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四)

為官之道(四)

郡縣下庄鎮黃村一片黑暗,雞鳴狗叫之後,操勞了一日的村民們早早便歇下,村尾一戶人家,修了大半的茅草屋,只有一間瓦片立在中間,一看便知道是家中長輩所居。

這戶人家姓元。

是大概□□年前搬來的,只是從哪裡搬來的無從得知,黃村的村民們每日里忙碌不堪,為了一口吃喝也無人有心去打聽猜測。

亡山的世道,只要能不餓死便是好的了。

元家屋裡,黑蒙蒙一片,只有被環繞著的那瓦片屋裡還點著一盞幾不可見的微弱燈光,朦朦朧朧的能看到那屋裡擺著一張木床,靠近門的一片隱約有幾個人影。

作為元家的當家,元老頭在沉默了半晌后,才砸巴著乾澀的嘴唇,無奈的嘆了口氣:「明兒老大媳婦去鎮上給小七扯塊步,過兩日把人給送過去吧。」

「爹!」

元老三不敢置信。

這事,說起也是無奈,元小七是元老頭三兒子的小閨女,生得模樣是不錯,在黃村裡也是排得上號的,這不,到了十五了,村裡的富戶黃牙家便說要抬人過去了。

元家是得罪不起那黃牙家的。先不說這整個村都姓黃,他們只是外來戶,更因為那黃牙家做的勾當誰不是心知肚明,那可是亡山境內有名的土匪。

元家在拉扯了幾日後,被黃牙家不耐煩的威脅了一通,說不把人送過去,就要讓元家不好過,元家在是心疼閨女,但誰敢拿幾房人的性命去堵那土匪的善心,這不,元家一群人沉默了半晌,最終元當家的做出了決定。

「我實在忍不了了!」元鑫是孫子輩里的老大,如今都二十有二,本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不過他的臉頰卻消瘦得厲害,髮絲上竟還染上了兩根雪花,眼裡怒火錚錚,快要冒出來了似的,他扭頭看著元家幾位長輩,聲音猶如困獸一般低聲咆哮:「祖父,爹,諸位長輩,這種日子咱們到底要忍到何時?」

元家曾經的風光元鑫記得一清二楚,那時的他何曾把幾個土匪毛賊給放在眼裡,但今時不同往日,元家早就破滅,他們也淪落到這個地方,過著凄凄慘慘的生活,如今連自己人都保不住,要靠著女子來保全一家人的性命。

憋屈!

元鑫一手抵著額頭,聲音里突然帶了兩分落寞:「是孫兒說錯話了,祖父莫怪。」

「唉」

元老頭如何不知孫兒心裡的折磨。

可當年遭逢大難,又被人追殺,最後逃到了這裡撿回了一條命,已是上蒼開恩了,哪還敢肖想曾經的富貴。

元老二突然抬頭,道:「爹,你說這回那黃牙家的怎麼回來了?」

這不年不節的,尤其村裡哪有在外頭吃香喝辣來得強,莫非土匪頭子還過膩了不成?

元老二這一說,倒是讓人想起了一茬,在頭幾年他們剛到黃村安家落戶的時候,有一回也是村裡那些土匪們一下歸了家,隨後沒幾日便有官差在村裡走了一遭,這回莫不是朝廷又派了人過來吧?

元老三臉上閃過狂喜:「爹,要真是這樣,那小七,小七就不用……」

「三弟,就算如此,但他們來了也無濟於事,最多能拖個幾日罷了。」元老大雖不忍,到底還是說了這句。

若是朝廷的官差真的有用,那這亡山怎還會土匪成群,弄得民憤四起?

「那,」元老三啞了啞嘴,那到底怎麼辦是好?那黃牙家的一把年紀不說,若是土匪便也罷了,偏生家裡小妾都不知道多少房了,更別提那外頭,這樣的人換做以前給元家當門房都不夠,如今卻耀武揚威的要他們家的姑娘,還只是當個玩的對待,怎能讓人不恨?

沉浸了半晌。

最終還是元當家的嘆了口氣兒道:「事到如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還是按我先前說的做,老大衣服去鎮上扯塊步,先備著,至於人,能多留幾日便留幾日吧!」

從始至終,在一旁的元家女人們都沉默著。

第二日,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郡縣便被大軍攻破,以極快的速度抓捕了三百餘隱藏的賊子,其後,又迅速的壓進了郡縣下四個鎮二十來個鄉村,其中便包括庄鎮。

郁桂舟帶來的一千大軍早早便提拔了幾個副官,如今一人各自領了兵馬壓進每一個鎮當中,在他們領命而去后,郁桂舟帶著剩下的人在郡縣外正要返回縣裡壓陣,突然,路邊的叢中跑出一個瘦弱的女子,面色枯黃,只動作十分迅速,讓保護郁知府的士兵們都沒來得及回神,便被她一下擋在了前頭。

