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十一)捉蟲

謝家村(十一)捉蟲

在樹下站定后,他還特意把抬起蜂巢,湊近了往裡湊,只聞到花蜜的香甜,濃郁得從鼻尖上沁過,饒是他一個大男人不愛甜也得贊這蜂蜜確實正宗。

還記得他從前在超市買了一罐蜂蜜,別說聞到味兒,就是泡在水裡才能喝出一點點甜。郁桂舟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扔出腦海,把蜂巢包在衣裳里放進簍子,背著趕回了家。

他到的時候,勤快的謝姑娘已經把前一日撿的半簍子花瓣水都蒸出來了,正裝在陶罐里放竹椅上等它涼下來。

「你回來了?」謝榮擦了擦手,接過他的背簍放在了小屋裡,又從屋裡端了碗水給他:「你先喝著,我去做飯了。」

郁桂舟點頭道好,在謝榮去做飯的空檔,把簍子里的蜂巢取了出來,取了一碗蜂蜜,切了點蜂蠟,又就著這窩給放到房子背後的柴垛上去了。

他的想法很簡單,這窩要是引來了蜂蜜繼續添磚加瓦,就好好給他們做個封箱,要是沒蜂蜜過來,那就一點一點切下來做美容材料。

放好后,他又在柴垛上蓋了幾支樹牙,瞧了瞧,滿意的收回手,又去灶房打了水洗了手,趁著還有些時間,回書房溫書去了。

打從決定要參加科舉后,郁桂舟真是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讀書了,好在他感興趣,而郁家的書上還註明了前代有名大儒的註解,他看得還算通透。

如「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這句話,書中就註解了幾名大儒的註解,慣常理解為:學了以後,又時常溫習和練習,不也高興嗎。其中前代有名的典儒和范儒派覺得「學」並非是指學習,他們一個指應是學說,一人應則是主張;而「時」並非時常的意思,典儒派則理解為世道,范儒派則認為「習」字的解釋為採用。

通俗來說,就是典儒派的意思為:把學說傳播到這個朝代里讓眾人知道,不也是件很高興的是嗎。

范儒派的意思則為:自己的主張,要是被別人採納了,那就太高興了。

郁桂舟就好像是在書里看到了一場辯論大賽似的,被幾家儒學時時刻刻的灌輸著,當然,依他說還是慣常理解最為主流,也更平易近人,讓人通俗易懂。只是,腦子裡關於科舉為數不多的記憶告訴他,要當官,必須得怎麼晦澀怎麼來。

如同凡人和神仙的區別,在人世間,為官者和平頭百姓總是有一道天罡鴻溝,越是高官,越是喜歡用高深的、複雜莫測的之乎者也來代替「你吃啥」「你叫啥」的粗俗字語。

反正就是有多高的逼就裝多高,裝得跟星星肩並肩就算革命成功了。

在他的記憶里,原主曾經在考童生的時候在外面漲了漲見識,跟著一種裝逼小能手們學了一二,個中精髓還是沒吃透,反而回了謝家村后就自覺高人一等,套用裝逼界來說,就是用藐視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了。

只是這個傻孩紙啊,他不過是一個童生而已。

在謝家村裡人們提起童生尚不覺得有多遠的鴻溝,原主怎麼會認為他們之間的距離隔著千山萬水呢?

如果說是精神方面,郁桂舟相信這倒是真的。

郁桂舟慢慢沉浸在了書中的世界里,淌游歡呼,自怡然自樂時,被耳畔傳來的嘈雜聲給驚回了現實。

他側耳聽了聽,發現是從郁家門外傳來的,擔心謝榮不好應付,郁桂舟把一本厚厚的論語放在一邊,推門出去。

他到的時候,正瞧見兩個往常跟丁氏來往密切的嬸子架子丁氏從大門進來,其中一個正指著謝榮道:「快,快,你娘暈了,搭把手撫她回去歇息。」

她口中的娘親丁氏臉上有幾分慘白,被兩個大嬸架著,焉噠噠的,十分沒精氣。

「吳嬸,周嬸,我來就行。」謝榮上前接了人,丁氏順勢就往她身上靠,撞得謝榮差點一個踉蹌,那吳嬸和周嬸兩個嘴唇僵了僵,也沒等人招呼,擺擺手就出了門:「你們忙,你們忙,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郁桂舟站在一邊沒吭聲,等謝榮撫著丁氏回房了,他才收回目光,正要離去,餘光在地上一處幾不可見的地方頓了頓。

那地方,正巧是剛剛謝榮兩人走過的路。

褐色的地面上,那一點細看之下十分亮眼,白白細細的,郁桂舟心裡有些疑惑,蹙著眉看了看,蹲下輕輕捏在手指尖搓了搓,很容易就讓手指白生生一片。

再看其他地面上,也影影綽綽的零星著幾點,一路順著這些星點走過去,一直走到了郁當家兩口子屋裡,郁桂舟剛搜到他們門外,裡面謝榮把丁氏安頓好后,正拉開門出來,見到郁桂舟時還被嚇了一跳,大眼睛濕漉漉的閃動了幾下。

