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世4

番外:前世4

她躡手躡腳循聲走去,生恐驚動它,它再逃得無影無蹤。

又是一聲細細的聲響,這次分明就在她右邊的一個房間里。

秦珩面露喜色,貓著身子,越走越近。

「啊……」一聲甜膩的、奇怪的呻.吟響起,她心中甚覺驚訝,好像有哪裡不對?

「啊……嗯……」那聲音還在繼續,伴隨著奇怪的聲響。

秦珩心裡好奇,卻不敢再待。

在宮中多年,她深知莫管閑事的重要性。不管那是什麼聲音,都跟她沒半點關係。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然而,她剛一轉身,就聽到「啊——」一個尖利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

「有人!有人!」那聲音里充滿了驚恐,似人聲又似鬼叫。

秦珩一驚,暗道不好。她要躲避已是來不及,也不回頭,啞聲道:「嚷嚷什麼?!我不過是想找只貓。嚇壞了我的貓怎麼辦?」

她是老實呆木的四皇子,她什麼都不知道。

「誰!」一聲男子的暴喝,緊接著,房門從內打開,一道身影掠出。

寒芒閃過,秦珩匆忙躲避,幸得避過了要害,並未受傷。

她見逃脫不得,只能後退一步站好,定定地看著面前之人。

這男子瞧著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頭髮散亂,身上胡亂披個袍子,光著兩條腿,身上有股怪異的味道。

房間門開著。

一個女子衣衫不整,臉色煞白:「殺了他!快,殺了他!」

秦珩情知是撞破了旁人的私情。她呆著臉:「你們,要幹什麼?」

她心裡暗驚,看那女子的相貌,那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女,而是父皇的一位姓孫的妃嬪。

妃子與侍衛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被她無意間給發現了!這兩人膽子好大,竟在光天化日於皇宮之中行苟且之事,真是不要命了。

她也是倒霉,居然給她撞上。她一點都不想知道這些宮闈秘事。

那侍衛點頭,手裡的劍正欲往前送,忽然他的目光卻像是定住了一樣。宮裡的主子無論大小,他們都認得。他用劍指著的這個少年,衣飾華貴,神情木然,是宮裡不受寵的四皇子。

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更讓他吃驚的是,他方才那一件沒有此中對方要害,而是割裂了四皇子的胸前衣襟。

青色暗紋的外衫下,是白色的中衣,中衣下並不是裸.露的肌膚,而是一層層細密的白布。雖然極力束縛,可仍有輕微的隆起。

他剛從女人身上下來,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到了那是什麼。

男人怎麼可能會有胸?!

秦珩不知道這個侍衛因何而停手,她心念急轉,面上做出一副老實害怕的樣子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別殺我……」想了一想,她又補充道:「你們不要再這樣了,等那個宮女二十歲出宮,你們再成親就好了。」

侍衛並不答話,目光放肆地在秦珩臉龐、脖頸、胸前、腰肢等處逡巡。

他背對著孫氏,孫氏看不清他的神色,見情郎遲遲不肯動手,她急道:「你快啊。讓他傳出去,咱們都沒命!」

「我不會告訴別人!」秦珩一臉認真,「宮裡這麼多人,我又不認識你們。」

她正思索著脫身之法,卻見那侍衛眼神放肆,盯著她胸前。她大驚,略一低頭,幾乎魂飛魄散。

方才她匆忙躲避,沒有受傷,也沒注意到她的外衫不知何時竟被他劃破。露出她護胸的白布,雖然還遮掩著,但是那起伏的曲線已然暴露了她是女子的這個事實。

她最大的秘密,就這麼暴露在他面前!

