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被脫了外套丟到零下的室外並不是什麼好經歷,體質差一點的直接凍死都有可能,饒是謝廣平也在四肢出現了輕度凍傷的徵兆。
度假村的整體設備還是比較完善的,也有一個專門應對緊急情況的醫療小組,專業的醫護設備也非常齊全,眾人先把謝廣平送到那裡去做了檢查,確定沒有內傷。顧陌城又迅速補了一遍,發現除了多處疑似摔打造成的軟組織挫傷和淤青之外,確實沒有致命傷,這才放下心來。
隨著體溫的回升,謝廣平身上的淤青也漸漸顯現出來,青紫一片十分可佈。
夏冬小心翼翼的幫著清理、擦藥,又十分擔心的問:「謝哥怎麼還不醒?」
顧陌城往他身上扎了幾針,「快了。」
一會兒,井溶從外面進來,臉色不大好看,「我已經打電話讓邰南平立刻趕過來了,度假村那邊正在調監控,老黑在那裡盯著,他們的初步判斷說是醉酒。」
已經涉及到人命,他們又不可能隨便動手殺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適當的時機公之於眾,走正當的法律途徑。
來參加這次宴會的都至少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假如真的捲入謀殺未遂的案子中,一定會鬧大,度假村也討不了好,自然是儘可能想往這上面拉。
而謝廣平之前確實在宴會上喝了幾杯酒,就算現在抽血化驗也是這個結果。既然是個酒鬼,那麼發酒瘋脫了自己衣服的情況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顧陌城當場就罵了一句,「出了事先想著推脫責任!」
就在這個時候,謝廣平終於幽幽轉醒,可張口說的第一句話就直接把夏冬給嚇哭了。
「我不行了。」
「謝哥?」夏冬帶著哭腔喊,「你別放棄啊!」
井溶和顧陌城雖然沒說話,但臉色也十分難看。
謝廣平有些艱難的笑了笑,看向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依戀和不舍,「這次真是碰上硬茬子了,那小子有一手,當時我覺得自己死定了,可沒想到還能再見你們一面,真的沒什麼遺憾了。」
「沒能替你們拿下他,是我無用,以後你們要自己當心了。」
他又嘆了口氣,獃獃的望著天花板,自顧自的陷入回憶當中,「以前我老覺得老天待我不公,什麼我重視的東西都要想辦法奪走,可這麼多年下來,也漸漸的習慣了。」
他轉過頭來,看著顧陌城他們,笑了下,整個人顯得特別脆弱,「謝謝你們不嫌棄我。」
「謝哥,別呀!」夏冬哭的跟什麼似的,眼淚嘩嘩流滿臉,順著下巴不住的往下淌。
井溶咬緊了牙關,拳頭捏的咯咯響。
顧陌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複雜道:「別說了。」
「讓我說完吧。」謝廣平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眼睛里瞬間迸發出灼熱的神采,讓人不自覺聯想起病患彌留之際的迴光返照,「咳咳,真想吃一口」
然而下一刻,顧陌城就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聲音響亮!
「吃吃吃,你怎麼不撐死?!」
夏冬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掛著滿臉眼淚呆了半晌,這才哆哆嗦嗦的說:「你你幹什麼呀?謝哥已經這樣了!」
顧陌城用力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他哪樣了?」
夏冬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喃喃道:「他,他不是」
他不是快要死了嗎?
「他身上帶著一個替身、兩個護身符,怎麼可能會死?!」顧陌城又掄起胳膊,沖著謝廣平凶神惡煞道:「有完沒完?沒演完的話,我再給你一巴掌?」
「嘶~」謝廣平果然捂著臉一骨碌爬起來,「別別別!」
他的半邊臉已經微微鼓起,顯然顧陌城剛才是下了死手的。
「嘶,」謝廣平嘗試著張了張嘴,疼得眼斜口歪,十分幽怨的說,「下手咋這狠呢?還是不是一隊的了?」
顧陌城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好玩嗎?有意思嗎?我告訴你我這都不算狠,你要再不起來,我一刀子給你扎個對穿!」
謝廣平猛的打了個哆嗦。
夏冬都看蒙逼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顧陌城沒好氣道:「你自己問他!」
謝廣平訕訕的撓了撓頭,見井溶也在面無表情的釋放殺氣,氣勢瞬間弱雞了,小聲說:「那什麼,我不是覺得氣氛太緊繃太僵硬了嗎?這才自我犧牲,活躍一下氣氛。」
神他媽的活躍氣氛,顧陌城冷笑一聲,「是啊,自我犧牲,所以還沒完,來來來,快躺下我幫你一把!」
說著,就舉起兩隻手裡攥的滿滿的銀針往他身上扎。
謝廣平嚇得嗷嗷直叫,滿屋子上躥下跳的,身手不知多矯健,哪有剛才奄奄一息氣若遊絲的虛弱勁兒?
