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

戒尺

書房裡氣氛緊繃到一觸即發,不管是葉柏舟還是顧歸,都像要隨時掀桌離去的樣子。

只是像較勁一般,二人像釘子一樣榭在原地,誰也沒有先從這場較量里退出。

半晌,葉柏舟緩緩的勾起一個微笑:「那我跟阿北,永遠不會和離,將軍還是不要費心了。」

顧歸深吸一口氣,被激起的火氣,沒出息的因為他的一個笑滅了。火氣沒了,但鬱悶還在,她淡淡的掃了葉柏舟一眼:「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吧,若讓我知道你敢跟旁人提起我,你就等著回柳州吧。」

「臣相信顧將軍有這個本事。」葉柏舟諷刺道。

顧歸恨恨的坐下,可能是今日回籠覺沒睡,她覺得渾身疲憊,乾脆趴到桌子上眯起眼睛假寐。其實是睡不著的,可她實在不願意再搭理葉柏舟。

葉柏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隔著一段距離安靜的看著顧歸,眼睛里點點眷戀和思念藏也藏不住,只可惜顧歸不肯抬頭看一眼。

二人就這麼僵持著,直到屋外傳來敲鐘聲,顧歸蹭的起來,像旋風一樣飛了出去。

顧歸一路跑,哪怕只有午休這一點時間,也想離翰林院遠遠的,離葉柏舟遠遠的。

一路上都有準備回家的文官打招呼,顧歸皆略過,待江逸跟她說話時,她才勉強點了點頭,又往前跑了兩步,突然想到了什麼,即可折回。

「江夫子,課表出來了嗎?」顧歸問。

江逸點點頭:「出來了。」

顧歸攤手:「給我看看。」

「沒帶,」江逸道,看到顧歸表情一頓后,立刻笑著說,「不過我都記得,將軍有什麼事嗎?」

「無事,你且跟我說說,課是怎麼安排的?」顧歸問。

江逸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顧歸只好往前走,江逸邊走邊說:「葉兄負責教您論語,課都安排在上午,我跟秦兄在下午,教您千字文和道德經。」

顧歸點點頭,心裡默默思索,要不跟寧玄辰說說,上午不來了?不過他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同意,這可如何是好……

「顧歸,想什麼呢?」江逸問。

顧歸一頓,這才發現她已經到了翰林院外,而江逸竟然還在自己旁邊,她眉頭一挑:「江夫子,怎麼突然改口了?」

江逸聳肩,笑得有些無賴:「秦兄太迂了,要是我在他面前叫你名字,你信不信他能罵我三個時辰?」

顧歸想了一下那個畫面,抖抖肩,是挺可怕的。

江逸看了一圈周圍,問:「這附近有什麼美食么,我請你吃肉怎麼樣?」

「裝什麼熟,你在巴結我?」顧歸不客氣的問。

「是啊,」不同於那張妖艷臉,江逸坦然到無辜,「我都表現這麼明顯了,你沒看出來?」

經過他們的某個文臣似乎聽到了他的話,不可思議的看他一眼,接著匆匆走開了。

顧歸被他的話一噎:「你不怕文官們孤立你?」跟她顧歸關係不錯的文官不是沒有,只是這麼坦然說巴結的,好像也就這一位。

現在的新人都這麼猛?

「孤立就孤立,我最煩這些酸儒了,整天叨叨個不停,要不是老子還得在這做事我早就……」江逸抱怨。

文官還沒有全部出來,為了避免江逸的話被旁人聽到,顧歸趕緊把他推進自己馬車裡去。

江逸上車還在抱怨:「不是我母親以死相逼的話,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棄文從武,跑去追隨你戰場殺敵了。」

「啊?」顧歸剛坐進馬車就聽到他這句話,有些迷。

江逸捧著臉對顧歸道:「將軍,還沒跟你說,我可是打小就將你看做榜樣,只可惜還沒等我說服家人,北元就無仗可打了。」

「打住!」顧歸制止他的長篇大論,然後關注點偏了,「你從小將我當榜樣……你幾歲?」

「再過仨月就滿十九了。」江逸眨著眼睛道。

也就是比自己小了五歲……皇帝給自己的夫婿人選,比自己小了五歲,自己十六戰場殺敵的時候,他才十一……顧歸面無表情,再看江逸這張臉,再也感覺不到有多漂亮,而是覺出一股尿布味。

