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二)
這塊刻畫著一個令字的鐵牌是郁桂舟出發那日,臨走之際被魏君賜下的,或許是他們收集亡山信息時的一舉一動皆被魏君看在眼裡,最後又賞了個恩典下來,且依照郁桂舟計劃的這般大刀闊斧的清理,他帶來的一千士兵確實不夠,有了這個便能從就近的州府調兵遣將過來。
亡山境地廣人少,除了州府外,還有其下四個縣,十五個鎮,幾十個鄉村,雖然比不上別的州府人口多,但因亡山獨特的地理,也不少了。
烏尋帶人離開后,郁桂舟也帶著身後的副官去寨子上查驗,臨走時,他讓郁言和陳蕊幫著把這些女子和幼孩的信息都登記起來,以便在肅清了亡山後,可以把這些女子送回家去,以便闔家團聚。
寨子上,一些常用的桌椅和擺件還擺在各個房裡,只貴重東西都不見了,挖出來的地窖裡頭,土家寨的米面等物也被搬空,屋裡屋外都是整整齊齊的,顯然是準備充分,悠閑的離去,至於那些身外之物,大有一種「富裕,任性,隨時可買的」的訊號,若被士兵給破壞了,又置辦便是。
那一百多位女子婦孺顯然也是故意拋下的。
郁桂舟帶著人在寨子最頂端依著憑欄眺望遠處,這些賊人倒也是有些頭腦的,站在這裡,下頭落雁坡下的情形一清二楚,怪不得能佔據亡山最重要的地方,憑著這一處便富得流油。
可惜,他們的富卻是建立在了亡州老百姓挨餓受苦之上!
「報,大人。」
有小兵跑了上來,道:「大人,我們的人在後山半腰處發現了一條通道,還有齒輪腳印,已探明那印子是近兩日留下的。」
郁桂舟點點頭,讓人繼續偵查,身後副官問道:「大人,如今這土家寨的糧食已經被搬空,那咱們是趁機追上去,還是...」
郁桂舟沉吟片刻,看了看身後密林高大,一片一片青色絲毫無縫隙的大山,道:「追不上了,亡山是他們的大本營,傳我命令:兵分兩路,你著人帶上五百人馬去最近幾個賊窩看看,是否賊子已經轉離,在命一隊兵馬進山,投入迷藥弓箭□□,進山尋找食物,幾人一組,上下左右互盯,不得掉隊。」
「是!」
副官領命而去,而看似發號施令輕鬆簡單的郁桂舟卻淡淡的蹙著眉,兩手撐在了憑欄處,心裡一個念頭一個念頭的轉著。
黎明十分,在夜與日交替之際,千人大軍便壓進了落雁坡下,如今不過破曉之際,日頭才冉冉初升,他本以為會一舉拿下這落雁坡上的一夥賊子,沒成想去撲了個空。想來也是,這一夥賊子盤踞經年,里裡外外的必然打點了不少,無論是謀略還是消息定然是整個亡山得到最快的,能跑也並不意外。
不多時,土家寨后的山林里想起了令人畏懼的野獸的叫聲、躁動和狂暴,驚得後山處的樹葉都撲撲的往下掉,又過了一陣,那叫聲逐漸慘烈,一片密林里很是鬧動了些時候才安靜了下來,隨後,若隱若現的血腥氣撲入鼻里。
「天,那是什麼」
「他們在山上打到獵物了?」
在原地等著郁言等人登記的女子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七嘴八舌的說開了,好像這群扛著野獸、浴血歸來、滿面肅殺的士兵們是天神下凡一般。郁言一邊登記,一邊隨意的問道:「怎麼了,亡山沒人進過山嗎?」
他們腳底下這土家寨還是依山而建呢?
誰知這些女子們沉默了半晌后,又七七八八說開了:
「那是當然,亡山密林處的野獸多,又兇猛,便是獵戶都不敢進山,只能在外圍處撿撿漏。」
「可不,別的人膽小的,在那周圍瞧見裡頭走動的野獸都嚇得腿彎,尋常人哪還敢進去?就是這寨子建得也不深,不過是佔了那砂地坡,聽說當年建寨子也是丟了好多條人命在裡頭才換回來的。」
「唉,你們是沒瞧見當年那情形......」
郁言聽她們一言一句,倒是好奇起來:「既然那山裡野獸多,在林子外頭都有危險,那怎不見那些野獸下山來?」
「怎會沒有?」
亡山之稱在當地人眼裡,最開始其實是因為這裡的野獸太多,時常下山偷襲或咬傷人,事情頻發后才逐漸被人喚著亡山亡山,意思就是離山近,容易喪命。只是到了如今,山裡的野獸已經不再下山,反倒滋生了強取豪奪的賊人,也一樣要人命。
「為何野獸不下山了?」郁言不解,莫非這亡山的野獸還改吃素了不成?
