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一)
正所謂一舉成名天下知,想要給狀元公做小、做妾的不知凡幾,這些閨女們個個面若桃花、雙頰含羞一副欽慕狀元公文採的模樣,讓人著實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而謝家村裡,但凡沒有說親的閨女那更是巴巴的往郁家跑,話里話外的喊著謝榮姐姐長、姐姐短的,比當初愛慕謝春暉巴結謝春瑩那陣仗可是大多了,好歹那時還懂得收斂幾分,打了主意也婉轉點,但今時不同往日,謝春暉當日不過是一個童生,只家裡有些銀錢罷了,而狀元公就不說了,只狀元公這名頭就能壓下去好大一截子人,就是十個當日的謝春暉都比不上的,且郁家有銀錢,如今又是一州知府。
知府那是什麼官,就相當於他們渝州府的那位一樣,縣令見了知府還得彎腰行禮呢,他們何時見過這樣大的大官,就是懷雲鎮上的鎮長在她們眼裡都是極為了不起的,還有縣令來那兩次回回都是呼呼啦啦一大堆人跪地迎接,若是她們攀上了郁知府,便是縣令又如何,往後那可就是風水輪流轉了。
謝家村的人離得近,跑得勤,連丁家那邊面對這樣大的誘惑都是心動不已,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步登天?若是他們跟郁家能再連上姻親,那此後丁家可不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步登天了?
要說還是丁氏這個沒用的,自己兒子成了狀元公、成了知府,可那又如何,她已經被郁家給休棄了,往後郁家對她沒半點責任,而舟哥兒遠在那啥亡山,遠水救不了近火,便是想孝敬都孝敬不了。
當日一狠心,丁氏氣沖沖的跑回了丁家大鬧一場,跟丁大嫂和丁二嫂你來我往的幹了一架,把昔年為了給丁大哥娶媳婦,把親妹子賣身為奴,那丁大嫂進門連一個銅板都不揣的事兒通通說了出來,很是讓丁家村的人看了場熱鬧,弄得丁家人灰頭土臉的。
你說娶個媳婦就娶吧,賣閨女為兒子的不是沒有,可娶回來的不拔一毛,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要說那丁氏也是個有運道的,被賣了身還遇到個郁當家,還把她贖了出來娶回了門,最後如何,人家兒子都是舉人了。
丁氏回娘家的目的可不止如此,又連哭帶唱的把丁大嫂和丁二嫂慫恿她,最後連累她被郁家休棄的事兒倒了出來,讓人嘩然。
作為親舅母,這樣算計隱瞞,難怪郁家大火,連丁氏都一併逐了出來,實在是不是人幹事兒,這心咋這般狠呢?
經過丁氏這一宣揚,丁大嫂和丁二嫂的名聲徹底被敗壞了,正逢著大房、二房兩個適齡姑娘可以嫁人了,媒人們一聽是這兩房所出,便不接這茬了。
親娘都這般狠心,誰知道親閨女有沒有學到個幾分?
莫以後去了婆家,一個不順心意,便扯著旗子偷偷把婆家人給打賣了吧?
嫁不出去的丁家女整日在家裡啼啼哭哭的,弄得整個丁家整日都陰沉沉的,丁氏便是在這時大搖大擺拿著這個由頭在丁家住了下來,在她心裡,她能淪落到如今,都是拜這兩個昔日的好嫂子所賜,便理所應當的在丁家吃吃喝喝、吆五喝六的好不威風。
這其中,唯一沒受到牽連的便是丁家三房,因著當日諾言的事兒,如今丁小秋還在郁家隨同郁桑等一處讀書,也算是郁家給丁家留了情面,為此,三房在丁氏來鬧時,從頭到尾沒吭一聲。
心裡,也有氣啊!
就因為他們家丁小秋得了那名額,如今在書院讀了書,便處處被大房和二房給排擠擠兌,丁三哥夫妻倆平日里也只顧著多幹活,對其他兩房的冷言冷語也忍了下來,怎也不會想到,她們竟然還打了這個主意,如今觸怒了郁家,小秋就算讀了書,若是沒有舟哥兒的扶持,往後也是困難重重。
莫非丁小秋不好了,她們還能得到實惠嗎?若是他們家小秋好了,丁家又未分家,往後還不是有福同享?
在丁氏回來的數十日後,丁三個夫妻提出了分家。
「什麼,分家,我不同意!」
這個要求一提出來,便遭到了丁大嫂和丁二嫂的激烈反對,丁二嫂更是冷眼看著丁三哥夫妻倆:「我說三弟、弟妹,你們這可不厚道了,小秋那孩子如今在書院讀了書,往後出來怎的也比家裡這些只會賣弄力氣的強,咱們一同幫著你養,臨到一半了你就想吃獨食了,想得美!」
丁大嫂和丁二嫂的表態,其實也代表了丁大哥和丁二哥的意思。
丁三嫂原就是個潑辣的,不過是因為他們一房得了好處這才忍了下來,如今也是放開了來,與兩個嫂子爭鋒相對了起來:「養?說起這個我就想笑,我們家小秋在懷雲鎮上讀書、吃喝花家裡一個銅板了嗎?」
就是最開始送丁小秋去郁家時給的一兩半錢的,他們兩口子埋頭苦幹這麼久,早就還清了,到底是誰出的銀子來養的?