夏冬都不知道是該慶幸謝廣平沒事,還是該氣他瞎胡鬧了。
這都什麼人哪,多大了還玩這個!
「行了,別瞎折騰了,」井溶捏了捏眉心,一手一個抓住拎過來,「現在情況未明,都安分點兒吧!」
謝廣平剛要慶幸揭過去這篇,卻覺得胳膊好像被老虎鉗子夾了一樣的疼,一看,井溶正面無表情的使勁呢。
啊啊啊啊我真的錯了啊!
所以說,千萬別跟懂醫的胡亂開玩笑,認穴位了解一下?一樣的力度,讓你疼十倍!絕對終身難忘。
雖然沒有危及性命,可謝廣平身上也確實有傷,又凍了那麼久,折騰了幾分鐘之後就有些跑不動了,還是讓顧陌城抓著扎了好幾下,這才老實了。
「……我對這裡的地形不大熟悉,確實是大意了,沒想到拐過彎去之後那裡的牆竟然是鏡子做的!一下子就他媽的把我暴露了!」
真是千防萬防,都沒想到會陰溝裡翻船,敗得太冤枉了。遍體鱗傷的謝廣平一邊呲牙咧嘴的摸著剛才被擰過打過掐過扎過的胳膊,一邊唉聲嘆氣,懊惱的不得了。
「那小子反應也挺快,可能一直也都警惕著,看也不看,轉身嗖的就是一下子。」謝廣平摸了摸額頭,心有餘悸道,「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他到底用什麼攻擊了我,反正我瞬間就沒有知覺了,就是那種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瞬間停止跳動的死亡的感覺。當時我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他還覺得挺不甘心的,這麼些年風風雨雨都挺過來了,也不是沒遇到過生死一線的時候,可這次他連對手的真面目都沒看清呢,就要嗝屁?不甘心啊!
剛才跟大家裝死到也不全是胡鬧,至少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的瞬間,腦子裡真是跑馬燈似的想了那麼些。
誰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天知道一睜眼再看見這些人的時候,他的心情是多麼複雜,費了多大力氣也沒讓自己失態,可到底是忍不住一吐為快……
他又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就是打到這裡,沒有聽見聲音,就好像有個什麼東西輕輕地按了一下,然後那個替身就碎了,我也什麼都不知道了。」
「衣服脫了。」顧陌城乾脆道。
其實剛才已經檢查過一遍,並沒有什麼異常,不過現在謝廣平又這麼說了,顧陌城覺得還是仔細看一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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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他是哪邊的人,」說話的赫然就是剛才謝廣平跟蹤的那個男人,此刻他已經重新回到拍賣會現場,在新宏遠耳邊低語道,「不過我擔心他看到了什麼,還是做乾淨的好。」
新宏遠微微點了點頭,「沒有留下什麼馬腳吧?」
他對手下殺人這種行為竟沒有一點波瀾,彷彿已經見怪不怪了,流露出的唯一一點擔心卻是怕東窗事發連累到自己。
「不會,」男人非常篤定的說,「必死無疑,法醫也驗不出什麼來,他喝了酒,我又給他多灌了些,憑誰看都是個醉漢撒酒瘋。」
這些年喝醉了把自己弄死的酒鬼也不是沒有,多這一個也不多。
新宏遠嗯了聲,剛要說話就見自己的助理快步走來,神情嚴肅的說:「會長,剛才有幾位來賓說他的朋友走丟了,工作人員幫忙找到后發現人昏迷不醒,現在好像雙方對事發原因的認定有很大出入,暫時還沒有報警。」
這次的事情名義上是新宏遠主持操辦的,現在出了事,自然要跟他彙報的。
昏迷?!
新宏遠的表情一冷,眼神銳利的追問道:「確定只是昏迷不醒?人沒死嗎?」
助理還以為他是擔心在他們風水協會的聚會上冒出人命不吉利,馬上非常肯定的點點頭,「是的,已經初步檢查過了,心跳呼吸都很正常,估計過一會兒就能醒過來,您不必擔心。」
不必擔心?!
