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七)

為官之道(七)

距離科舉過後大半年,被科舉帶來的震撼逐漸暗淡下來,郁家裡也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除了多了些時不時上門的村民,小糯米也能翻個身,吐個泡泡,偶爾啊啊兩聲外別的也並沒有什麼大變化。

要說唯一有牽扯的,便是和謝榮有關。

確切的說,是和謝澤有關。

謝澤如今十四了,又早早在方家做工,今年一開頭,那身板就快速的長了起來,似要把前些年的營養通通補回來似的,如今長得人高馬大的,一張嘴又會說,眉目端正,早早就惹得許多婦人滿意。

尤其,他如今不止有個舉人姐夫,這姐夫更是個當官的,那可是在一方說一不二的知府大人呢,若是把自家的閨女嫁過去,那可就是跟官大人沾著姻親了,這謝澤是大官唯一的小舅子,往後無論做什麼不都得搭把手啊?

且這謝澤與謝榮姐弟最是姐弟情深,謝澤又極少待在謝家村,小閨女嫁過去,還不用在村子里去伺候公婆,再說,那後娘一家跟謝榮姐弟的關係早就傳遍了,說不定以後這謝澤還能跟著那郁家的大官去上任呢,有那一個姐夫,吃香喝辣自是不在話下。

最早同謝榮提過幾嘴的方家夫人又登了幾次門,那話里話外的無外乎是說謝澤在方家這些年,與那方小姐也是青梅竹馬的長大,最是了解彼此性情,若是能結成良緣,豈不是一段佳話?

臨走時,方夫人還無意透露說方小姐心裡十分中意那謝澤小子,每日把自己關在家裡學做綉活,給謝澤縫補了不少衣裳鞋襪云云。

謝榮原也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才對方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好聲好氣,只婉言相拒了幾回,可這方夫人愣是聽不懂一般,一個勁的說著這兩個小的有多般配、站在一起有多登對,謝榮笑了笑,實在沒忍住,只打斷了方夫人不停開合的嘴:「方夫人,你說的我也知道,不過我還是以前那句話,我弟弟如今才十四,還不急著找媳婦呢,你呢,若是有別的好人家也趕緊替方姑娘張羅張羅吧,若是一心撲在澤哥身上耽擱了自己的前程那才是我們的罪過了。」

「可,這...」方夫人許是沒料到謝榮會如此直白,愣了愣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榮已經不想再同她糾纏,便端起了茶盞,道:「方夫人回去考慮考慮我說的話吧。」她朝著人點了點頭,一副送客的姿勢。

方夫人直到迷迷糊糊的走出了郁家才反應過來,臉色難看得緊,神色也是變幻不斷,到最後,一口惡氣不下,又不敢逞凶,只小聲的呸了一口:「什麼東西,真當自己是官夫人了不成,誰不知道那郁知府連人都沒接過去,生了兒子又如何,還不是被扔在這窮鄉僻壤的地兒,還神氣起來了...」

方夫人憋著氣兒,邊碎碎念大步向謝老頭家走去。

一進謝老頭家,方夫人一把推開大門,「嘭」的一聲門吱吱作響,把謝貴和謝強兩家都給引了出來,朱氏倚在門邊,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肯定是去郁家吃閉門羹了,以往那回不是高高在上得很,如今嫁女兒都嫁不出去了。」

在謝家裡,朱氏在所有沾親帶故的親眷里,頭一個不喜弟媳婦萬氏,其次便是這老太太娘家的親戚方夫人了。

方夫人嫁得好,嫁給了鎮上做木活的方當家,又收攏了些人做些大件的傢具活計,不止是在鎮上販賣,便是縣裡都有幾分門路,家裡雖不說金山銀山,但也比他們這些窮哈哈的平頭百姓要強得多,且方夫人會打扮,又會保養,看著比實際年齡小上不少,說話走路自有一股村婦們沒有的優越,便是她那女兒,見過幾回也是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朱氏在方夫人母女面前雖然各種巴結,但心裡可是把人恨透了。

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顯擺啥呀?

如今見方夫人吃癟,朱氏心裡舒坦極了,還想去聽聽牆腳,卻被謝貴給一把拉了回去,不耐煩的說道:「有時間管別人,你咋不先管管自己,你女兒現在還在家裡要老子養呢?」

謝娟都回娘家好些年頭了,在鎮上楊家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她還硬賴在娘家不肯出門子,前兩年謝貴倆口子還給她張羅了不少,但謝娟一個都看不上,不是嫌棄人家不會認字讀書,便嫌棄人家家裡貧寒,這不,一拖再拖,到現在,連那嘴皮子利索的媒婆都不願意登門了。

當了個小妾,還真當自己是少奶奶不成了?

