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色等級

第10章黑色等級

這不是災難片，恐怕災難片也很難拍出這樣的特效。醒萊的餐廳原本就在一條狹窄的巷道之中，此時兩邊歪歪扭扭的樓房坍塌下來，兩幢樓房擠在了一起，下方夾出一道縫隙，這給了正在室外，往巷子盡頭逃跑的醒萊留下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生命受威脅的危急時刻，醒萊感覺自己的潛能被大大的激發了出來，她靈活的躲避著上面掉落的磚塊和雜物，腳下一邊拚命的奔跑，一邊還要保證不被雜物絆倒，生命在這一刻變得分秒必爭，很可能一個跌倒就再沒有了站起來的機會。

醒萊從未見過這樣的地震，地面不像是泥土做的，反而像是大海里的波浪一樣，上下起伏，每邁出一步都感覺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使不上力，卻又不敢停止。短短十米的距離，醒萊感覺自己好像跑了一輩子一樣。

同醒萊一樣適才站在室外的人並不多，只有寥寥幾個，但是醒萊沒有時間和閑暇去顧及他們在哪裡，前面黑黢黢的，感覺不到有人，身旁也沒有人跑過的感覺，身後是不是跟著人，她哪裡敢回頭看。

終於醒萊跑出了這條巷道，小巷的外面是一小片空地，幸而這附近沒有高樓，可以暫時喘息一下。醒萊跑到一個稍稍安全的位置，剛剛放緩腳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震耳的轟鳴。兩棟倒塌的相互擠在一起的房屋，終於堅持不住，打破了短暫的平衡，此時倒做了一片，只剩下滿地的廢墟。

醒萊停住腳步，腳下的地面還在劇烈的顫抖，她拚命穩住身子，忐忑的回頭望了一眼，只是餘光掃了一下，醒萊的心就涼了半截，沒救了。

只見身後是一片廢墟，天色依舊一片昏黑，唯一的光源是頭頂上不怎麼明亮的月光，月光下那片廢墟冒著煙，不知道是電路的短路造成的小範圍著火，還是瓦礫掀起的巨大塵埃。那條小巷早就不見了，一整片的矮樓也不見了，一切都被一團混沌埋葬了。周圍到處都是雜聲，有呼救的，有持續不斷的崩塌，還有各種呻吟的呼痛聲。醒萊已經找不見自己小餐廳的位置了，那一片菜地更是不見蹤影，必然是被埋在了最下面，一切都毀了。

空地上陸陸續續多了幾個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應該是對面的園區慌不擇路跑過來的，醒萊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一個熟臉，自己所在的這一片破舊樓區，逃出來的，只有她自己。周圍聚過來的幾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地面斷斷續續的劇烈顫抖，讓大家不得不拚命保持平衡，才不至於跌倒。有兩個人為了省點力氣，乾脆坐在了地上。

醒萊沒有坐下，即使身體不知覺得東倒西歪，她還是堅持站在原地，然而就在此時，她面前的地面忽然開裂了，地上好像突然冒出一張血盆大口一樣，忽然多了無數條大大小小的裂縫。適才坐在地上的幾個人，有的還未反應過來便掉入了地縫之中，有的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是還沒邁開腿就被地縫吞噬了。

醒萊不敢猶豫，趁著面前的一道地縫還未張開到最大，趕緊躍了過去，騰空的那一瞬間，醒萊看到了那地縫深處的景象，一片深紅色，暗流涌動，是岩漿！

剛剛得以喘息的幾個人此時又開始了奔命，剛剛還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的人，此時不得不重新開始奔跑。猝不及防跌入地縫，慌不擇路躲進死角，此時每一個下意識的選擇，都變得生死攸關。醒萊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她的運氣還算不錯，在接連跳過了三道不算寬的地縫之後，她腳下的地面變得結實起來，一旦腳能夠使上力氣，奔跑的速度也提高了不少。醒萊從未發覺自己竟然還有如此的運動天賦，她飛快的奔跑，拚命的大口呼吸，很快就把剛才的小空地甩在了身後。腳下的地面已然在海浪一樣的震顫，但是好在足夠結實，地縫已經幾乎看不到了。

醒萊打量了一下四周，她需要知道自己的位置，但是四面都是廢墟，沒有了任何參照物，讓醒萊失去了方向感。不幸之中的萬幸，她看到在劇烈的震感過後，有一根巨大的煙囪，折成了兩半，而那個煙囪的下方，有一個小拱包。平日里這個小拱包被各種亂七八糟的建築包圍著，完全看不見，而現在周圍都被夷為平地在，這個小拱包卻凸顯了出來，顯得那樣的扎眼。而那裡不是別的地方，正是程銘和肖博士的研究所。

醒萊記得去往研究所的路，從自己的餐廳出來，走到巷子口，向左拐就是一條寬闊的主幹道，順著主幹路走到底就是研究所的位置。看來上天很眷顧醒萊，她的運氣不錯，適才慌亂之中雖然沒有判斷方位，卻誤打誤撞跑上了這條相對安全的主幹路。

心情不敢稍稍放鬆，一旦放鬆，你渾身上下剛剛被使用過度的肌肉就會通過神經開始瘋狂的反撲。醒萊的腳步放慢了，她的肺感覺快要炸開了，大腿不自覺的抖動，手臂不聽使喚，口腔粘膜發乾，喉嚨里都是腥甜的味道。

除了疲憊神經，大腦此時也開始反應，各種消極的想法也隨之冒了出來。適才自己從巷道中逃了出來，卻沒有看見任何人的影子，麗薩家就在自己的隔壁，她和孩子逃出來了么？一邊這樣想著，醒萊的步子變得越發沉重了。上一秒她路過的地方，如果方位不出錯的話，正是盧菲菲一家住的棚戶區，她拚命的暗示自己，剛才路邊的那隻深灰色的女士淺口鞋，絕不是盧菲菲平時穿的那雙，對，絕不是，他們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腕錶在此傳來提示音，把醒萊嚇了一跳，現在任何風吹草動都彷彿利刃一樣，切割著，折磨著她脆弱緊繃的神經。這次的提示音和剛才的警報不同，是微弱的滴滴聲，事實上這是一個小裝置，是程銘安裝在醒萊的腕錶上的。只要兩個人的在一定的距離範圍之內，腕錶就會有感應。這個原本為了方便看巡遊表演的時候尋找對方的小裝置，此時卻好像是醒萊的救命之聲。

「程銘？」醒萊小聲的呼喚了一聲。

沉重的呼吸聲從對面漸漸跑近，「醒萊？是你么？醒醒？醒醒！」程銘的聲音傳來，瞬間擊碎了醒萊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是我，我在這兒。」醒萊顫顫的聲音回答道。

泥土黃色的大衣的質感，程銘身上熟悉的味道，醒萊被這個懷抱摟住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簡直實在做夢。她原本想嚎啕大哭，原本以為自己會雙腿發軟跪在地上，然而事實上，她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堅強，最終她顫抖著嘴唇，把手腕舉到程銘面前，說出的那句話，竟然是：「太……可怕了……程銘……黑色……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