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二十三)捉蟲

謝家村(二十三)捉蟲

丁氏眼睛瞬間就亮了,想必是上次夫妻夜話後有所顧忌,並沒有像那次伸手拿雞蛋錢一樣爽快,悄悄和郁當家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接了過來:「行,正好後日就是集日,家裡的高粱種子還缺了點,我和你爹順便去鎮上挑挑。」

郁桂舟餘光一撇,頓住,又加了句:「後日走時再拿些錢買幾尺布,給你們和小榮做兩套衣裳。」

郁桂舟是個有了錢就不會虧待自己的,在郁家就他穿的是粗布棉,其他人都是麻布加補丁,沒錢的時候還能看,這賺錢了就看不過眼了。

上次賣書那些銀錢,他除了買了七白膏的藥粉,其他都存了起來,當著來年下場路上的費用,現如今這面膏開始掙錢了,除開成本外,他打算把餘下的拿來做家用,讓郁家的生活都過得像個樣子。

早些時候的吵吵鬧鬧,說白了還不是窮給鬧的。

「我們就不用了。」丁氏還想說什麼,就被郁當家否定了,他巴拉巴拉的抽了口煙,說道:「家裡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你明年要去渝州的錢還沒存上,就扯上兩尺給你做一身秋裳就行。」

謝榮也跟著點了點頭,顯然也是贊同的。

「我倒是不必了,箱子里還有兩套呢。」郁桂舟對穿新衣裳沒念頭,但謝榮和丁氏兩個女人哪兒不愛這些,他一錘定音:「都做兩套吧,以後過來買面膏的肯定不會少,別讓人看輕了咋們郁家。」

郁家掙了錢是大家都知道的,扣扣索索的反而讓人沒什麼好印象,再說這東西不便宜,穿得體面一些接待人也不顯得畏手畏腳。

事關郁家面子問題,郁當家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是在扯布這種花大錢,動輒就是幾十個大錢的原則上,還是忍不住爭取:「那就買幾尺粗布就行,下地幹活也穿得上。」

粗布便宜,一尺布才幾個錢,兩尺布從頭到腳都能做一身了,他們三個人也只花二三十個錢,丁氏在心裡算了算,笑開了花。

雖然是粗布,但好歹是新衣裳啊,若是沒有郁家賣面膏這一出,只怕得等到猴年馬月才有了。丁氏心裡高興,這一高興就把謝榮也要做新衣裳的事忽約了。

到不是她大方起來了,只是她實在拿郁桂舟對謝榮的態度無可奈何,索性眼不見為凈。

「老大你的紙墨還差不差,娘一起置辦了。」

郁桂舟賣了六本書,著實費了不少紙墨,也沒客氣,讓順帶著裁幾刀邊料打打底,他書房裡剩下的那點則省著有用的時候用上。

一家人說開之後,氣氛倒是前所未有的好。

這頭歡歡樂樂的,那邊準備看笑話的謝春瑩等人就就懵逼了。

什麼以訛傳訛、死不要臉、胡吹海吹本來都給郁家人按上了,就等著看他們牛皮吹破了被打臉呢,結果一轉眼,連張夫人都光顧了。

張夫人是誰?

那可是鎮上米行的當家主母,家裡丫頭僕從伺候著,那規矩也是一等一的,都趕得上大戶人家的了,這樣的女人她啥樣東西沒見過,就是鎮上賣幾百錢一二兩銀子的面膏也是沒斷過的,連她都讓人跑郁家買那啥面膏,郁家的東西好不好還用得說嗎?

一時間,謝春瑩只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她要不是個笑話,怎麼自以為郁桂舟那滾蛋對她巴心巴腸,對她毫無隱瞞?

她要不是個笑話,怎麼自以為郁桂舟那滾蛋可以對她奉上一切,把一顆真心捧在腳底任由她踩扁?

現在,她真是個笑話!所有人都在笑話她,別以為她不知道,那些村姑肯定在背地裡笑話她呢,說她謝家村堂堂一個地主女兒,如花似玉的閨女連個窮童生都駕馭不了?

不,或許現在郁家也翻身,成有錢人了。

「妹妹何必跟那一個註定成不了大事的窮書生計較?」謝春暉見她氣得頭暈腦脹的開口勸到,修長的鳳眼微微眯著,透著幾分不懷好意。

郁家人就是個小卒子而已,根本不必掛在心上。這次的事說不定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一時運氣好而已,小卒子始終是小卒子,就算一時轉了運那也頂不了用,最終的下場可想而知。