士兵們正要喝退她,卻見這瘦瘦弱弱的女子一下跪在了郁知府的馬匹前,流著淚磕頭:「求大人救命,求大人救命。」

郁桂舟看著她道:「姑娘有何冤屈?」

「我,」這瘦弱的女子正要開口,先前她跑出來的地方又跑出來一個婦人,弓著身彎著腰的賠禮,一邊拉著地上那姑娘:「大人,我家這孩子不過是失心瘋了,她的話你可不能信,不能信,民婦這便帶她回去,大人莫怪。」

那女子拗不過,被拉扯了幾下還是被拉了起來,郁桂舟蹙著眉頭,開口道:「且慢!」

婦人一下頓住,忙又是道歉又是作揖,姿態低到了塵埃,生怕這位看著就威嚴的大人一個脾氣上來不依她們的衝撞還累得家裡人跟著遭殃。

「不必如此,本官不是喜怒無常的人,」郁桂舟只好解釋了一句。

可哪個喜怒無常的會說自己喜怒無常?

婦人更是不信,又是一番作揖賠禮,郁桂舟看得無語,只得打斷她:「本官被陛下任命為亡舟知府,自然有義務護我亡舟百姓的安危,若是你們真有冤屈,本官也定然會為你們做主。」

哪知這話一出,婦人臉色大變:「沒有沒有,民婦們沒有冤屈。」

說完,顧不得旁的,拉著先頭那女子便走,士兵們上前,猶豫的看著郁桂舟:「郁大人,你看這……」

女子掙扎了兩下,婦人頓了頓,險些讓她掙脫開,隨後又重新拉著人往黃村走去。

這二人便是黃村裡那戶元家人,元家大媳婦帶著元小七大早便走到鎮上,誰料鎮上那賣布的沒開張,而庄鎮又只有那一家,無奈,只得又準備到縣城來買一塊料子,這不,還沒到便見黑壓壓的大軍從縣裡出來,還分了好幾個方向而去。

元小七或許不知道這是在做何,但元家大媳婦還算有些見識,如此做派,亡山境定然有一場血流成河了,但誰勝誰負還說不定呢,貿然站隊可是大忌,還不如等事情明朗見了分曉再做打算。

這一想著,元大媳婦拉著人走得更快了。

「走吧,」郁桂舟沒有回答士兵的話,在原地定定的看了一陣兒后,才調轉了馬頭:「走吧,回縣裡再說。」

郡縣裡頭抓了三百餘賊子,其中大部□□上那一身匪氣濃郁得很,想必是作姦犯科者甚多,被士兵們逮住時,大部分還不敢置信,隨後還拚命反抗,只是他們的措手不及根本無法面對氣勢洶洶的軍隊,不過幾息便被打得落花流水,如今正被綁在那縣衙里等候發落。

亡山境內,官府之地早就名存實亡,甚至為了泄憤,在數次朝廷的大軍走後,便有賊子們把縣衙給拆得一毛不剩,如今的郡縣縣衙,說是個搖搖欲墜的木柱子還是好的。

郁桂舟到時,那縣衙之地上押滿了賊子,外頭還圍了一圈又一圈旁觀的老百姓,士兵們佩著刀把賊人們圍在中間,有幾個刺頭膽兒大的還朝著士兵們罵罵咧咧的,說話極其難聽。

郁桂舟走近后,士兵們紛紛跟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領頭的副官還領著他去了不知何時拿來的一把椅子,道:「大人,你請坐。」

郁桂舟也沒推遲,撩了撩衣擺優雅的坐下,又瞥了那弱賊人一眼,漫不經心的說著:「怎的還跟這群人客氣,若是有誰不聽的,你不妨學學在落雁坡上的一隊行事。」

有什麼是一鞭子不能解決的,那就餓一頓,若是有,那就兩鞭子,餓兩頓。

副官顯然聽懂了,訕訕的笑了笑,隨後又問道:「那大人,這些人怎麼處置?」

「他們之中定然有一些首領,你讓他們排好隊,一個個審問,登記下來后再打混了繼續審問、指認,若是有想渾水摸魚的也不用客氣。」

最後一句,郁桂舟說得寒意森森

「是!」副官領命而去。

也不知他說了什麼,眾賊人便見先前還忍著他們的士兵們突然大變了臉,一下凶神惡煞起來,推搡著讓人排隊挨個接收問訊,本還打算敷衍過去的賊人正要拖,卻一下被士兵們給狠狠甩了一鞭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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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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