「我不怕你說出去,四殿下。」那侍衛笑了笑,「大不了同歸於盡。」他似是自言自語,聲音極低:「這皇宮裡真是不一樣,娘娘偷漢子。皇子是女人假扮的。若是皇上知道……」

秦珩的臉色由紅轉白:「那你也得有本事到父皇跟前。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上。」

侍衛挑了挑眉:「那就互相保密了?」

秦珩沒有說話。她想,她一定除掉這個膽大妄為、色.欲熏心的人。她呆著臉:「看來也只能這樣了。我可以走了?」

「當然。今晚我們谷陽宮見?」侍衛收回劍,壓低了聲音,「試過娘娘,還沒試過皇子,不知道是不是一樣的嬌艷動人……」

秦珩驚怒,她深吸了一口氣:「就當今天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好了。」

「那可不成。你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你……」

「我不告訴旁人。」秦珩轉身即走,「你想殺我就殺,不想殺我就回去了。」

「莫忘了今晚之約。」

孫氏見人被放走,驚道:「你不要命啦?你為什麼放他走?」

「她不會說出去的。」侍衛笑了笑。她哪有膽量說,恐怕以後她還要求他呢。真殺掉四皇子,他們才是活不成。四皇子如果變成死人,哪怕被發現是女的,皇帝也會憐惜她。倒不如教她活著,被他時時握在手中。

他還真是艷福不淺。

四殿下的容色,可一點都不比孫娘娘差。一直做男子打扮的人,胸前緊緊束著,竟也有起伏。

真想知道這位四殿下外衫下面,是怎樣的風景。

秦珩離了谷陽宮,遮掩著衣衫,一路疾行,幸好這一路未見到他人。孫氏她識得,是新入宮沒多久的妃嬪。那侍衛,桃花眼,鷹鉤鼻,面容英俊,目光淫邪,她並不認得。她手下沒人,要取那人性命,並不容易。

她臨走時,那侍衛的話,分明是拿把柄要挾她,行苟且之事。她又豈能任他擺布?

她沒什麼親信,要殺他不易。但這皇宮裡頭,她並非完全沒有幫手。而那個人,同樣知曉並願意保守她的秘密。

回到章華宮更衣沒多久,秦珩就聽到一聲貓叫,清晰的,確確實實的貓叫。

看到那隻白毛碧眼的貓,她想起方才的事情,眼睛一酸,彎下腰,將「吉祥」抱在了懷裡。她輕聲道:「壞傢伙,如果不是找你。也不會這樣……」

「吉祥」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時不時「喵喵」叫兩聲,在她懷裡拱來拱去,暖暖的,痒痒的。可她一顆心卻涼冰冰的。

她不能真被那人捏在手裡。

放下貓,秦珩理了理心情,起身往東宮而去。

見到她,秦璋甚是熱情:「四皇弟來了?」

秦珩輕聲道:「有件事想請皇兄幫忙,還請皇兄屏退左右。」

秦璋微怔,繼而一笑,命人退下。這才笑問:「到底是什麼事?」

秦珩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字道:「皇兄幫我,我的秘密,給人發現了。」

秦璋愣了愣,微微皺眉:「你的秘密?你哪個秘密?」

「我十三歲那年,皇兄從水裡救下我,我的那個秘密……」秦珩有些急了,「被宮裡的一個侍衛發現了。」

秦璋更不解了,看四弟神色有些焦急,他先點頭:「嗯,然後呢?」

「他知道了我是女子,以此相要挾……」

「咣當」一聲,秦璋手裡的茶杯落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麼?你,你是什麼?」

秦珩心神一震,悔意陡生。她瞧著秦璋的神情,忽然明白過來。他,他先前並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竟然就這麼大喇喇告訴了他。

她又驚又悔,不由後退數步,面色蒼白,毫無血色,身子也如打擺子一般,輕輕顫抖。

那既然他不知道,她十三歲那年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她分明記得……

秦璋震驚過後,隨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你怎麼會是……多久了?還有誰知道?父皇那裡……」

他急得走來走去。四弟竟然是一個女子!這消息太過驚人,他一時無法接受。

怎麼會這樣?