至少,他謝春暉從來沒把郁桂舟放在眼裡,更闊輪當著對手。

「讓哥哥掛心了,我就是一時氣氛而已。」謝春瑩一嘆,跟謝春暉一樣,她也從沒把跟在她後頭的一個愛慕之人放眼裡過,生氣也不過是覺得那枚可有可無的人讓她失了臉面罷了。

「那就好。」謝春暉在她身畔緩緩坐下,眉頭一挑問道:「妹妹可跟才搬來村裡的張家人有聯繫?」

謝春暉很少回村,這次也是學堂放了幾日農假,正好聽說張家米行的老爺帶著妻女搬到了謝家村住才帶著自己的小心思回來了。

在他想來,自家妹妹是村裡一枝花,那張家姑娘聽聞也是素有閑名,兩人湊一堆想必也是心心相惜,引為知己好友才對。

萬萬沒想到,謝春瑩一聽他提起張月,神經一下就繃緊了,尖著嗓子吼道:「哥哥你怎麼知道張家那狐狸精?」

她胸腔都快跳出來了,這個死狐狸精,在村裡還不安分,連她哥哥都勾搭上了。

「不是你這……」謝春暉見她反應大,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怎麼跟想的不對啊?「不是,瑩瑩,你和張家姑娘有什麼誤會嗎?」

誤會個屁!謝春瑩忍著才沒把這句話說出來,氣呼呼的扭頭看著他:「哥,你說實話,是不是張月那丫頭勾引你了?」

謝春暉皺起了眉:「話怎麼如此難聽呢?什麼勾引不勾引的,我和張家姑娘素不相識的。」

「那你打聽她干何?」謝春瑩半信半疑,狐疑起來。

謝春暉知道她性子一貫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開始有些後悔從她入手了,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只好如實說了出來:「妹妹,你聽我說。」他小心的措辭:「是這樣的,哥哥都十八了,正該娶媳婦了,這十里八鄉,想來也就張家合適,這不還以為你們很投契呢,否則我也不可能問呀?」

「投契個屁!」謝春瑩沒忍住還是爆了粗,那張月一來就搶了她頭上的光環,她們不懟上就好,怎麼能和平共處?

哥哥沒聽過,一山不容二虎嗎?

又或者王對上王,不死不休,非要見血罷休。

「我這不也不知道嗎?」謝春暉小心的嘀咕道,他要是知道這兩人不合,就想別的辦法接近張姑娘了好不好?

「哥,那張月不合適!」謝春瑩加重了語氣,頗有些語重心長:「跟咋們家相配的人家這周圍不少,就隔壁下河村就有幾家,還有再隔壁的……」

「可他們都不是張家!」謝春暉打斷她。認真的說道:「他們都不是張家」

「那張家到底有什麼?」好像這渝州府就她一家了呢?

謝春暉這樣回道:「張家的兒子娶的媳婦姓劉,是渝州府衙劉主薄的堂妹,你說有什麼好?」

謝春瑩沒覺得什麼好,不過是拐著七道門八道坎的普通親戚罷了,又不是娶劉主薄的女兒,哥哥真是大驚小怪。

許是她不以為然的神色太明顯,謝春暉揉了揉發疼的額角,跟她梳理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府衙不止是姓劉的一個主薄,劉主薄要想在渝州站穩腳跟,身後就必須得有人支持,那劉氏雖然是隔房的堂妹,但嫁的張家人有銀錢,劉主薄就算看不上別的,他還能把到手的銀子往外推?」

謝春瑩搖了搖頭。

「這不就是嗎,劉家需要財力的支撐,而張家走是姻親,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只要哥哥娶了那張家的姑娘,到時候讓劉主薄幫點小忙還是沒問題的。」

他要是娶這十里八村的村姑,最大也不過是個地主鄉紳的女兒,能有什麼幫襯?

「可是……」謝春瑩雖然知道他說得在理,但一想到以後張月成了她嫂子,那她還有啥好日子?

「哥哥,你到底要那劉家幫何忙?」若是能用銀子解決的,他們謝家也不差他張家什麼,何必求到別人頭上?

謝春瑩竭力想把謝春暉的如意算盤給算空,絞盡腦汁的想著主意。

在她的想法里,若實在不成,就求到她娘跟前,依著她娘對她的疼愛,也決計不會同意讓謝春暉娶張月給親閨女添堵的。

不過她忘了一點,事關謝地主家唯一男丁的「所謂前途」,平日里在疼愛女兒的父母,也不會在這等大事上糊塗。

謝春暉沒有隱瞞:「是這樣的,明年府城的秀才試就要開考了,我也想下場試一試,若是有劉主薄的面子,到時候咋家在使點勁,讓他在上峰面前說說好話,對哥哥有了好印象,到時那名次不就上去了,總比那個郁家的窮童生有出息得多。」

聽說謝家村唯二的童生之一郁桂舟也要下場,如今還關在家裡錐懸樑。連他這樣連學堂都沒去過的都能下場,沒道理他已經在書院讀了七八年還不如他。

不是個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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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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