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滿天下1

桃李滿天下1

驛站給郁桂舟等人安排的院子很大,裝得下他們這群人還是綽綽有餘,等郁竹姐妹倆帶著人收拾妥當,天色已經暗淡下來。

驛站里裡外外都掛滿了燈籠,郁當家的去走了一圈,回來笑著與他們說道,這些燈籠眼熟得很,彷彿是他們亡山境那頭前幾年的樣式。

郁老祖白了他一眼:「瞎咧咧啥呢,什麼我們亡山亡山的,往後在上淮待上幾年,你還不得自稱我們上淮上淮的了?」

雖是這般說著,但郁老祖如同郁當家一般,還是格外的想著亡山的一切,初到時,他們還曾十分的不習慣,但隨著住久了些,那亡山的一草一木便開始有感情了。

那些善良的老百姓,那些動不動就要塞給他們府上各種東西的心意,想起那時他們府上下令不收老百姓的東西,但外頭的商販們卻變著法兒的給出門玩耍的小糯米掛滿了東西,回回回府,總是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吃的、用的、連女人用的胭脂水粉都不放過。

真真是讓他們哭笑不得。

恍若昨日啊...

郁當家已經習慣了被郁老祖時不時的罵上兩句,渾然不在意的摸了摸鼻子,盡直的感懷:「也不知我在城外坡上種下的那些稻子能不能活,如今我們一走,可沒人打理了。」

郁當家父子兩個是個坐不住的,真讓他們整日的待在府內那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於是父子兩個也不嫌麻煩,每日大清早的坐了馬車去城外,找了塊小坡地種下了從渝州府那邊拿來的各種種子,最初時,那些種子連芽都沒發,急得父子倆整日的守著、呵護著,也不知浪費了多少種子才好不容易培育出了幾芽,喜得跟什麼似的。

豈料小糯米也在一旁圓桌上雙手撐著下顎,皺著臉感嘆:「可惜了。」

郁老祖就白了郁當家一眼,警告他:「看你把我曾孫都教成什麼樣了,他若是不好生讀書往後就惦記著地里那點子事兒,我可跟你沒完!」

郁當家當即白了臉,詫異的看了過去:「爹啊,當初帶糯米去城外可是你的主意?」

現在糯米讀書不認真,能怪在他頭上嗎?

「我不管!」郁老祖哪跟他講道理,不耐煩的擺擺手,咧著嘴看著小糯米:「去去去,快去看看膳食做好了沒,我曾孫肯定餓了。」

這一說,郁當家也覺得肚子里空蕩蕩的,抬腿就朝外走:「我這就去。」

他方才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都已經黑了,按說像這些驛站專供著外頭官員和家眷們往來,應早早就把膳食備下的,這都這會了,連個通知的人都沒有,郁當家覺得奇怪得很。

他一路疑惑著到了前廳,卻見廳里已經坐了幾桌,如今正安安生生的吃著呢,郁當家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尋摸到了前頭案上,問道:「為何這膳食已經好了卻無人通知我們,莫非你們驛站還分人不成?」

案后的人知道這是一位官員的親眷,臉色閃過一絲難堪,又陪著笑說道:「不好意思了,我們驛站以為這兩日大雨沒什麼人,準備的菜色比較少,這不方才又遣了人去採辦,已經回來了,只煩請諸位在等一等了。」

郁當家雖然覺得不對勁,但驛差說得滴水不漏,又已經道了歉,他也不好再為難人,只道:「那便再等一等吧,煩請快一些,家中有幼子,經不得餓。」

驛差沒成想他這般好說話,還以為得跟先前那對赴上淮等著當官的夫妻一般目中無人呢,當即面含感激:「是是是,我這就讓人催一催。」

郁當家說完,正要離開,卻見那幾桌人中,先前與他們有過爭執的那位婦人站了起來,似笑非笑的說了句:「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還想用膳。」

郁當家心知她在含沙射影,但對上這些婦人,他也難得去爭辯嘴皮子,正要離去,卻聽那婦人不依不饒的補了句:「喲,這是怕了,準備當烏龜給縮回去了?」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郁當家也不想忍了,何況他還沒忘記先前這婦人仗著年紀大還欺負他孫子呢,立馬瞪圓了眼,四處掃射:「那個嘴裡含了大糞的說話呢,這是吃了大糞才有的這般嘴臭吧。」

「你說誰!」那婦人立馬插著腰看著他。

郁當家這才閑閑的看了一眼,涼涼的驚訝了一聲:「誰應我的話便是誰唄,這位夫人你說是吧?」

那婦人是個潑的,聞言「呸」了一聲,道:「我告訴你們,你以為你們為啥現在還沒吃上飯,那是因為我當家的在這兒,驛站自然要緊著我們先,就憑你們算哪根蔥啊?」

她先前也是被那年輕人一口一個本官給嚇住了,想著自家相公如今是去等著任命的,自然不敢得罪人,等回去后,她相公見到幼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她給罵了一頓,說她沒點見識。

這麼年輕的人,就算一口一個本官,他的官位又能高到哪兒去?