秦珩深吸一口氣,又驚又悔。難道說,一直是她搞錯了?她拽了拽秦璋,輕聲道:「皇兄,你先別急,我慢慢說。」

她十三歲那年,被人推落水中,后又被救起。她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誰,只知道那人為她渡氣,又撕開了她衣衫,按壓她的胸腹,後來又掩好了她的衣襟。

她很清楚,那人肯定看出了她女子的身份。

但當時她意識模糊,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她再有意識時,是二皇兄秦璋抱起了她,往章華宮而去。

她努力拽他袖子,小聲哀求:「求你,不要告訴旁人……」

往事歷歷在目。這些年,二皇兄一直待她甚好,頗為維護,甚至還在今年,幫她推掉了一門婚事,難道不是因為知道她的秘密嗎?

她臉色慘白,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鎮定。

秦璋雙手負后,踱來踱去:「到底怎麼回事?你究竟是不是老四?」

他的語氣少見的焦躁。

秦珩輕嘆一聲,緩緩說道:「是,也不是。」她理智已經回籠,既然在他面前,她已毫無秘密可講,那她只能寄希望於他的善心了。

她輕聲道:「不知皇兄還記不記得,我母妃當年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秦璋神情微僵,低聲道:「自是記得。皇宮裡,龍鳳雙胎是大喜之兆。」

「可惜,其中有一個在三歲那年就夭折了。」秦珩睫羽低垂,聲音極輕,「龍鳳胎年紀小,模樣相似。有人偷龍轉鳳,以公主代替了皇子……」

秦璋心神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說是……小蘇氏?」

他記得當年珍妃亡故后,蘇三小姐以女官身份入宮,自請照顧那對龍鳳胎。

——原本宮中自有宮人嬤嬤,妃嬪去世后,年幼的皇子和公主也不至於無人照拂。不過姨母照顧,確實可能更貼心一些,而且蘇三小姐跟父皇之間又有那麼一些陳年過往。於是蘇三小姐就這麼進宮了。不算名正言順,但無一人提出異議。

可是後來的發展讓人惋惜,六公主於盛夏夭折,匆匆下葬……

秦珩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我從有記憶起,就是四皇子了。」

她抬眼,也不看秦璋,而是遙望遠處,目光飄渺:「我知道這是欺君之罪,可我不敢,也不能告訴父皇真相……」

她臉色慘白,幾近透明,陽光落在她濃密的睫羽上,在她臉上投下一層陰影。

這事情的始末教秦璋驚訝萬分,他好一會兒才慢慢接受了真相。輕嘆一聲,他說道:「你該早些告訴父皇的,那時你年歲小,父皇……」

那句「父皇不會怪你」梗在他喉頭,終究是沒能說出口。他想,是他太理想化了。父皇怎麼可能不怪她?父皇的性子,他們都清楚的,他最是好遷怒。屆時為了遮掩醜聞,眾人眼中原本已經不在人世的六公主,又怎能活在世上?

這些秦珩也很清楚,她不說話,只輕輕抽泣了一聲,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哽咽,似悲痛,像絕望,又像是懊悔。

秦璋聽得心中一顫,緩緩合上雙眼。

「我那時,不懂事。」秦珩艱難說道。

她懵懵懂懂時,就知道自己是四皇子,年歲稍長以後,才意識到自己和皇兄們的不同。姨母也好,掬月姑姑也罷,無一不是告誡她要小心謹慎,莫泄露了身份。——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秦璋心裡煩躁,此刻提那些舊事毫無意義,他沉聲道:「那你打算怎麼做?一直瞞下去嗎?」

略一遲疑,秦珩輕輕點頭:「是。」在秦璋詫異地目光中,她續道:「至少在沒有把握之前,我不想父皇知道。」

「你想要什麼樣的把握?」

「……」秦珩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父皇能饒恕我。」

秦璋心說,這事原也怪不了你。但是在欺騙了十多年以後,在父皇心裡,肯定是怪她的。

「這樣吧,這件事稍後再議。」秦璋道,「現在先說你那件麻煩事。你說有個侍衛知道了你的秘密,還要挾你?」

「是。」秦珩深吸一口氣,將今日之事盡數說了。她身體輕顫,「他要我今晚谷陽宮見,還欲……」說到這裡,她面上浮起一絲不正常的紅:「行苟且之事……」

「好大的膽子!」秦璋溫和的面容上沾染了怒氣,「當真可惡。」

秦珩後退一步,慢慢跪了下去,她脊背挺直,聲音極輕:「請皇兄幫我。」

秦璋心下一嘆,神色略微緩和。他這個弟弟,啊,不,妹妹,在宮中老實無爭,謹小慎微,不結黨,不營私。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很怕吧?

