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敏
珞珞看著孟超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了一句:「這傢伙人不錯啊。」
馮小滿認真地點了點頭,認可了她的說法:「是啊。」
珞珞張了張嘴巴,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咽了下去。算了,僱主的感情生活,她還是不要參與比較好。她朝孟超離開的方向張望了一眼,突然間覺得這傢伙似乎也挺精明的。他不說出口,所以馮小滿連拒絕都沒有辦法開口。
馮小滿嘆了口氣,默默地喝了點兒礦泉水。克里斯多弗手裡端著小餅乾過來,笑眯眯地問她要不要來一點:「女士,你得補充點兒能量,不然一會兒的對打戲份我可沒有辦法出手。我看你中午就吃了點兒秋葵和無花果。」
馮小滿笑著謝絕了他的好意:「不,無花果就是樹上的麵包,我的能量已經足夠了。」她對小餅乾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實在太甜了。如果是水果的話,她還能吃點兒。
珞珞善解人意地幫她取了點兒西紅柿沙拉過來,就是切碎的新鮮西紅柿。馮小滿小心翼翼地品嘗著,心滿意足。她一直喜歡將西紅柿當成水果吃。
克里斯多弗表示佩服:「年輕的女士果然都夠堅強。」他在片中的形象要求他邋遢、放縱且隨意些,所以他的飲食相當肆意。
等到補拍兩人的對打場景時,馮小滿身手利落地讓這位資深演員驚嘆:「上帝,你是怎麼做到的。」這雖然是劇本里的台詞,可是馮小滿卻明白對方的意思。她冷冰冰地吐出幾個字:「我不歸上帝管。」
兩人連著拍了六條以後,導演終於滿足了,表示這條過了。
克里斯多弗停下動作后,開始喘氣。這個季節的氣溫一點兒都不好受,何況是這種一刻不停地打鬥戲。他看著只站在一邊接過紙巾小心拭汗的馮小滿,又一次驚嘆:「上帝,你究竟怎麼做到的。跟你一比起來,我覺得自己像是渾身脫力了一樣。」
馮小滿笑了起來,眨了眨眼睛,開玩笑道:「我是仙女,靠仙氣支撐著生活。」說著,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在我是運動員上場比賽以及走秀之前,我常常連水都不敢喝一口。所以,我已經習慣了這樣。」
克里斯多弗點了點頭:「是的,你們這些年輕的姑娘的確得靠著仙氣支撐著生活。看看,你們每個人的運動量都這麼大,偏偏又吃的這麼少。」
馮小滿立刻否認:「不,我拍完這部戲就可以放鬆一下了。事實上,我已經決定去吃海鮮大餐了。我想犒賞一下自己。」
克里斯多弗興緻勃勃地給她出主意:「蝦肉沙拉跟蟹肉沙拉都不錯,既美味又有充足的蛋白質。噢噢,我也經常奮鬥在健身的路上。現在吃到身上的每一塊肉,後面都得想辦法從身上削掉。可怕的事情是,我已經不年輕了,新陳代謝也不能跟你們相提並論。」
他們正說著話的時候,奧斯蒙來片場找馮小滿。他剛開口想跟眾人打招呼,克里斯多弗就朝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關於這一點,奧斯蒙老兄應該深有體會。」
奧斯蒙搞清楚他究竟說什麼時,笑著點頭:「是的,身體總是最誠實的,從來不會偽裝成功。」
珞珞在邊上感慨了一聲:「奧斯蒙最帥的是他從來不試圖偽裝年輕人。神哎,我真心覺得四十歲以後的奧斯蒙是最帥的。」
馮小滿輕輕掐了一下珞珞,小聲警告:「當心啊,武術指導是能聽懂中文的。」
珞珞立刻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奧斯蒙聽不懂兩個姑娘在說什麼,只能自嘲地笑了:「看,年輕的姑娘總有她們的小秘密。」
馮小滿抗議道:「嘿,不要以年齡跟性別劃分界限。」
奧斯蒙跟克里斯多弗都笑了起來。完成了拍攝任務的詹姆士過來找奧斯蒙打招呼,邀請他晚上一起聚一聚。奧斯蒙笑著謝過了他的熱心招待,表示非常不湊巧,他晚上已經另有安排。克里斯多弗則感慨道:「看,還是我這樣的老年人有眼力勁兒。我絕不會充當那個多餘的角色。」
馮小滿站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只小聲跟珞珞討論著今後幾天的安排。這部電影完了之後,距離杜塞先生的電影開拍大概有五天的空歇期。她見縫插針的經紀人先生已經幫她安排好了一次飛日本參加商業活動的行程。
珞珞嘆了口氣道:「你應該休假的,看,你都多久沒休假了。」
馮小滿搖了搖頭:「不要,休假了我會更加無所適從。還不如一直工作呢,起碼工作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起碼工作有錢賺,這才是真理。
結束了當天的拍攝任務之後,馮小滿坐上了奧斯蒙的車離開了片場。他已經完成了電影的初剪版本,邀請她一塊兒過去看看。她正在擦汗,一聽便一口應下了。平心而論,她對自己主演的第一部電影的初剪版本,還是非常有興趣的。她以前演過的電影角色真是大龍套,基本上不會對劇情造成多大影響的那種。現在的參與感強烈多了,她也覺得有意思極了。
詹姆士惋惜道:「看來我是沒有機會搶先欣賞到你的作品了。」
奧斯蒙笑了起來,調侃道:「不不不,我還指望首映式的時候,你能多吹捧我幾句。所以現在是萬萬不能讓你看到的。」