哪跟她家相公一般,如今還未到不惑之年便中了個同進士,又有當師爺的經驗,這回子有人跟他們透露消息,說要把他相公安插到那一個新上任的從三品大員旁邊去歷練歷練,往後在外放幾年,待再回上淮后,定然也能熬到四品官去。

那年輕人,就算一口一個本官的,也最多不過是師爺之流,又沒她家老祖宗以前那點子關係,苦苦熬上一輩子那也只是個縣官的命!

她當時也不過是被那人給唬住了罷了,過後想想,可不是這個道理嗎,不過一個年輕人罷了,就算帶了一群帶刀護衛又有何用。

不過是有些家底子罷了?

郁當家被她這份胡攪蠻纏給氣笑了,又聽她口口聲聲的恭維自家貶低他家,頓時心裡就膈應上了,問:「那你倒是說說,你家這當家的官居幾品,有何背景啊?」

「那你可聽好了!」婦人得意的插著腰,正要自報家門,但被她所謂的當家的捅了捅,示意讓她不要亂說話。

婦人滿臉不在乎:「當家的,告訴他們又何妨!」

話落,她直視郁當家的,道:「你且聽好了,我家當家的原乃是渝州府清縣下的師爺,如今得中了同進士,正被調往上淮,往後給插到一從三品大員的底下做個文職呢,從三品的大官你可知?可識?」

在上淮那地方,四五品的官員或許沒人當回事,因為有很多的官員,終其一生也只能到達那個位置,而一旦過了從三品開始,便能稱得上一句大員了,這樣的官員,若是往後沒有行差踏錯,便是封侯拜相都使得,他相公若非是祖上跟上頭吏部的人有些關些,這位置還到不了他們手頭呢。

郁當家的「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搖搖頭:「不識。」

「切!」

這會子莫說那婦人,便是她口中那位當家的眼底都透著一股子的不屑,但卻並未開口,顯然是不想與爾等說話一般。

郁當家對這二人越發無語,隨口問了句:「哦,那不知是那位三品大員啊?」

這個婦人那是一清二楚,當即就在她當家的不贊同的眼光下噼里啪啦的說了出來:「這位三品大員原是一四品知府,聽說立了奇功,特特被上頭給調回上淮的呢。」

那與有榮焉的模樣,彷彿像是立功的人是她一般,只是這婦人的話在郁當家而立卻是越聽越覺得耳熟。

四品知府,立了奇功,被調回上淮,這怎麼跟他兒子的經歷一樣呢,想到某種可能,他心裡咯噔一下,稍顯猶豫的開口:「那位從三品的大員可是姓郁?」

婦人頓時瞪圓了眼:「你怎知?」

這下郁當家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感情這吹捧了半晌,說的是他兒子啊。年初的時候,一紙聖諭下來,說調舟哥兒回上淮擔任大理寺卿,另還發了一道密旨除了舟哥兒無人知道上頭交代了什麼。但好歹,給一個從三品大員的文職人員能不能不要這般隨意呢?

這就兩口子這目無下塵的模樣,這是幫手呢還是拖後腿的呢?

但,郁當家覺得有必要讓這些人認清自己的身份,免得真當他們無人了,在那兩口子驚訝的時候,他指了指自己:「我家姓郁。」

一句話險些讓這兩人跳了起來,但他們沒這樣,只死死按捺著,臉色煞白。

那婦人還存著些僥倖,猶豫的看著郁當家問道:「不知,不知那位大員和你有何關係?」確切的說是和這一家有何干係才是。

「哦,你說這個啊?」郁當家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下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兒子正是你口中那位當過正四品知府,立了奇功,如今被調回上淮的從三品大員,哦,就是這位夫人今日見到的那個。」

說完,在旁人難掩震驚的目光里,郁當家心情大好的離開了。

「不!」在他離去后,那婦人忍不住尖叫出聲。

怎麼會...怎麼會...那般年輕的男子,怎麼就是一位從三品的大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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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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