這一回,女子們都是沉默,不再七七八八的說了起來,或面面相覷不再開口,良久才有一位年長的女子帶著不確定的說道:「其實,最開始這山下也是可以種植的,那時候山上還時常有野豬下來禍害老百姓的莊稼,我曾聽家裡人說過,近百年來,山下逐漸成了砂地,那山上的野獸便再不曾下來過。」
當然,若是有人主動進山,那就不同了。
郁言心裡一笑,倒是絕對亡山的這個傳說還挺有意思的。
說話間,一隊數百人的隊伍扛著野味兒下來了,肥頭二胖的野獸們軟綿綿的被士兵們抗在肩上,血水流了一地,染紅了士兵一身,還有些士兵們除了扛著這些體積龐大的野獸,下來時還順便串了些小型的野味兒,野雞野兔的逮了不少。
帶隊的一名副官在最底下面朝最頂上的郁桂舟彙報,聲音遮掩不住的喜悅:「回大人,第三大隊二百士兵不負所望,獵殺了兇猛的野獸,大夥全歸,無一人身亡。」
郁桂舟早在上頭就清晰的看清了他們放下的黑壓壓的野物,心裡最大的擔憂終於放下了,不由笑了起來:「做得好!現在由剩下的將士們負責燒火膳食,第三大隊特許休息兩個時辰,傷者出列療傷。」
第三大隊的士兵們咧著嘴笑了起來,當即便原地坐下休舔了起來,也有受了傷的士兵去領了藥粉包紮一番,翹著腿看著剩下的人拖出一隻又一隻的野味兒宰殺了起來,架在火上烤了起來,再灑點佐料,那香氣飄得老遠。
辰時三刻,派去就近查看賊窩的二大隊副官騎馬闖了進來,臉上還沾著血滯,他一下翻身下馬,稟告道:「回大人,就近幾個賊點我們已發現了一個正在撤離的賊人們,已經拿下,另兩個,屬下無能,去時已空,且離開不過半日,屬下已命人繼續偵查了。」
能拿下一個已是意外驚喜了,郁桂舟道:「做得好!」
他本以為,這幾個據點能離得這樣近,那這土家寨得到的消息到其他賊窩哪兒也慢不了多久才是,如今這裡已空,只怕這整個入境之地都是無賊子出沒才是,當下大笑起來:「把那些賊子關押起來,分開來嚴加審問,至於那賊子首領,便關在地窖里去。」
副官有些不解:「大人,難道不是應該嚴加審問那兩名首領?」
郁桂舟擺擺手,從上頭走了下來,走到下面,撇頭看向了入口不遠處那群烏泱泱的人,道:「不必,先審問那些小的,把那兩個首領關在地窖里關上兩日,待我們離開再行處置,至於其他的婦孺與需做好登記,與這些土家寨的分開,一左一右,在這最下層不禁足。」
副官點點頭:「那下官這就去。」
郁桂舟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急什麼,先吃飽了飯再幹活也行。」
這副官是個老實的,又點點頭,走了幾步又被郁桂舟給喊住了,郁知府是個心善的人,有些事他看不過也忍不住:「先把那群婦孺帶來,與這邊的婦孺同樣,優先款待幼童,等我們的士兵們吃了后在發些給那些女子,至於那些賊子,那就不用管了。」
成年人嗎,餓個三日都是餓不死的,郁知府的優良美德就是尊老愛幼,這裡沒有老的,便先顧著幼的了,當然,倚老賣老的他也不會客氣就是了。
副官一一照辦。
午時后,郁言和陳蕊總算把所有婦孺的信息給登記完畢,兩個找到了在推演地形圖的郁桂舟,把手中裝訂好的策子遞給他,郁桂舟接了隨手一瞧,也沒多大意外,這裡的女子十有五六都是亡山姑娘,出自各個城鎮,還有下頭不少村裡的姿色上佳的女子通通被擄了過來,成為這些賊子的禁臠。
這一禁,就生生把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們熬成了面黃肌瘦、髮絲枯萎的婦人家了,她們中還有不少人給賊子生下了孩子,可到底孩子的父親是誰,少有人能說得出來。
郁言問道:「這些婦孺你打算如何安置?」
郁桂舟把策子放下,隨意說著:「先養著吧,等清理完亡山外再按照這策子上的信息送她們回家。」
「可你要知道,這些婦孺數百人,咱們士兵們進山也是搭著命的,這不太合適吧?」郁言雖也同情這些婦孺,但也覺得要一直這樣養著人,短期還好,時日一長總歸不是個辦法。
郁桂舟神神秘秘的看著他:「怎麼會呢,你瞧咱們今兒不是逮了一夥賊人嗎,既然這些賊人用了人,那當然是要負責養的,所幸,便把土家寨的一起養了。」
郁言眼一亮:「你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