新宏遠扭頭看了剛還打包票說人死定了的男人,重重的哼了一聲,對方瞬間面色如土。
「沒事了,你下去吧!隨時關注那邊的動態,能壓下來就盡量壓住,不要在賓客間引起恐慌。」
打發走了助理之後,新宏遠也迅速離開了拍賣會場,剛一回到房間就狠狠給了跟過來的男人一腳。
「蠢貨,沒用的東西!」
要是人真死了也就罷了,他本來做的就不錯,理由也充分,就算有人懷疑也沒有證據,抓緊時間打點一下,清理乾淨一切可能的痕迹就萬無一失了。
然而誰能想到,人沒有死!
這就是謀殺未遂,要坐牢的!就算么有證據也能給你折騰掉了一層皮。
他們這些人最愛的是什麼,不就是臉面嗎?一旦跟殺人扯上關係,那可就真的太不妙了。
萬一那個人真的看到了什麼,然後抖出來,他就完了!
「不可能的,」男人被踢得差點吐血,可還是本能的為自己辯解,「那個符咒攝魂奪魄,威力巨大,之前我做過好幾次都是萬無一失,沒人能活下來,你也親眼確認過的呀!」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新宏遠暴躁異常,忍不住在房間里瘋狂兜圈子,「現在就有了一次失誤,有人活下來了!」
那人張了張嘴,想不出反駁的話,只是仍舊百思不得其解,好像大冬天被雷劈了一樣。
就不可能呀,他不可能失誤的,之前做過那麼多次都是心跳驟停引發的猝死,一點事兒沒有的,不管是家屬還是醫院都沒有一點懷疑,怎麼偏偏這次就失手了呢?
等等,他忽視了一個很關鍵的信息:
今天是風水協會聚會,哪怕那個人本身並不是風水大師,可既然能進來,就肯定跟這一行有著種種瓜葛,或許他遇到過什麼高人,有什麼保命的法寶也說不定……
他越想越可能,越想越懊悔,越想越恨,可偏偏什麼都不敢跟新宏遠說,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再說這些,除了火上澆油沒有別的作用。
「我給你一筆錢,你馬上離開,去別的地方避一避,等風頭過了再說。」新宏遠煩躁道。
那人臉上的表情風雲變幻,猶豫了下,「可是會長您的身體?還有19天就要到日子了!」
「你留在這裡只能我們兩個人一塊完蛋!到時候我會過去找你的,」新宏遠低吼道,「馬上滾!對了,我的葯你拿回來了嗎?」
他不能死,他絕不會死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方子,他一定會長命百歲,與日月同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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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查監控的老黑很快回來了,結果並不怎麼好。
「度假村裡地形太複雜,又有大量的假山、巨石、花木等裝飾,哪怕攝像頭數量多,但拍攝不到的視線死角也很多,我查遍了那個時間段的錄像,能找到的只有謝先生尾隨對方的幾個畫面,連同框的都沒有。」
看過錄像后,邰南平連連搖頭,「單憑這個完全不能構成證據,只能說他有嫌疑,而且單純從畫面來看的話,反而是謝先生被定位為犯罪分子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閑著沒事,我去犯什麼?」謝廣平渾不在意道,「難道還能強/暴他嗎?」
在場眾人齊齊翻了個白眼,顯然對他這種關鍵時刻頻頻偏離重點的思維模式相當無語。
「那能不能先報警?把這個人控制起來,接下來的事情慢慢琢磨。一定會有辦法的吧!」夏冬嘗試著提議道。
「用什麼理由?疑似跟蹤狂出了事,所以要把潛在受害人抓起來嗎?」邰南平毫不留情的反問道,「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對謝先生動手,更要命的是謝先生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就算報警了,也不會受理的。退一萬步說,就算那個人被控制起來,如果我們二十四小時之內不能找到足夠有力的證據,也得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放出來。到時候非但不能有進展,反而打草驚蛇。」
邰南平又問:「謝先生,你跟蹤他有什麼發現嗎?」
謝廣平愁眉苦臉的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有些沮喪的搖搖頭,「沒有什麼特別實質性的發現,就是好像他出來的時候,西裝右口袋比進去的時候鼓,一定是拿了什麼東西,可我還沒找到機會查明白就……」
就差點被丟到假山裡凍死。
眼見事情陷入僵局,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顧陌城也覺得這次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棘手,無意中瞥見井溶臉色有些微妙,忙出聲問道:「師兄,你在想什麼?是有什麼發現嗎?」
井溶遲疑了下才不確定的說:「從剛才起我就在想一個問題,那個新宏遠,我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可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卻說不上來。就在剛才拍賣會上,我又仔細觀察過他的面相,剛才卜了一卦,如果沒有錯的話,他應該不是個長壽相。」
夏冬馬上接道:「他今年才六十來歲,現代社會並不算高壽吧?」
「問題就出在這裡,」井溶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詭異,「他非但不是高壽相,相反的,壽命反而要遠遠低於一般人,按照原本的軌跡,他應該在五十來歲的時候就遭遇重大變故的,而那場重大變故又很有可能致死。」
新宏遠現在的面相跟他的命格已經完全不匹配了!而偏偏他又確實沒有整過容,這就很有問題。
在場幾個人都沉默了,幾秒種后,謝廣平才有些艱難的說:「所以說,你的意思是,現在這個新宏遠,是個死人?」
夏冬和邰南平齊齊打了個哆嗦,媽呀,這個圈子太可怕了!