她在這個時候找上他,其實是沒有別的法子了吧?或者還有一點,就是因為她信任他。

秦璋略一沉吟,點頭道:「你放心,這件事,孤會幫你解決。快起來吧。」他俯身伸手去扶她。

「多謝皇兄。」秦珩鄭重行禮,心防卸去了一半。慶幸和后怕襲來,她身子發軟,扶著他的手才站了起來。

秦璋手心溫暖乾燥,見她的手柔軟滑膩,似有薄汗,他心念微動,頓起憐惜之情。

他這個妹妹,也挺不容易。

「不過,這次孤能幫你,以後呢?」秦璋嘆道,「到今年臘月,你就十六歲了。你若是皇子,那就一定會娶妻。你能瞞得了幾時?這種事情瞞得越久,越危險。」

秦珩搖頭,老實回答:「我不知道。」

她想過假死,甚至連戶籍都已辦好,但是卻缺少時機。她貴為皇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她身邊的人,只怕都活不了。

秦璋看著她,許久方道:「孤看看吧,先試探一下父皇的口風。如果不行,那就……」

他沒有說完,他想的是,如果不行,那就先拖著掩護著。父皇是什麼態度他不知道,可他若為帝,肯定不會為難於她。

秦珩輕輕點頭,十分老實。

她學過繪畫,太子為她研墨,她畫出了今日那侍衛的面容。擱下筆,她輕聲道:「除他之外,還有一個姓孫的娘娘。不過,她可能沒有認出我。」

她語氣中有不確定,秦璋只是一笑,低頭看畫卷,驚道:「這個侍衛,孤曾見過的!」

「那就更好辦了。」秦珩鬆一口氣,「此事就勞煩皇兄了,大恩不言謝,我……」

她躬身施禮,被秦璋抬住了胳膊。他笑笑:「你我兄……妹,不用這般客氣。」

對秦璋而言,要查一個小侍衛很容易,要除掉他,也不算很難。只是他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取他們性命。只因為知曉了一個秘密,就要殺掉他們,未免太殘忍了一些。但是他念頭一轉,想到驚恐的四皇弟,再一想到那兩人是因為通姦而被四皇弟撞見,才發現她的秘密……

他輕嘆一聲,淫.亂後宮的事情一旦被發現,那死的可就不只是兩個人了,而且父皇面上也不好看。

秦璋思忖再三,終是狠了狠心,決定取這兩人性命。

皇宮裡頭,悄無聲息地殺掉兩個人,於東宮太子而言,並非難事。難的是他心裡的那一關。雖說事出有因,可他手上到底是添了兩條人命。

皇帝對孫氏原也不大上心,也沒起疑心,只教人葬了。

這件事很快就被人淡忘。皇帝開始為另一件事而開心。

五月初五端陽節家宴上,太子妃丁如玉竟然暈倒了。

太醫診脈后,花白的鬍子微微抖動,恭恭敬敬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這是喜脈啊……」

「哈哈哈,喜脈?果真是大喜。」皇帝聞言,哈哈大笑,「賞!」。他心情極佳,轉頭對陶皇后道:「皇后一直念叨著太子無後,這下皇后可滿意了吧?」他稍微壓低了聲音:「卻不知太子妃肚子里的,是下一個太子,還是下一個大公主……」

陶皇后微微一笑,輕聲道:「臣妾先恭喜皇上了。」

皇帝的聲音雖小,可是離他不遠的大皇子聽得清清楚楚。父皇這意思,就是已經篤定了老二將來會繼位了?他扯了扯嘴角,悄悄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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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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