「嚇到了?」郁桂舟雖然這般問,但對小姑娘的表現十分滿意,臉上布滿了笑意:「娘怎麼樣了?」

謝榮搖了搖頭,又覺得這樣不對,趕忙給他解釋:「娘說她就是累著了,休息休息就沒事,讓我給她燉個雞蛋補補。」

郁桂舟不置可否的勾起了唇。依丁氏的脾氣,真的累了,還不把謝榮使喚得團團轉?這樣就輕而易舉就把人打發了出來,可是一點也不像她。

還說什麼累著了,一聽就是鬼扯,這才三月末,又不是艷陽天,外頭太陽都還不夠暖和,曬也曬不到,做事還做累了?

按現代時間計算,從郁川兩口子出門到現在也不過三個小時,連中午都沒到呢。在想想剛剛一路上發現的白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郁桂舟想到丁氏為了躲懶,什麼陰謀詭計都用上了就一陣好笑,他讓謝榮繼續回灶房去做飯,不用管丁氏這邊了,要是丁氏要鬧什麼幺蛾子,就去書房找他。

他還不信,丁氏的狐狸尾巴不露出來了。

謝榮還是很聽他的話,自顧自的做自己的去了。

而丁氏這邊,她裝模作樣的被謝榮撫回了屋后,就把人打發出去了,只是謝榮剛轉身,她又想起了昨晚為了這小蹄子,不僅當家的和兒子不站她這邊,更是被郁川攆回了屋,想著這小蹄子吃著她家的雞蛋,喝著她家的飯,她就怎麼都不順氣。

所以,仗著累著了這點,她才想當然的吩咐謝榮給她燉蛋。

怎麼說,也得把昨晚的份給撈回來不是?

這下不用去地里彎腰翻田,丁氏別提多高興了,她揉了揉腰,嘀咕道:「還是我腦子轉得快,被當家的逼著翻了好久,我的腰喂。」

原本她也沒想到這一出的,只是在出門前不覺間就把藏在柜子里的麵粉抓了些藏在衣兜里,她想著好生跟當家的說說,沒準當家的就讓她繼續在屋裡了呢。

誰也沒想到,郁川會當著眾人的面狠狠揍了她一頓,丁氏摸了摸臉頰,把額邊的發往上推了推,指尖輕輕往下一按,「呲」的一聲疼得她叫了出來。

當家的怎麼用這麼大力教訓她?丁氏想起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抱著手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心裡那口氣就是堵得慌,她這麼精的人,怎麼可能拖著傷去下地?

當家的太小看她了。

到了晌午,謝榮先是把飯菜裝了個大碗送去給地里的郁當家,等他吃完了才把碗筷收回來叫郁桂舟和丁氏吃飯。

丁氏自然是裝累,怎麼也不肯出去,讓謝榮給她端進去。

謝榮聽話的要給她呈飯,手被郁桂舟給按住了,郁桂舟對她搖了搖頭,反手接過碗給她盛了一晚,催促她:「別管了,我去,你吃吧。」

謝榮頭一遭被這樣伺候,連怎麼動筷都忘了,郁桂舟還盡直給她夾了幾筷子菜,溫言笑語的:「別發愣了,快吃。」

說完,他又盛了一碗飯,連菜也沒夾點就給丁氏送過去了。

丁氏正伸著脖子等,見進來的是郁桂舟,就把到口的責問給咽下去了,反而和氣的笑道:「老大,怎麼是你啊。」她臉色一變,開始告狀:「你那媳婦真懶,我都被累著了,讓她給我燉個蛋補補她都不幹,這是不拿我當回事啊,你可要管管她了,免得她無法無天的,誰知道那個蛋她燉沒燉,說不定是自個偷吃了。」

丁氏越想越氣,有種立馬擼袖子干架的架勢。

「吃飯吧。」郁桂舟什麼都沒說,只把手裡的碗遞了過去。

丁氏伸頭一看,頓時不幹了:「老大,我就說這婆娘懶吧,你看,給我飯,連點菜星子都沒有,這是不孝,這小蹄子連婆婆都敢剋扣,把她休了吧!」

郁桂舟連眼神都沒一個,只抬了抬眼皮,告訴她真相:「是我給你盛的,也是我讓她不給你燉的,有火你沖我發吧。」

丁氏臉色一變,瞪圓了眼睛,尖聲叫道:「老大啊,你這是被那小蹄子給迷住了吧,那個小蹄子狐狸精,看我不打死她。」

什麼裝累,什麼虛弱,丁氏這時候通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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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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