井溶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似乎是遇到了什麼大難題,「不,他還是活生生的,我的意思是」
「他很可能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強行將自己的壽命延長了。」顧陌城飛快的接道,顯然已經理解了井溶的未盡之意。
井溶點點頭,「不錯。」
夏冬緊張的吞了吞口水,一開口竟然隱隱帶了顫音,「這,這個風水,不就是勘測地形嗎?什麼延長壽命之類的,超綱了吧?!」
井溶看了他一眼,聲音沒什麼起伏的說:「你知道的東西太片面了,所以也只能勉強算入門而已。知道風水先生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嗎?」
夏冬緩緩眨了眨眼,從剛才開始就陷入停滯的記憶意外重新開始運轉,那些堆積許久的記憶碎片漸漸浮現。
想了會兒,他的臉色終於變得慘白,緩緩吐出答案,「陰陽先生。」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可能風水先生就只是看看宅院、相相日子什麼的,最多不過占卜凶吉,或者幫忙改名兒啥的。但真正能被稱為大師的,精通的內容可謂五花八門,無所不包。
觀測星象、奇門遁甲,乃至預知命運,更有甚者,還能逆天改命!
只要真的能夠做到后一點,那麼延長几十年壽命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邰南平是個律師,可自從開始擔任井溶的律師之後,就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三觀和人生信念頻繁遭到劇烈衝擊,儼然已經搖搖欲墜了。
之前的鬼神之說也就罷了,好歹還能用神奇生物和磁場解釋,但這個逆天改命?
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如果真的存在,那麼現代科學的存在還有意義嗎?
謝廣平砸吧下嘴,整理下凌亂的思緒,很有點兒艱難的總結道:「意思就是,這個新宏遠早該死了,但他不知道做了什麼事兒,硬生生又多了幾十年壽命,而且越活越精神,對不對?」
在場眾人對風水協會最關注也最了解的恐怕非夏冬莫屬,他回想了下,喃喃道:「我從很早以前就關注這個協會了,記得五年還是六年前,新宏遠確實曾經出現過很嚴重的健康危機,參加一次活動的時候就昏倒了。當時就有傳言說他不行了,可沒想到幾個月之後,他竟然奇迹般的重新出現在鏡頭下,而且越來越硬朗!」
就今天他們見到的新宏遠,狀態奇佳,不知道的說他才五十歲都有人信!
邰南平就乾笑道:「那要是有這種手段的話,是不是可以算醫學方面的一個新突破?拯救下那些被病痛或是意外折磨的人,也不是壞事吧?」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顧陌城幽幽道,「您是律師,難道真會相信天上掉餡餅那樣的事兒?」
邰南平扯了扯嘴角,心道我確實不信,可之前也不信什麼風水啊,這不也都被洗腦了嗎?
大約真是生性溫柔,都這個當兒了,井溶竟然還有心思照顧下邰南平那即將分崩離析的世界觀,「根據質量守恆定律,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憑空產生的,人的壽命也是這樣。新宏遠想延長壽命也不是白來的,想要,就必須先從別人身上取。」
都特么的可能長生不老了,您還跟我說質量守恆?這不是扯淡嗎?