丁大嫂和丁二嫂一噎,隨後丁大嫂便道:「哪怕沒用家裡的銀子,可小秋被送去讀書原就是讓你們一房白得了個天大的便宜,要換了是我們兩房的孩子,以後不就該我們吃香喝辣了?」
「就是就是!」丁二嫂也氣呼呼的附和。
「哼,」丁三嫂冷冷一笑:「換成你們兩房?人家郁家當年可是說過的,得他們滿意才是,咱們丁家唯一得舟哥兒歡心的便是我家小秋,誰讓你們兩房的孩子沒本事呢,這叫各憑本事。」
「你,」
「三嫂說得也沒錯嗎,」丁氏在一邊磕著瓜子閑閑的說著:「小秋那孩子的確討人喜歡,舟哥兒早在他第一回過去時就偷偷塞了一把銅板讓他悄悄買零嘴,你們誰家的有這個待遇?」
要不是丁小秋說漏了嘴,她只怕都還不知道中間還有這一出呢。
丁大嫂和丁二嫂震驚的朝丁老三夫妻看過去,眼裡滿是不敢置信。第一回去郁家的事兒彷彿還在昨日,當家的還曾說那舟哥兒性子薄涼,對幾個舅舅們不親近就算了,對小輩們也是不冷不淡的,怎麼都不會想到,想到......
丁家這頭沒商量出個一二,那頭郁桂舟過了會考,隨後狀元公的名頭傳來時,丁家人才開始後悔莫及,尤其是丁氏,接連找丁大嫂和丁二嫂幹了幾回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這回是真傷心了。
那可是狀元公啊,如今還是一州知府,她這個狀元公的親娘原本可以安安生生在家享受別人的追捧,享受著兒子帶來的榮譽,以後說不得還能撈個誥命夫人噹噹,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丁氏傷心過度,氣得一下倒下了。
此時,丁家也在商議補救的法子,依丁老太的意思,為了讓郁家看到丁家的誠意,便如同郁家休妻一般,休掉丁大嫂和丁二嫂兩個不賢惠的,后被丁大哥兄弟連哭帶嚎的才絕了這心思,丁老太聽著裡屋丁氏唉聲嘆氣的聲兒,眼眸轉了轉:「去,把家裡幾個姑娘帶來。」
丁老太的意思很明顯了,為了鞏固郁、丁兩家的關係,要送姑娘過去伺候,除了丁三哥夫妻倆不贊同外,其他兩房都是高高興興的去叫人了,這叫人來前,還得好生打扮打扮。
說起來,表哥和表妹,不正是天生一對嗎?
十里山河開外,高山聳立,雲霧繚繞,端看亡山之巔確確實實是個風景秀美的好地方,但視線移到下頭,坡上到處砂石成堆,石縫間偶爾才能看到一芽青色。
郁桂舟和郁言等人站在那落雁坡下,呼吸著亡山淡淡的帶著灰土的氣息,耳邊聽著嘶聲嘹亮的尖叫、碰撞、吶喊,面上兒都浮現了複雜。
那落雁坡下一名士兵跑了下來,稟報道:「回將軍,大人,此土家寨里的賊人已全數棄寨逃亡,如今留下的都是老弱婦孺。」
幾人對視一眼。
「留下的還有多少?」
那士兵答:「大約有一百來位女子,還有二三十幼童。」
郁桂舟撩了撩衣擺,走在前頭:「隨本官一同前去看看,留下一個大隊駐守在落雁坡下,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境。」
「是。」得令的副官便帶著一隊伍整齊的把亡山唯一的通道全盤堵死。
郁桂舟、烏尋、郁言和陳蕊便一同進了那土家寨,那寨子里依著山體而建,上下起伏,最頂點便是寨子中心,進門的底下,便是那一百來位強搶來的女子和懵懵懂懂的幼稚孩童,也有一些懂事的,警惕的看著他們。
郁桂舟走了過去,這群被聚攏在一起的神情麻木的女子眼神跳動了下,很快又恢復往日的模樣,從方才這些士兵們衝進來后,斷斷續續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朝廷又派兵來了。
有年紀稍稍大一些的,還曾見過幾年前的場景,也是如同今日,朝廷派來的軍隊衝進來,可最後還是撤了回去,所以,已經沒有人再抱有期待。
「本官是朝廷欽點的亡山知府,這些年來我大魏君上從未忘記過亡山老百姓,曾數次派兵鎮壓,雖無功而返,但我君憂心從未減少,本府知你們心裡定然也渴望重見天日,與親人闔家歡樂之時,定然會為你等討一個公道,讓罪有應得之人伏誅。」
半晌才有人小聲的問道:「真,真的嗎?」
郁桂舟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本府早已立下誓約,不除賊子,天理難容。」
郁桂舟年紀雖小,甚至比這些女子中不少人看起來還小,但他穩穩噹噹的站著,便有一股讓人信服的威信,女子們眼神逐漸開始變換,眼底也有一簇火苗開始閃動。
「報!」一個騎著駿馬的副官翻身下馬,疾步而來:「報告將軍,大人,駐守泰州的營戶婉拒了調遣士兵的請求。」
烏尋蹙起了眉:「大人,你看?」
郁桂舟面容肅穆,從袖子里拿出一塊巴掌大的令牌放到烏尋手上,眉宇之間滿是肅殺:「拿令牌去調兵遣將,務必要從泰州調遣兩千將士過來,若敢不從,皇命在先,任何膽敢阻撓本官清理亡山的,無論官職大小,一律殺無赦!」
「是!」烏尋鄭重的接過了令牌,翻身上了士兵牽來的良馬,帶著一隊人馬親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