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石榴仙
許歡歡小小的臉上瞬間淌下兩行熱淚，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表姐怎麼能告狀呢？夫子曾說過，只有小人才會告狀，她怎麼能跟小人一樣呢！娘親，那她說我什麼？是不是把我說的特別不堪？」
「我……」許歡歡哭的快要斷了氣，「娘親，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
做娘親的沒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即便李秀茹對許歡歡頗為嚴厲，可看到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是啊，歡歡是她的孩子，她怎能不了解。雖然這孩子調皮頑劣，可心眼並不壞，不可能故意讓芷淮出洋相。
反倒是芷淮，她羞愧難當的從守言堂跑出去，按理說以她的性子肯定羞於見人，恨不得立刻跑回自己的清嵐院。可她並沒有，她反而是去了自己那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歡歡把她騙去守言堂，故意激怒她，就是想看她出洋相，讓她在所有人面前丟盡顏面。
可這樣做對歡歡能有什麼好處呢？
李秀茹皺了皺眉頭。
聽著耳邊許歡歡還在哭，她攬過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別哭了，有可能是娘親錯怪你了。不過……」
她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措辭，才接著說，「不過芷淮也非你口中說的那麼嚴重，她沒有故意要告你的狀，只是太難過了，才想著跟我訴訴苦，畢竟在這府中，只有我們才是她的親人。你們兩個啊，都是小孩，考慮問題都不周全，但娘親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在她心中，她相信許歡歡，也相信賀芷淮。
兩個八九歲的孩子，告狀在她們心中只是一個發泄情緒的方式，並不涉及到她們的人品問題。
今日的事，不過就是兩人之間的小矛盾而已，孩子嘛，打打鬧鬧才是正常的。
許歡歡大概能猜到李秀茹此刻的想法，她並不急於讓娘親一下子就看穿賀芷淮的心思，這事急不來。
她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比如說原來，她只會硬碰硬，母親說她一句，她可能會頂回去十句。本來並不嚴重的一件事，非要鬧得雙方不歡而散才好。
現在，她絕不會再做那種愚蠢的事，某種情況下，以柔克剛才是正確的。
「娘親。」她漸漸止住哭聲，小腦袋在李秀茹懷裡蹭了蹭，聲音中還帶著哭腔，「我真沒想到讓表姐出洋相，她是不是誤會我了？那以後她是不是就不搭理我了？」
聽到她還有這些顧慮，李秀茹更覺得自己錯怪她了，不該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她。
她言語間帶著一絲歉意，「不會的，你表姐不是那樣的人。」
她不是？許歡歡撇了撇嘴，她不是那樣的人，還能是什麼樣的人。
現在，賀芷淮一定恨極了自己。
……
正如許歡歡所料，此刻的賀芷淮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憤怒地將整個腦袋埋在枕頭裡，嗚嗚地叫著。
若非不想讓別人看到她暴怒的一面，她不會選擇這樣克制自己的辦法，而是會痛痛快快地把屋裡所有東西都摔碎，發泄她心中對許歡歡的憤怒。
對於巧慧，她是失望、痛心。
而對於許歡歡，她是徹頭徹尾的憤怒。她不是傻子，不可能還感覺不到許歡歡對自己的惡意。
時至今日，她算是徹底看清楚了，許歡歡卻如別人口中所說，頑劣不堪！自己遠道而來，又沒了雙親，她居然還屢次對自己落井下石，人品當真是不堪至極！
想到今天在守言堂發生的一切，她心中又生出無盡的怒意，再次將頭埋在枕頭裡，低吼起來。
巧慧自守言堂回來的時候，賀芷淮仍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聽素素說，小姐連午飯都沒吃，巧慧眼裡閃過一抹疼惜和無奈。
她下意識地想要過去，可剛走到小姐房門口，伸出去的手卻是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她現在就算是敲門，也只會更讓小姐不高興罷了。
略微沉思片刻，她無奈地轉身離去。
「素素，小姐這幾天就拜託你了。」
「是。」素素應著，心裡卻有些不知所措，連巧慧姑姑都拿小姐沒辦法，她又能想出什麼法子呢。不過照顧小姐是她的本分，無論如何，她都得恪盡職守。
再次看了一眼賀芷淮的房間，巧慧回了自己的房間，稍稍梳洗打扮一番，趁著沒人的時候溜出了清嵐院。
……
今日，許承傑出去和同僚們小喝了一杯，喝得有些微醺。
崔廣勸他，「爺，夫人備好了醒酒湯，您喝點吧。」
許承傑大著舌頭說，「不喝！」
說著他還擺了擺手，強烈地表達著自己不想喝醒酒湯的念頭。
看著他踉蹌的腳步，崔廣眼眸中閃著擔憂的神色，卻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自家這爺啊，一直都是這樣的習慣。每當喝得醉醺醺，就喜歡在這園子里走來走去，不走上多半個時辰絕不肯回去。
他曾問過。
許承傑說，他就喜歡這種似醉非醉的感覺，所有的東西在他眼裡此時都會變得朦朦朧朧，甚是漂亮。所以，他才不要喝那勞什子的醒酒湯。
「唉。」
無聲地嘆一聲，崔廣只得把那醒酒湯放下，亦步亦趨地跟在許承傑身後，免得他磕了碰了。
「誒，崔廣，你看，那是什麼？」
忽然，許承傑眯著眼睛，指著不遠處問道。
崔廣連忙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不遠處的石榴樹下，站著一位紅裙女子，遠遠望去，像是石榴仙子。
不過這人的模樣很是眼熟，可他偏偏一時想不起來了。
就在他絞盡腦汁回想的時候，許承傑已經歪著身子朝那兒走了過去，嘴裡還念著「石榴仙」這種話。
他並不能看清楚那人的相貌，只能大概看到她的輪廓，很美很仙。而且他並不希望自己看清楚，他就喜歡這種朦朧的感覺，會讓人有種期待和神秘感。
許承傑走得很慢，而那名「石榴仙」倒是一直在石榴樹下等著，臉上揚著若隱若現的笑容。
眼看著他快要靠近她。
崔廣終於想起來了她是誰，脫口而出，「爺，她是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