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稔

熟稔

她待要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情,卻聽到季夫子的咳嗽聲,只得先收斂了神情,起身問好:「夫子。」

季夫子點頭,對他二人的早到很滿意。果然,他講太.祖皇帝的事迹,還是很有用的。季夫子今日講課更加富有激情了。

秦珩聽著,偶爾眼神掃過正低頭看書的三皇兄,記起他先時的話,又忙不迭移開了視線。

察覺到她的目光,秦珣眼睛微眯,也不說話,只做了噤聲的手勢,便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書上。

秦珩好奇,三皇兄不知每日看的什麼閑書,很吸引人么?

大約過了一個月,她才知道了三皇兄看的是什麼。

她向秦珣示好后,估摸著分寸,不敢太熱切,每日見面時打招呼,問候兩句,再用笨拙而樸實的語言表示一下親近和孺慕。上書房裡,只有他兄弟二人一起上學讀書,接觸多了,確實也比先前熟悉一些。——但也僅僅只是熟悉了一些。

三皇兄會對她笑,兩人看著兄友弟恭,但是她很清楚,他們的關係並不親近。

麗妃去世后,秦珩受到的關註明顯變少。——陶皇后那日在鳳儀宮表示要關照他們,的確也關照了,陶皇后親至景昌宮和章華宮,將兩位皇子身邊的人敲打一番,又喚了兩個皇子上前,親切詢問,可缺什麼,短什麼,有什麼需求儘管向母后提。

再多的,也就沒了。以前經常來章華宮的父皇也多日不見身影。

不過秦珩不在意這些,她身世特殊,本就想被人忽視掉。這不正合她意?而且她形單影隻,與秦珣更加相類。

這日下學后,季夫子先行離去。秦珩快速將書具放入書袋,看向慢悠悠收拾東西的秦珣,試探著問:「皇兄每日看什麼書?能不能借我一看?」

秦珣手上動作微頓,抬頭,似笑非笑:「你真要看?」

「嗯。」秦珩點頭,繼而露出遲疑的神色來,她躊躇道,「是,有什麼不妥嗎?」

老實說,秦珣看什麼書,跟她有什麼相干,她不過是想從書下手,拉近關係罷了。

「倒也沒什麼不妥。」秦珣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只不過,不大適合你看。」

他一字一字說地很慢,秦珩的心狠狠一跳,面上雖然顯出迷茫、不解之態,內心思緒卻如同亂麻一般,紛紛一團。她心說,莫不是什麼禁.書?那三皇兄膽子也太大些!

「你要讀聖賢書,不能給我帶壞了。這種東西,你怎麼能看?」秦珣如是說著,卻將手一揚,薄薄的一本冊子,不偏不倚落在秦珩面前的桌上。

秦珩遲疑了一瞬,方低頭去看。封面無字,書籍也無字,多半不是正經書。她念頭轉的極快,手在距離書一寸左右的地方停留,猶豫著要不要翻開。

她猶疑不定的神情取悅了秦珣,他嗤笑一聲:「你不是好奇很久了么?怎麼遞到你跟前,你又不肯看了?」

他先前分明叮囑過多次,可老四還是常常偷看他,以為做的隱蔽些,他就不知道了嗎?

似是受不了他的語言所激,秦珩打開了冊子。她只掃一行,就瞪大了眼睛,抬頭看向三皇兄:「這……」

老實人那素來無神的眼中充滿了驚詫,秦珣挑了挑眉,心裡隱隱有絲得意:怎麼?意外吧?驚訝吧?沒想到吧?

沒想到,的確是沒想到。在翻開書之前,秦珩心裡湧現過許多猜測,光禁.書的種類,她都想了好幾種。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居然是一本菜譜?

她又翻了兩頁,驚異褪去,她反而能接受了,甚至還想好了解釋之詞。——沒什麼難理解的。以前三皇兄不是還寫《庖丁芻議》么?也許三皇兄有一顆做廚子的心。他們的皇叔睿王秦渭,不是好音律,一心想成琴師么?但,真是這樣么?更有可能是一種偽裝吧?

秦珩思索片刻,方問道:「三皇兄想學做菜么?還是想吃哪一道菜?」

秦珣一噎,他能說他只是隨便看看?這一個月他換了好幾本書了,先前在宮外淘的書都看完了,這本菜譜是隨手拿的。老四對他所看的書好奇,那就大大方方讓老四去看。

皇兄沒有回答,秦珩繼續誠懇問道:「我記得景昌宮沒有小廚房,去御膳房做菜,不大方便吧?」

秦珣目光轉冷,他何時說過,他想去做菜了?

秦珩彷彿沒有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這樣吧,皇兄,章華宮有小廚房。什麼時候,皇兄想做菜了,或是想吃什麼了,儘管來章華宮就是。咱們兄弟,不用見外。」

她越說越誠懇,秦珣壓下怒氣,輕笑一聲,踱步上前。兩人書桌相距不過數尺,他只行了數步,也不真正走近,長臂一身,就從秦珩桌上撈起了菜譜,隨口應道:「行啊。」

他轉身欲走。

「皇兄,書能借我看看么?」秦珩忽然開口,有點不好意思,「章華宮的廚子,也就幾道拿手的菜,我都吃膩了,讓他們做些新鮮的。」——麗妃新喪,她要表示孝順,在飲食上也頗多忌諱。

秦珣身形微微一滯,只「嗯」了一聲:「隨你。」便又將書擲了回去。

冊子飛來,秦珩沒有去接,而是續道:「那,我能邀請皇兄去章華宮,跟我一同用膳么?」

秦珣回頭,看向一臉希冀的四皇弟。——老四並沒有去管菜譜,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有些期待,有些忐忑。

他忽然就悟了,心說,原來如此。說了半天,正題在這兒,不就是想邀請他用膳么?還又借書,又論廚藝……若是他今日看的閑書不是菜譜,不知她會怎樣拐到這個正題上。

秦珣勾勾唇角:「也好。」

「真的?那太好了!」示好了一個多月,終於有了親近一些的機會。

秦珣目光幽幽,有點費解,只是一頓飯而已啊。

回到章華宮,秦珩請三皇兄上座,吩咐廚房整治一些菜肴,她則先陪三皇兄喝茶閑坐。

秦珣不開口,秦珩也不好乾坐著,就主動找了話題:「下個月是皇祖母千秋,三皇兄說,我準備些什麼好?」

正在飲茶的秦珣脫口而出:「你往年都準備什麼?按往年來就是了。」

秦珩微微嘆一口氣:「今年同往年不一樣的,父皇不是說大辦么?還允了皇叔回來。我總不好再寫千壽圖。」

聽到千壽圖,秦珣忍不住唇角勾起。去年太后千秋節,老四呈了千壽圖上去。一千個壽字,也怪不容易。他想,也只有老實人才能想到這笨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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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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