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深藏巴國的秘密(3)
第六章深藏巴國的秘密(3)
「終於有一天,姐姐變了,變得狂躁不安,她扯亂自己的頭髮,撕破自己的衣服,大叫著:『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突然衝進了小瑤池,空手把文鰩魚抓了出來,撕破它的魚鱗,挖出它的腸子。當時我和小雋都被她嚇呆了,不知道一向溫柔如水的姐姐,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接著,我們看見她發瘋地亂拔萆荔,小雋嚇得跳起來逃了。就在姐姐準備推倒小扶桑樹的時候,小雋帶著爹爹趕來了。
「爹爹用天蠶絲把姐姐裹住,過了很久,姐姐才安靜下來,不再鬧了,但她的容顏卻逐漸憔悴下去。有一天,夏都來了使者,原來大夏王從昆吾商隊首腦的口中得知姐姐的美貌,派使者來向爹爹提親,讓姐姐去做大夏王的妃子。我想爹爹肯定不會同意的,姐姐也不會願意。
「爹爹推說要問女兒的意思。那天,在接見夏都使者的時候,姐姐盛裝華服,我們從來沒見過她打扮得這麼漂亮。那個夏都的使者,看得合不攏張開了的嘴。就在那天,姐姐說出了讓所有親人都不敢相信的話:她願意嫁給大夏王做妃子。
「我們當時都驚呆了,但話卻已經收不回來了。『為什麼?為什麼?』事後我們不停地追問她,但姐姐卻什麼也不肯說,把小雋氣得好幾天賭氣不吃飯。儘管如此,姐姐的決心仍沒有半點動搖。不過,她的心意雖然堅定,氣色卻仍然是一天比一天差。終於,迎娶的隊伍來了。在走上花車的前一天晚上,我看見她偷偷溜到小扶桑園,在桑樹下無聲地哭泣著。
「我衝過去,抱著她。姐姐也抱住了我,對我說:『我再也受不了了!其實,在幾年前,我就知道我等著的不過是一個露水一般的幻夢。但為什麼我要繼續等待?因為我還期待著見他一面。我要等著見到他,親口對他說我想嫁給他——哪怕之後他拒絕我……我多想再見他一面啊!可是這麼久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出現。我受不了了,我無法再繼續等待下去,我要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埋藏了太多回憶的地方!』姐姐走了,那天迎親的隊伍雖然奏著喜樂,但我卻知道,前面等待著姐姐的,不會有幸福。
「姐姐走了以後,我每天都坐在小扶桑園,每天獨自望著那棵小扶桑樹。那個永遠年輕的美少年,在我千萬次回憶中更加清晰起來。我漸漸懂得了姐姐為什麼會那樣幽怨、那樣不安、那樣痛苦乃至於瘋狂。因為我正一步步走上和姐姐一樣的道路——哪怕明知道這條道路不能通向幸福,只能通向痛苦,可我還是管不了自己。我只能日復一日地等待,日復一日地幻想,幻想上天賜給我意外的幸福。可上天並沒有垂憐於我,正如它並沒有垂憐於姐姐一樣,它留給我們姐妹的,只有對那個美少年永遠如新的回憶,只有若木哥哥一去不復返的無情!」
羿令符想起了銀環,不由黯然神傷。有莘不破和江離還太年輕,有些事情沒有經歷過,便不能體會到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
「後來,你姐姐怎麼樣了?」「後來?」桑谷秀慘然說,「沒有後來了。不久,夏都就傳來噩耗:姐姐到了那裡不到一個月,就水土不服,去世了……」「啊——」
見桑鏖望心動,靖歆繼續道:「東方近來好生興旺,無論士氣、民心、物產均有壓倒西方之勢。但大夏為天下共主數百年,餘威至今猶存,因此東西勝負,倒也難言。」桑季問道:「依上人之見,巴國當助東方,還是助西方?」靖歆笑道:「助東方有順大勢之利,助西方有勤共主之義。」見桑鏖望微微皺眉,又道:「但無論是助東方還是西方,到頭來做天下共主的,還不是別人,於國主有什麼好處?」桑季道:「依上人所言,當兩不相助?」靖歆微笑道:「又不然,依小可之見,當明攻大夏邊境以擴疆土,暗毀商人根基以圖將來。」桑鏖望聽后不由得不動容,起身問道:「明攻大夏易解,商人根基,卻如何暗毀?」靖歆忙起身,說出一番令風雲變色的話來。
十里青山遠,數聲啼鳥近。舊時笑語,今日何在?桑谷秀望著窗外的小扶桑樹,望了這麼多年了,她是否還要永遠地望下去?