顧歸的內心瘋狂顫動,片刻虛弱道:「走吧尿布……不是,江逸,我請你去吃紅燒肉。」

她讓車夫把他們送到酒樓,看樣子得在翰林院待一天,就讓車夫先回去了,二人吃完飯徒步回去的,剛一進翰林院大門便分開了,江逸去了辦公的地方,顧歸回了書房。

書房內,秦余坐在桌前,看到她進來后鄭重的行了一禮,顧歸一頓,想到午飯時江逸瘋狂抱怨的那些話,大概知道這個哥不太好惹,於是同樣鄭重的還了一禮。

「顧將軍,我來給您上課。」秦余道。

顧歸瞄他一眼,道:「有勞秦夫子。」

「待會兒上課,便按照皇上口諭行事,若微臣多有得罪,還請將軍提前見諒。」秦餘一板一眼道。

顧歸嘴角抽了抽,你既已拿皇上口諭壓我,還要我見諒做什麼。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榜眼大人,跟她討厭的酸儒們是一類人。

不過顧歸併沒有多擔心,畢竟她大將軍身份在此,這人再嚴厲,還能奈自己何,總不會比當初的葉柏舟還要恐怖。

然後不到半個時辰,她便眼淚汪汪的收回了這句斷言。

至少葉柏舟教自己的時候不會打手板啊!

她兩隻紅通通的手心朝上,驚恐的坐在椅子上,秦余雙眼通紅,拿著戒尺一遍一遍的跟她解釋為什麼「道可道,非恆道」,又為什麼「名可名,非恆名」,可任他怎麼講,顧歸都是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顧歸也是委屈,明明多深奧的兵書,她都是一點就通,可就是這種玄乎的東西,她不管怎麼樣都沒辦法理解。

一開始被秦余的嚴厲嚇到了,挨了板子半天沒反應,然後她就趕緊跟他說皇上沒指望她考狀元,只不過是給她找個消遣。結果秦余更生氣了,當即要進宮面聖,想問問到底為什麼要拿聖賢書當消遣。

道德經也是聖賢書嗎?!聖賢書難道不是孔子寫的那些?

最後還是顧歸拖住了他,哀嚎跟皇上無關,是她不想學習找的借口,於是用三下戒尺,換回秦余想要面聖的心。

她收回之前的評論,跟這位比起來,那些酸儒可愛多了!

秦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野豬將軍如此不可教,他不停焦躁的轉了幾圈,一手拎書一手拎戒尺,正待要再跟她講道理,看到她的手后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她不僅是北元將軍,更是一個姑娘。

用戒尺罰她,似乎有些過了。

顧歸喪氣的看著他:「秦夫子,要不換本書吧,三字經如何?」

三字經是幼童識字用的!秦余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心底的暴躁,暗自提醒自己溫和些。顧歸一看他的樣子,立刻低下頭示弱。

秦余看了眼她桌上的杯子,裡面一口水都沒了,他嘆息道:「罷了,將軍先歇歇,我去給您打杯水喝。「說完伸手拿了桌上的水壺,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從外面一把門關上,顧歸嗷嗚一聲,臉直接趴在了寫過字的紙上,雙手高高舉過頭頂,發誓等讀書結束,一定要秦余血債血償。

秦余滿臉煩躁的走出後院,還沒去打水,便在路上遇見了葉柏舟,忙拱手問好。

葉柏舟站定:「教得如何?」

秦餘一愣,他們因同是科考三甲,近些日子常同進同出,對彼此還算了解,葉柏舟生性孤僻慢熱,從未像現在這樣主動搭話。

秦餘一直仰慕葉柏舟才華,此時見他主動跟自己說話,立刻把剛才的遭遇講了一遍,最後苦惱道:「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顧將軍的腦子可能都用來裝兵法了,中庸之道是一點都塞不進去。」

葉柏舟聽到他戒尺打人的事之後,臉色便冷了下來,不等秦余說完,他便道:「你不是要借我的《山歸圖》看?」

「是啊,你同意了?」秦余眼睛亮了一下,葉柏舟那副畫,他之前僅僅瞥了一個角便驚為天人,早就開口用自己手中的孤本換來一賞,葉柏舟遲遲沒有答應。

葉柏舟冷淡道:「不借。」

秦余肩膀垂了下來,失望的看他一眼,不明白既然不借,為什麼還要主動跟他提起這件事。

葉柏舟伸手把他手裡的水壺接過來,道:「今日的課我來替你,你出去吧。」說完,不等秦余反應,便拿著水壺打了熱水,端著朝顧歸書房走去,留下一臉茫然的秦余。

顧歸一個人趴在書房,很快就昏昏欲睡起來,只是一直沒辦法入睡,等到門口傳來聲響,她立即坐了起來,看到來人後愣了一下。

這個時間,他來做什麼?

葉柏舟進來給她倒了杯水,轉身掏出手帕浸了涼水,走到她面前。顧歸的目光一直跟著他,直到他伸手要幫自己擦臉時,顧歸瑟縮一下,伸手去接手帕:「我自己來。」不用說,必然是自己臉上沾了什麼東西。

葉柏舟看了眼她的手,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道:「待著別動。」說完,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一隻手相當執著的幫她擦臉。。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將軍有話要說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將軍有話要說