短短一天時間,夏冬就覺得自己先前對於風水學問的認知被顛覆了,從原來的清風霽月,到了現在的……殺人換命……
他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覺得這孩子真是把世界想象的太過美好了,還得練吶。
就在此時,站在玄關處的老黑過來說:「先生,有個自稱劉侯劉會長的來了,說想跟您聊聊。」
井溶略一思索,「你跟他說我現在很忙,改天吧。」
稍後,老黑就去而復返,又帶了句話,「他說他大概知道您在為什麼事情為難,或許他可以幫忙。」
才剛說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會兒就有人送上門來了?怎麼看都覺得有詐。
顧陌城想了下,「不如見一面?現在太多細節想不通,見一下我們也沒什麼損失。」
外面還不知道謝廣平已經醒了,他們暫時也不打算說出去,就把其餘人都留在裡頭,井溶、顧陌城帶著早就露過臉的夏冬和老黑去前頭。
進來之後,劉侯張嘴第一句話就是,「井大師,不如我們合作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井溶一挑眉,「這就稀罕了,我倒不覺得跟劉會長有什麼可以合作的地方。」
「明人不說暗話,」劉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在乎水已經涼透了,三口兩口喝了一抹嘴,乾脆道,「我煩透了那些虛與委蛇的東西,聽說二位也同樣不喜歡,那麼何不推開天窗說亮話?我知道那老頭子動了你們的人,巧的很,我跟他也有點兒不痛快,既如此,為什麼還要看他穩穩噹噹坐著呢?」
頓了下,他又自顧自道:「我知道自己送上門來你們用的也不放心,不過我有投名狀。」
劉侯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很得意的樣子,又順手丟過去一個手機,讓他看上面的視頻,「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我已經找到了。」
井溶接了手機一看,可不就是新宏遠的那個跟班?
也不知是打昏了還是注射了什麼藥物,視頻中的男人被人拍巴掌都沒動靜。
「他怎麼會在你手上?我們又怎麼知道這不是圈套?」顧陌城問。
「小姑娘,年紀輕輕疑心病就這麼重可不好,」劉侯嘖了一聲。
「誰都信的話我早死了八百次了。」顧陌城毫不退讓。
「也對,」想了想,劉侯竟然點頭表示贊同,又唏噓道,「這年頭女孩子活的不容易,我閨女明年就該上初中了,嘿,長得也俊,這給我愁的,生怕她在學校被壞小子騙、出了校門被壞人欺負,等再過幾年踏入社會,又要擔心性別歧視嘍!這要是結了婚,那更不省心,誰知道婆家怎麼樣啊?」
他又喝了一杯涼茶水,很光棍的說:「我的誠意都擺出來了,你們信也行,不信也不奇怪,想要再多我也不能夠了,二位自己個兒決定吧。不過得快,那老頭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估計稍後就要跟你們套近乎啦。」
顧陌城和井溶交換下眼神,倒覺得這是個機會。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常言道,無利不起早,他們可不覺得劉侯會是那種萬事不求回報的無名英雄。
「嘿嘿,簡單吶,」劉侯笑道,臉上的褶子堆到一起,竟有幾分憨態可掬,「我要他屁股下的那個位置!」
分會長有什麼稀罕的?全國十好幾個呢,要做就做最大的!
「那老頭子年紀不小了,也該退了,」劉侯大咧咧道,「可誰成想他還挺能活,又死死扒著位置不放,眼見著我轉過年來也五十了,說句不好聽的,生死有命,沒準兒還真熬不過他!下頭沒什麼油水,老頭子又要抽成,我上頭還有四個老人呢,媳婦兒也得養活,兒子、閨女上的都是國際學校,大的那個也得準備出國了,都是錢!我要錢呢!」
顧陌城樂了,「您倒是挺實在。」
真的是非常清純不做作,跟外面那些妖艷渣男一點也不同!