「本來,姐姐一直就身體不好。她在夏都病逝,我們雖然傷心,但並不十分意外。但,但實際上不是那樣的!」桑谷秀的聲音悲痛中夾雜著憤怒,「二叔到夏都迎回姐姐的遺繭的時候,夏都的人告訴他:已經隨著姐姐的遺體下葬了。二叔登時起了疑心,我們這一族羽化之時,全身吐絲,作繭自縛,化蝶而去,哪會留下什麼遺體?原來,原來……」
桑谷秀氣喘不止。江離忙說:「秀姐姐別說了,改天再說。」桑谷秀凄然道:「我不要緊。」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一天,大夏王宴請四方諸侯使者,筵席上,二叔看見大夏王身邊那個最受他寵愛的妃子身上,分明披著一領天蠶絲袍。那天蠶絲的顏色光澤,分明凝聚了最燦爛的生命精華。後來二叔經過多方刺探才發現真相:原來姐姐並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夏都的那群魔鬼抽絲剝繭……」
羿令符和江離全身劇震,有莘不破有些聽不懂,但看兩個同伴臉上都露出不忍的顏色,知道這多半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便不敢多問。心細如髮的桑谷秀卻看出來了,慘然道:「你不懂是不是?抽絲剝繭對我們這一族而言,就像……就像常人被剝皮而死……臨死不能結絲成繭、破蛹化蝶,對我們這一族而言是最殘酷最痛苦的事情。因為這不僅毀掉了我們的肉體,更讓我們沒有來生。」
有莘不破一聽,怒火上涌:「什麼?!」
桑谷秀慘笑說:「所謂迎娶,原來完全是一個陰謀。威震天下的大夏王啊!富有四海的大夏王啊!偉大的大夏王啊!仁慈的大夏王啊!他為了討他最愛的妃子的歡心,聽了血魔的慫恿,定下了這條毒計。聽到了這個消息,爹爹的第一個反應就想反了。但後來終於忍住了。或許,他想起了空桑城那次悲慘的屠殺;或許他想到了更多。他是一國之主,有太多的掣肘和顧慮。我們隱忍下來,不過心中雖然苦痛,卻還要瞞著小雋,因為他太衝動了。但事情還是沒有瞞住。小雋終於知道了。他和爹爹大吵了一架,帶著幾個家將走了。我們很擔心他會到夏都去胡鬧,但還好,小雋只是跑到川口封鎖了入川的道路。爹爹當時對川外人余恨未消,也就任由他胡鬧去,直到他遇到了你們。
「小雋回來後跟我提起,他原來是要到夏都去的,但到了川口附近,接連吃了好幾次悶虧,挫了銳氣,人也冷靜下來,這才在巫女峰駐紮下來。我爹爹說,那個在川口附近挫敗小雋的人是友非敵,若真讓小雋到了夏都,憑他這點本事,無異於燈蛾撲火,自取滅亡。還好,小雋還是回來了。雖然受了點傷,但總算是完完整整地回了家。受了這次挫折,他似乎長大了。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姐姐,不想再失去弟弟。這個世界太冷清了,能讓我感到溫暖的人,實在太少了。」
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落花。
「成湯委國政於伊尹,」提到這個人,桑鏖望也不由心中一緊,只聽靖歆繼續道:「此人實有奪天地造化之功,鬼神莫測之變,明攻暗鬥,都難有可乘之機。但成湯王族本身,卻有一個極大的隱憂。」
桑季忙問道:「什麼隱憂?」靖歆道:「成湯雖英明,可年事已高。這就是商國最大的隱憂!」桑季道:「父死有子,子亡有孫。成湯膝下有子有孫,並非孤老。
只要國政清明,輔弼得人,先王崩,后王繼,何憂之有?」靖歆笑道:「侯爺此言,乃不知商王王族近況。」桑季忙道:「還請上人指教。」「不敢。」靖歆步行到殿中,此時已是夜深,殿中只有桑氏兄弟與靖歆三人,殿外雨聲瀝瀝。靖歆道:「成湯有三子,但長子早夭,餘下二子亦非長壽之相。唯有一孫,堪堪成人。」桑季介面道:「有孫成人,不正好承接大統?」靖歆笑道:「若這個長孫也死了呢?」桑季倒吸一口冷氣。桑鏖望道:「暗算稚子,斷人血脈,非我輩所為。」靖歆道:「不需巴國動手,只要國主袖手旁觀,自有大夏代勞。」桑季不解道:「商人既知此子干係重大,自然嚴加保護,大夏縱有高手,也未必能夠得逞。有伊尹在身邊,就算血魔親自出手,只怕……嘿嘿!」靖歆笑道:「如果這年輕人肯乖乖待在商國,別人也不敢打他的主意。嘿嘿。」桑季心中一動:「上人的意思,莫非這年輕人竟然出了商國?」靖歆道:「何止出了商國?他現下就在西南,就在巴國!」桑季驚道:「有這等事?」「有莘一脈,除了有莘羖以外,早已死盡死絕!天下哪來的有莘不破?」靖歆冷然道,「這個有莘不破,正是有莘氏的外孫、成湯的血脈、商國大統的繼承人!」大雨中霹靂一閃,怒雷轟鳴,不知驚醒多少夢中人!
