犟的,和原主相看了一次,回來就跟家裡人死磨活磨說要娶原主。
其實如果王家能把嫁妝準備得漂亮一些,也沒什麼,關鍵是王家要了十兩的聘銀,卻只給原主陪嫁了兩身衣裳和兩床被褥。
就因為這事,王家在苗氏眼裡就成了死要銀子賣女兒的了,原主也因為這事一直在楊家抬不起頭。
甚至是田蘭花和黃桃兒針對原主,多多少少也與這事有關,因為原主是三個兒媳婦中要聘禮最多的。
「可我不是跟娘你說過,說會多給家裡幹活兒,難道我和香兒為家裡累死累活做了這麼多年,還抵不過那幾兩銀子?」楊大志痛苦地半曲著身子,嘶喊道。
苗氏被堵得一窒,嗷的一聲就哭了起來,一面哭著一面去推搡兒子。
「行行行,都是我的錯,你直接挖個坑把我埋起來算了。你現在就去挖坑,我自己跳進去死了……」
「娘,你這是做什麼?」楊大洪和楊大山站起來攔。
「我做什麼,我去死,我去死了你們就都高興了!」苗氏喊道。
楊老漢氣得直砸煙鍋,罵道:「你就鬧吧,鬧吧,把這一家子鬧散了你就不鬧了。」
苗氏嗚嗚直哭,一屋子人都悶著聲不說話。
楊老漢狠狠地吸了幾口旱煙,這才抬頭看向晚香:「你一個婦道人家,你要兩個孩子做甚,你能養得活她們?你自己想想,你現在還年輕,就算和老三分開了,也能再找一個,可要是拖著兩個孩子,你往後怎麼辦?」
「這就不用爹您操心了,我的孩子我自然能把她們養活,總比放在這兒爹不疼娘不愛的好,再來個後娘。那何寡婦也有個女兒吧,娘不是一直嫌棄丫頭片子不值錢,不如跟著我走。」
這話確實是苗氏說過的,她平時也是這種態度,楊老漢可沒那個臉睜著眼說瞎話,只能又道:「你就確定兩個丫頭願意跟你走?」
其實晚香也不確定,畢竟那是兩個人,不是兩個物,但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狀況,她只能說孩子肯定是願意跟著娘的。
很快,大芽兒和小芽兒就被叫來了。
家裡鬧這麼一場,兩個孩子多多少少也受了些驚嚇,尤其是小芽兒,見到晚香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楊老漢軟和了面孔,把大芽兒叫道面前來,問她是願意留著家裡還是跟著娘走,大芽兒幾乎沒怎麼猶豫就說跟娘走了,楊老漢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
「大芽兒你可想好了,你也六歲了,懂事了,你要知道跟你娘走了,你就再也不能回這個家了。」
晚香強忍著怒氣,一個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竟然這麼威脅一個孩子,本來她心裡還有些不忍,這下更是堅定了一定要把兩個孩子帶走的念頭。
「爺,我跟我娘走,反正我奶不喜歡我,我爹就顧著我奶,從來顧不上我跟妹妹還有娘。」
「大芽兒!」一旁的楊大志痛苦道。
楊老漢強忍著怒氣,想撐出一個笑,可讓外人來看卻並不成功。
他又對小芽兒招了招手,小芽兒根本不給面子,反而把晚香的腿抱得更緊,他只能僵著臉皮乾巴巴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小芽兒要跟娘和姐姐一起,爹他根本不疼小芽兒,總跟小芽兒說不能跟哥哥姐姐們搶東西吃,可為什麼哥哥姐姐他們能搶我的?娘給小芽兒做衣裳的花布,被大娘拿走了,爹騙我說是因為春柳姐沒衣裳穿,明明春柳姐那麼多衣裳。還把娘給芽兒做的雞端走,說要孝敬長輩,明明奶總給耀宗哥和小叔偷偷做好吃的,小芽兒去要,奶罵我丫頭片子不值錢,不準吃好吃的。」
稚子之言最是坦誠不過,小芽兒的童言童語說得一屋子人臉上都掛不住。
楊大志彷彿一下子就被抽去了骨頭,頹喪的坐在那兒,捂著臉。
晚香卻是冷笑連連。
整件事發生的太快,太讓人沒有準備,也太出乎人的意料,本來她還覺得有些趁人之危,因為那種情況下,她卻藉機威脅要兩個孩子,可現在她一點愧疚之心都沒了,這麼一家子人還是早遠離早好。
「既然是這樣,事情就這麼定了,我這就讓人去找里正叔來,讓他幫忙做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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