「那沒辦法,就這麼一個優點,」劉侯還挺自得,神采飛揚道,「當年我媳婦兒就是看中了我這點。人活著,不就那麼點兒事兒嗎,吃吃喝喝,可都得有錢吶!」
這人進來之後說了幾句話,已經有好幾次提到太太,而且眼神和表情都非常溫柔,看得出來是真愛,也算人不可貌相吧。
大概也是覺得只說這些不足以鼓動對方跟自己一起造/反,劉侯話鋒一轉,又道:「你們也看見了,那老不死的真不是東西,弄一副破畫就要十多萬,還不如我閨女畫的呢!今年還算收斂的!平時也不安分,上電視、做節目、參加剪綵,強買強賣,什麼鎮宅子保平安的,你就數數吧,但凡有名有姓的人物,有幾個家裡儲藏室沒堆著他幾張破字畫的?」
井溶笑了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頂多就算是瘋狂追捧,我們也管不著呀。」
「這都不算什麼,」劉侯也樂了,道,「看著人模狗樣、仙風道骨的吧?那是個老流氓!孫子孫女都多大了,還整天玩兒小姑娘,禍害了多少人了!前幾年姓張的被抓了,那是他蠢,人家老會長才是真人不露相呢。」
顧陌城和井溶都聽得變了臉色。
這他們還真不知道。
見井溶也收了剛才那萬事不關心的笑,劉侯也來了勁,問道:「二位就說吧,就這樣的人,該不該抓?該不該殺!把他弄了,算不算為民除害!」
不等師兄妹兩個說什麼,聽了半天的夏冬已經一臉憤憤的脫口而出,「算!」
「好小夥子,」劉侯笑道,「這就是了嘛!對了,沒少給姓張的騙了錢吧?」
夏冬的臉都綠了。
劉侯還是笑的幸災樂禍的,「那是你傻,沒找對人,你找我啊。」
夏冬忍不住回了句,「那你就會?」
「不會,」劉侯的回答簡直理直氣壯,「可我實在啊,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會也就直接說不會了,沒準兒一高興還能告訴你點內幕,你不也就不會被騙的這麼慘了嗎?」
夏冬被氣個倒仰,可偏偏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漲紅了臉,縮在旁邊生悶氣去了。
這麼看來,新宏遠確實該死,但說得容易,可怎麼下手呢?
真要簡單的話,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風光依舊,劉侯也不會來找他們這些陌生人求合作。
結果一問之下,顧陌城和井溶險些給劉侯氣死。
「你們那麼厲害,直接做法把他弄死不就完了?法醫查不出來,一勞永逸!」
顧陌城怒極反笑,「這麼簡單,你幹嘛不動手?」
劉侯給了她一個小小年紀咋記性不好的眼神,「才剛我不是說了嗎?我就只會招搖撞騙,這麼有技術含量的事兒,我哪成?」
顧陌城:「……」
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現場頓時一片沉默,談判彷彿陷入僵局。
也不知過了多久,井溶忽然問了個問題,「你也說了,新宏遠意外的能活,就我們所知,幾年前他好像大病一場吧?不知道是怎麼康復的。」
「嗨,這事兒我們也都奇怪呢,」劉侯一拍大腿,「當時都說他肯定要完了,包括我在內的好多人都開始活動,對了,我跟姓張的也就是那會兒結的仇。可沒想到,他又回來了,一群人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籌劃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說完,他又摸了摸下巴,「直到現在我們也一直在琢磨,最後都覺得前些年忽然出現在他身邊的那個男人,哦,對了,就是現在在我手上的那人嫌疑最大。好像他真有幾把刷子,當時還出手震懾了一次,這才正式平定了,然後就一直跟著新宏遠,好像那老頭子玩兒女人的時候都不迴避的。」
幾個人都聽得反胃,覺得這實在太刺激。
夏冬又問:「你也說他很厲害,又是怎麼抓到他的?」
劉侯嘿嘿一笑,搖頭晃腦道:「再厲害的人也是肉做的,大象不也照樣能麻醉了嗎?」
合著是□□!
如果劉侯說的是真的,那麼現在一切就都陷入到了一個死循環:
想拿下那個男人給謝廣平報仇就要經過劉侯,而要想經過劉侯,就要跟他合作扳倒新宏遠,而要扳倒新宏遠,似乎又很需要那個被劉侯控制的關鍵證人,可想要這個人的話,又必須跟他合作……
顧陌城覺得自己快要被繞暈了,忙使勁甩了甩頭,又刨根問底道:「別繞彎子,那個男人是怎麼幫新宏遠的?或者說,你們對他了解多少?」
「這我們真不知道,」劉侯嘆了口氣,頭一次露出茫然和沮喪,「當時我們好多人都暗中接觸過他,想挖牆腳,讓他給自己干,可都沒能成。他算是這些年新宏遠的頭一號心腹,出入什麼場合都帶著,功夫很高,當保鏢使喚起來一點不手軟。也經常替新宏遠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哦對,好像給新宏遠的那些姑娘就是他帶人物色的,首尾也是他親手處理。」
顧陌城和井溶迅速看了彼此一眼,覺得這條線索很重要。
正說著,老黑又進來了,還特意先看了劉侯一眼,井溶點了頭才說,「新會長派助理過來了,說如果方便的話,想請您跟顧小姐過去聊聊。他說他跟兩位所在的門派有點兒淵源。」
前面劉侯還得意洋洋的,一臉我說什麼來著的樣子,可聽到最後一句,整個人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
他後悔了!
這他娘的都能扯上關係?!
那他才剛做的算不算是千里送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