為了安全著想,馮小滿躲在了車子的後座上。一直到奧斯蒙的車子停在了狗仔隊的相機們沒辦法拍攝到的車庫中時,她才敢露臉。奧斯蒙主動幫她開了車門,簡單地擁抱了一下她,在她感覺難受之前就鬆開了她。這是他想出來的脫敏療法。他覺得阿普諾爾的厭男症本質上也是過敏症的一種,只要長期進行脫敏治療就有效了。
他一面邀請著被治療的女孩從地下車庫的電梯直接上去,一面笑著表示:「雖然醫生告訴我,遠離過敏源是最安全的做法。可是,我做不到。」
馮小滿笑了起來。他們現在已經能夠坦然地拿她的厭男症跟他的恐婚症開玩笑了。用奧斯蒙的話來說,在這裡,有心理問題的人一大堆。他憤憤不平道:「相形之下,我的恐婚症已經是最輕的那種了。他們居然還嘲笑我。」
他的自我調侃讓馮小滿大笑不止,她忍不住附和道:「就是,你又沒有打擾到別人。雖然當你的女朋友會有點兒憂傷。」
奧斯蒙轉過頭看她:「如果我治好了你的厭男症,也許我的恐婚症也就不治而愈了。不,應該是你治好了我的恐婚症。」
馮小滿笑了起來,沒有接他的話。她又不是天真的小姑娘。在好萊塢,每一位明星的婚姻都是一場角逐,是明星跟經紀人、經理人以及他的整個團隊的角逐。沒有誰會發昏用一段婚姻輕易地毀掉自己的演藝事業的。那必須得是最符合方方面面利益訴求的結果。
不過奧斯蒙有任性的資本。只要他的伴侶不犯政治錯誤,不跟毒品、暴力犯罪掛鉤,任何私人生活都不足以輕易動搖他的演藝事業。
奧斯蒙並沒有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他是個聰明的男人,懂得不要輕易將她逼到想要轉身逃開的地步。他笑著邀請她往裡面走:「也許你可以給我點兒意見。」他一邊說,一邊殷勤地幫她推開了家庭影院的門:「就在這裡看吧。」
他的家庭影院裝修的極為出色,就是一座小型的電影院。奧斯蒙需要在這裡觀看自己導演的作品,以觀眾的角度去尋找不足,看是否能夠通過重新剪輯以及補拍鏡頭進行彌補。馮小滿相信他所說的他拍電影的目的是為了掙錢,因為他考慮觀眾的感受。這對於藝術家而言,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兩人坐在了座位的中排,開始欣賞粗剪出來的成果。馮小滿原本坐的離奧斯蒙有點兒遠,不過當電影開始了一個長鏡頭之後,她又坐到他身邊。奧斯蒙對於她的反應非常高興,握住了她的手,眨了眨眼睛:「脫敏反應。」
馮小滿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奧斯蒙就勢問她:「我的胳膊可以放在你的肩膀上嗎?」
她想了一下,點點頭,覺得可以勉力一試。
奧斯蒙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感嘆道:「我真想親吻你。」
馮小滿抬起了眼睛,很認真地告訴他:「非常抱歉,現在我還沒有辦法做到。」
她坦白地跟奧斯蒙分析過自己的心理狀態。從情感的角度上講,她對奧斯蒙有好感。儘管她不怎麼相信能夠跟這位鑽石王老五一直走下去(在好萊塢,這種事情太稀奇了),但她不介意來一段戀愛。可惜的是,這種好感或者說是心理上的某種依賴並不足以讓她的身體也配合。所以她也沒有辦法跟奧斯蒙有親熱的舉動。
奧斯蒙點點頭,接受她的說法,那不奇怪。人人都有害怕的東西,有人怕老鼠有人怕青蛙,詹姆士天天在銀幕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可惜的是這傢伙怕蛇怕的要死。至於他自己,同樣害怕結婚。因為婚姻意味著人生要轉入下一個階段。每當此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恐慌,所以選擇離開。阿普諾爾的反應其實跟他也差不多,只是說一個人是從身體上的抗拒,另一個人是從心理上的抗拒,都不奇怪。
他又一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表示:「如果我可以治好你的恐男症的話,想必你也能夠治好了我的恐婚症了。」
馮小滿這一回倒是沒有再迴避,而是主動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嘆息一般:「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好了。」如果真是這樣,即使他們最終並不會在一起,但他們的人生因此而獲得了圓滿,那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么。
電影開始沒有多久,就有秋的一組特寫鏡頭。馮小滿小時候經常被人誇獎像洋娃娃,因為她的輪廓比較深,這種面部結構上鏡時非常佔便宜。當初孫喆就一個勁兒地誇獎她是攝影機的情人,太討攝影機喜歡了。當時她還因此跟孫喆調侃過,為什麼不說是攝影機的老婆呢,因為老婆多半是離不開卻又遭恨的,形象堪比黑子特意選出來的丑照。
她自己都忍不住感慨:「原來我在攝影機下面是如此的美。「
奧斯蒙笑了起來,他很滿意這一段光影的運用,有一種恍若夢幻的美感。他誇獎年輕的姑娘:「不,你一直都非常美,在我眼中格外美。」
也許是因為正在觀看秋與倫納德的電影,所以馮小滿的情緒也趨近於秋。對於依偎在奧斯蒙懷裡的行為,她奇迹般的沒有產生不適,更沒有將對方給直接推開。相反的,她覺得這樣的時光非常悠閑自在。
奧斯蒙對於她的反應自然是能夠感覺到的。他嘆了口氣道:「我真希望你一直都是秋。」
馮小滿隨口應和道:「而你不會一直是倫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