藏在暗處的敵人
馬蹄吞併了僱主的財物以後,過得並不安樂,即使他宣稱「老闆的老母得了急病,連夜趕回去了,不得已,把生意交給我們兄弟倆暫時看管」,周圍的商人還是沒幾個相信他的。不過馬蹄說得也有些道理:「這可是撒不得謊的,將來回到祝融城,如果老闆的話和我是兩說,請各位送我們兄弟見官!」於是老實一點的就信了,心眼多一點的半信半疑,商群中幾個說話有力量的人物既然沒說什麼,旁人也就不好出頭——何況也沒拿到什麼證據,何況這小子看來還會點功夫。
馬蹄雖然連夜把三分之一的財物拿出來四處打點,但他也知道,只要回到祝融城,發現那個「老母得了急病」的商人沒有回去,周圍的人——特別是那些收過財物的人絕不會放過他。因此他從沒打算回祝融城,反正那裡既不是生長之鄉,也不是心目中的老死之地。
「跟隨有窮,到天涯海角去!」這是他的雄心壯志,不過到了孟塗以後,這些想法開始轉變。一路來轉買轉賣,他已經積累下了不大不小的一筆錢財。如果把貨全數脫手,夠他在孟塗舒舒服服地生活好幾年。如果連牛和車也倒賣掉,那足以讓他在孟塗置下一處鋪面,做個穩固的營生。這想法一開始只是一個念頭,後來越想越是開心,越打算越是仔細,什麼到天涯海角去的雄心壯志,早丟到大荒山無稽崖去了。「這個地方其實很不錯。」馬蹄說,「沒有川外那麼多的動亂。只要咱們置下一塊產業,嘿嘿,憑我的本事,不幾年就能翻翻。」馬尾咬著麥餅,含糊地說:「我覺得還是祝融好。」「祝融?」馬蹄不大想提這個地方,他懷裡還揣著祝融火巫的秘籍,手上還握著一個被他害死的祝融商人的財貨,「那不是好地方!」「這裡又有什麼好處?」馬尾問。「好處?」馬蹄笑了,「最大的好處就是讓你天天有麥餅吃!」「哦,那就好。」馬尾心滿意足地說。
「至於我……」馬蹄的理想可就大多了,「哼哼,三年之內,我要把我這店面……」「店面?你有什麼店面啊?」「就快買了!」馬蹄有點生氣了,「別打斷我的話,吃你的麥餅!」他停了停,重新找回被打斷的興奮感:「我要把這店面變成兩個,五年之內變成四個——哈哈,那就是半條街了!我會成為孟塗的富翁——哦,不對,就算五年後我還是很年輕的,是富少——對,是富少!然後,再娶回一個漂亮的小媳婦……」
「娶媳婦幹什麼?」馬尾問。這回他不是打斷馬蹄的話,因為馬蹄說到女人,神態開始發痴,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嘟噥什麼。「娶媳婦幹什麼?呵呵,那好處你不懂的。放心,我也會幫你娶一房的。」「我不要。我要一個媳婦幹什麼?」在馬尾的眼裡,女人還不如他手中的麥餅來得實在,「要她來和我搶麥餅吃么?」
「去去去!那時候,我們還怕沒麥餅吃嗎?那時候,我們兄弟倆的錢,就是多十口人,三輩子也吃不完!唉,這女人的事情,等你娶了之後就懂了!」馬蹄有些淫穢地說,「……然後洞房,然後,嘿嘿,就生下一個白胖娃娃。」
「生娃娃幹什麼啊?」馬尾說,「哦,我明白了,你要生個娃娃來幫你吃麥餅。」馬蹄有些哭笑不得了:「你除了麥餅,還懂得什麼?」馬尾咬了一口麥餅,摸了摸肚子,他最近越來越胖了:「除了麥餅,咱們還需要懂什麼啊?」馬蹄怒道:「錢!女人!這個世界比麥餅好的東西多的是!」「嗯,」馬尾說,「錢的好處我知道,它可以換麥餅吃。不過我不要錢,我有弟弟你就夠了,你沒有錢也能弄麥餅給我吃。」馬蹄一愣。馬尾又說:「女人……哦,我知道了,她會幫你生娃娃。然後……
生了娃娃出來幫我們吃麥餅,然後……然後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