朱氏被謝貴這一堵,一口氣兒不上不下的,進了屋見謝娟正拿著兩枝鮮艷的珠花往頭上戴去,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幾個大步過去奪了謝娟的釵子往那桌上一扔,罵罵咧咧的說道:「還戴,還戴,你就是戴起來再美也是一朵黃花了,這都是未出閣的閨女戴的,你也不瞧瞧自個兒還適不適合!」

謝娟一聽她這語氣就知道準是受了氣,這不朝她撒氣來了,眼一翻,撇著嘴:「咋不合適了,我戴這花兒可比那些青嫩嫩的姑娘好看,娘你昨日不也說我戴著好看嗎?」

朱氏眼一瞪:「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她插著腰:「咋的,還知道回嘴了,我說得不對,你都是個婦人家了,不惦記著趕緊找個婆家,整天在家裡頭賴吃賴住是咋回事,就因為你不出門,累得你弟弟到現在都說不上媳婦!」

這一點朱氏是沒說錯的,要說謝貴家的日子原也就是如此,找個差不多的姑娘也不難,如今難就難在這被休棄的小妾大姐一直賴在家裡不走,就憑著這點,也沒幾個小閨女願意嫁過來。

謝娟不以為然:「那些姑娘都是假清高,要是咱們家有銀錢,別說家裡有一個我,便是再多幾個也有的是人要嫁進來,」她朝著郁家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瞧瞧那頭,有我那好堂妹在前頭擋著,還不是擋不住無數的姑娘想嫁進去做小。」

便是她自己,在得知郁桂舟當了大官的時候心裡也是激動了好半晌才平復下來,隨後腦子裡一直想著:

若她是謝榮該有多好?

至少,她才不會跟謝榮一般連個男人都抓不住,如今被扔在這窮鄉僻壤的地兒,便是官夫人又如何,還不是只能在一眾泥腿子面前耀武揚威一下,哪有在城裡被眾星拱月來得威風?

朱氏冷笑一聲:「誰讓我生了兩個不爭氣的呢,要是你當初扒著那楊家,就算比不得那郁家威風,好歹也是吃喝不愁,怪誰?」

怪誰?還不是怪謝娟自己做的。

身為一個妾室,竟然想憑著生出來的庶子給正室威風,也不瞧瞧,人家再如何那也是明媒正娶過去的,跟她這般當個丫頭進去的那都不是一路,偏生謝娟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這些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最後鬧得被楊家給直接趕出來了。

事情被捅出來的時候,謝貴家被全村給嘲諷了許久,讓一向好強的朱氏裡子面子全丟了,若非不是看在謝娟時不時拿些銀錢來補貼家裡,朱氏早就把人給趕出去了。

現在當家的十分不滿,朱氏心裡也不得勁,看謝娟是怎生都不順眼,也懶得跟他掰扯,直接說道:「這幾日你好生瞧瞧往前媒婆說的人家,看那戶滿意就直接過去,家裡廟小,實在是容不得你了,趕緊出門子吧。」

「娘,」謝娟不敢置信,臉色一下就褪了,見朱氏不像是說笑,眼裡閃過一絲憤恨,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些人家你也知道的,全都是泥腿子,還有什麼寡夫,我要真嫁過去,往後你這邊的孝敬可就沒有了。」

「沒有就沒...」朱氏的聲音戛然而止。

謝娟身上有沒有銀錢她是知道的,當初那楊家看在孩子的份上,給了她不少打發人,若是沒有謝娟這兩年的補貼,家裡的吃喝哪能痛快,若是謝娟抽聲,那以後可不又要過哪些吃糠咽菜的時候了?

朱氏臉上變幻不斷,最後嘆了口氣兒:「那你說咋辦,難不成你還打算在家裡待上一輩子不成?」

便是他們老的同意,等他們一走,這家還不是兒子的,到時候謝娟住在兄弟家,那可沒有住在父母家來的痛快。

見朱氏妥協,謝娟忙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湊過去問著:「娘,你說我要是扒上那郁家的如何?」

「你瘋了吧?」朱氏嚇得驚呼一聲兒。

別說謝娟是個被休掉的小妾,便是她還沒出閣的時候那也是不能的,哪有兩姐妹都給一個男人享用的道理,何況,謝娟還是當姐姐的,在妹妹這個正室底下討生活,還不笑掉人的大牙,便是她,在那萬氏底下也抬不起頭的。

謝榮和萬氏再不合,那名義上也是繼母和女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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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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